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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面具的妖魔似乎有点疲累,微微扭动着身体,疑惑道:“稍安勿躁。你爷?你是指那个死在十字阵里的老道士吧,像他这么倔的人类,还真少见,抱歉,我记不住他的名字了。叫王什么来着?”
我捏紧拳头怒视着他,无视和忘记是最大的侮辱。
妖魔很得意的看了我一眼,面具的后面闪过一道白色的亮光,接着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他早就识破了小唐的身份,也一直想除掉叶佑,我们都很清楚这点,除此之外,他还表态说,只要他还活着,就会除掉他见到的任何一个妖怪。见鬼,如果他能松松口,我不想这么早就下杀手引起某些人的注意。所以,”他轻笑了一声,“他是活该。”
我浑身打着哆嗦,一波又一波的愤怒从喉咙里往上顶,似乎要把我淹没。但我明白这是梦里,我没有枪,没有任何趁手的武器,我奈何不了他。
“王阳明,”他说,“你还想杀死我吗?”
我点点头,道:“但我无法杀死你。起码现在不能,我是个肉眼凡胎,也分辨不出谁是妖魔。”
他呵呵的笑出声来,道:“即使是肉眼凡胎,也有分辨妖怪混血和纯人类的方法。”
我心里转了两转,打了个突,本不想问,但还是道:“什么方法?”
那妖魔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居然瞬间走到我边上,趁我发愣时飞快的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惊得我跳了一下,他便又回到原位去,款款坐定,面具下的那张脸,一定笑吟吟的看着我。
我咬牙道:“照你这么说,和妖怪比,人类一无是处。”
他点点头:“人类的基因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比如你这样的人。你的意志力行动力,你的思维能力,都是我看中的,况且你的基因还很新鲜健康。所以我不会轻易杀人,只会除掉那些屡教不改的挡我道的人,你明白吗?”
“明白个屌。”我说。
他轻蔑的笑了一声,道:“好吧,今天的见面就结束了。再见吧。告诉叶川,生命倒计时是个恶作剧,不用害怕,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我猛然惊醒,发现阳光从落地窗里直射到眼皮上。这是一个江南冬季少有的艳阳天,但我的脑袋疼的发木,好像一夜没睡,遂爬起来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吃了点早餐,就联系上了叶川,简单的告诉他,倒计时和蒙面男人,都不会再出现了。然后,我胡乱开了个价,叶川也爽快的给了现金。我分了不少给老施,由着他把我送回镇上。
在鄞州市内的商场和超市里,我采买了不少东西,一路背着包打着哈欠,狠狠的揉着太阳穴往前疾走。等到了观里,已经是中午一点,我草草扒了点饭,倒头便睡。直到睁眼时,才发现外边天色已黑。我头痛稍缓,便起来看了看,突然觉得整洁了很多,甚至有了一点过年的气氛。
这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观里就我和李端白两人。我把昨天晚上的梦放在一边,掏出买的东西,递给李端白道:“给你的。”
李端白接过来看看,笑了一声,就工工整整的放到一边去了,并没有试用一下。这天晚上气氛颇好,我俩做了一桌子菜,又开了坛酒,可惜李和尚江疯子没来,不够热闹。但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有些事情才能够谈。
但这新闻联播的结束音,我顶着一张半醉的红脸,边收拾桌子边问:“老李,认识你这么久了,都不知道你是哪地方的人,你家里有什么习惯。你知道,北方和南方过起年来很不一样的。”
李端白没回答,而是将碗筷拿出去刷洗,就在我认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低声说道:“我没怎么过过年。三岁前的事我记不得,十六岁前在寺庙里,是不过年的。后来入了军籍之后,每年年关处最忙,没时间过。后来各处颠簸,也没那个功夫。”
我听的不由唏嘘,但同时也知道,这厮又把最要紧的问题又绕开,而且他话里透出来的一丝凄然,使我不能也不忍往下问。只好安慰道:“以后会好的,我说过,你的差事早就完成了。以后你往哪里定居,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和你一起过年。”
就这么到了熄灯时候,我止不住又扯起话头问:“老李,你见过几个皇帝?”
李端白已经坐在床上,披着件衣服看书,要是带上老花镜,活脱脱就是我爷。只见他闻言抬头,认真道:“八个。”复又低下头去。
真是问什么答什么,半句都不多说。我暗地里咬了一下牙,道:“你看的什么书?”
李端白抬起手,让我看封面,原来是不知他从哪里摸出来的一本石刻竖排的初刻拍案惊奇,封面上还有个带丫鬟的小脚女人,细眉细眼溜肩平胸。三言二拍之流大概是他们那时候的畅销书,只要认字儿的市民,几乎人手一本。那么话题来了——“说说明代的事吧,你总经历过不少。”
李端白终于放下书,道:“那就讲个大户家里小姐的故事,这是当年的真事儿,半点虚的都不带。”
“嘉靖十一年的时候,京城有个女孩儿姓吴,家里开个绒线铺,算是有些余财的富户。一日她去尼姑庵里烧香,被某个破落户的无赖窥见了颜色,那无赖本来就和尼姑庵里的尼姑做了一路,此时就央求尼姑作脚,让他和吴小姐见上一面。当然,少不得塞给那老尼姑银钱。这老尼姑得了好处,自然帮忙。等到下次吴小姐来还愿时,老尼姑便支开使女,骗她说后边的佛堂里有了不得的法器,邀她去看。吴小姐自然欢喜,由着老尼姑引到后边人少的地方,然后被老尼姑哄骗着关进一间暗室。那无赖早就埋伏在暗室里,此时暴出,强行沾了吴小姐的便宜,得手后就跑掉了。因他蒙着脸面,又不出声,所以吴小姐看不见他是谁。事后,老尼姑装作来迟,将吴小姐带出。那吴小姐被这番强暴吓得呆傻,稀里糊涂的只管哭,老尼姑就吓唬她说,这件事情万不可以被家人知道,不然会丢丑,那时候女孩子家看名节很重,连骗带吓,哪里还会多想,自然不会多说。”
“吴小姐要是从此不去尼姑庵,无赖见好就收,这件事情也就算完了。然而,那无赖得了一回甜头,居然食髓知味,还要老尼姑帮忙。老尼姑又从他手里赚了些东西,只好出马,带上素果子点心,去吴小姐家里拜访。吴小姐因为有一块心病被老尼姑知晓,此时不见也不行,于是只好招待,那老尼姑见她面色憔悴,一脸病容,便再三邀她去还愿,说是新来的师傅会念经,一念就能除却心病。吴小姐推说有恙在身不便去,老尼姑软硬兼施,硬说她是得罪了佛祖才得的病。这家的老妈也糊涂,居然觉得老尼姑说的有理,便逼着吴小姐再去。吴小姐没办法,只好推说明日下午。那老尼姑以为得计,便回去安排,到了下午,老尼姑在庵前乘凉,只见一顶小轿把吴小姐抬了过来,老尼姑没加细看,便硬拉了吴小姐的手进后堂找‘师傅’。”
我心说,这肯定是当年他从色情话本小说上看来的故事,听起来一股子明代地下小书坊的味道。且他取其糟粕去其精华,可读性就差了。
“等到把吴小姐推进门再一反锁,老尼姑要做的事就完成了。但这老尼姑偏要趴在门口偷看,”李端白慢慢道,语气也变得有些诡异,“开始时,她看见吴小姐背对着她,无助的僵立在房内,一个蒙面人从后面鬼祟靠近,一把抱住了吴小姐便拖到榻上上下其手,那吴小姐呆若木鸡,任由无赖施为,这边厢老尼姑也看的目不转睛。”
“接下来是老尼姑视角的黄色描写若干,”我替他补充道。李端白没理会,突然道:“那无赖正得意时,突然就像被人捏住了脖子,直接拎了起来,整个身子都从榻上滑下,而榻上的吴小姐已经不见了。老尼姑的昏花老眼,只能看见一道黑影飞快的从榻上溜下来,闪进了老尼姑看不到的地方。老尼姑觉得有异,便拍门叫了几声,回答她的只有那个无赖的垂死惨叫,她吓得赶紧跑掉了。后来,当老尼姑央求别人去看时,发现暗室里只有无赖的尸体。不仅一丝不挂,而且胯间的那些玩意儿整套的被人薅了下来,连带着筋脉,将断未断的塞在那无赖口中,眼睛也被抠走了,只剩两个血窟窿。但房内并无吴小姐的踪影,更离奇的是,吴小姐那天下午突发疾病,根本就没出家门,”他哼笑了一声,“无赖本来就是个帮闲,死了无人理会,交给地方草草埋了。老尼姑几天后也离奇暴毙,死时眼睛也被人挖去,肚子里的内脏也被掏的一干二净,人都说是恶鬼索命,一时间众说纷纭。当然这事的真正原由没人知晓,吴小姐自然不会跟人说起,后来她安分远嫁给一个军官,随丈夫去了甘肃。此事即成悬案。讲完了。”
这故事口味很重,我有点怀疑是他胡编的,更让我奇怪的是叙述者的视角。当事的两个人都死了,另外一个人打死也不会说,所以这个故事从哪儿来的? 行厄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