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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脸上浮起了一种奇异的表情。很多年后,我才理解为那是一种无奈。只记得当时,他慢慢说道:“阳明,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捧着那件衣服,心里五味杂陈。我这辈子的正常出路已经被一件又一件的突发事件,和一个又一个的旁人所堵塞扭曲,以至于我不得不抛弃之前所有的准备,凄惶的独行在世间。惹上了叶传恩,算我倒霉,如果我和叔爷就此分道扬镳,叶传恩也不会放过我。如果我和叔爷一路,又能干些什么呢?
老头叹道:“阳明,不要逃避宿命。我虽然不太清楚你这两年到底都遭遇了什么,所以别指望我能替你排解。我知道你想像其他的小青年一样安安分分进个单位,拿个死工资,娶妻生子,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叔爷我也何尝不希望你平安。但现在你遇见的人和事不允许你这么干。所以但有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该来的总要来,不是你逃避,就能避得开的。”
我缓慢的点着头,就像得了痴呆症。如果有些事情无可避免,那不如鼓起勇气来面对,起码还像个男人的样子。于是,我道:“您有什么打算,不妨说来听听。”
老头笑了一声,道:“这才象话。把这身衣服里外都给我穿上,下去给我买点吃的来。”
我面露难色,道是能不能穿以前的衣服去买。老头不依。我只好脱了长袖T恤,穿上那件宽大无比的汉式中衣,又套上道袍,系好衣带,老头遂满意的上下打量着,道:“很不错,可以出门了。”
我就这样扭捏的出门来到街上。平心而论,道袍这东西宽大舒适,不掐袖子不修身,但是我却觉得寸步难行。虽说这年头大家穿戴都很随意,但这里不过是南方小城,不是东京涉谷和秋叶原,所以一路走过,回头率颇高,好容易到了饭馆叫饭,坐下等时,背后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但是,等到打包好,我提着饭菜出门时,居然已经坦然许多,因为一群学生妹擦身而过时,其中一个小声窃笑道:“那男生好搞笑,居然穿着浴衣出门了。”
浴衣也好,睡衣也罢,反正总比道袍强。等吃罢饭,已经是下午,老头整顿仪容,又给我扎起马尾,令我刮了胡子,还交代了如厕时如何撩衣襟的注意事项,就等晚上就要去会那叶传恩了。
天色渐暗,我穿着一身道袍,扎着马尾进了洗手间。神使鬼差的从镜子里看了一眼,谁知这一看,就移不开眼了。
不是因为如何帅气有型,而是镜子里那个穿着深蓝道袍的长发男人阴恻恻的看着我,那眼神既熟悉,又陌生。
我直愣愣的看着镜子,脱口而出道:“查理王!”
一百多年前的查理王,在清末时旁人的眼中,不啻于一个怪物。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半留头,梳着猪尾巴,而是自始至终留着一头半长不短的头发,用绳子随意束在脑后。到得后来,他的一身洋装也不知扔到哪里去了,身上常年穿着一身道袍,不管是落草为寇,还是住在王典仪的大宅里。
就像我现在这般模样,不,也许好一点,因为我更像一个人类。
这时,外边有节奏的敲了三下门,我出了卫生间,瞥见叔爷已经整装待发,便开口道:“是谁?”
外边的人恭敬道:“是王珊先生吗?叶老板有请。”
我开开门,果然是叶传恩的保镖。遂下楼进了车,不多时驶离市区进了市郊,停在一所大宅前,有人已经等在那里,将我和叔爷延入宅中。那叶传恩早已经等在那里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的左右没有其他人,连引路的人将我们带到地方之后,也自觉的关门离去了。
我坐在木凳上,环顾着这里。房间不大,装饰风格极尽古雅。连地板就是青石铺就,被打磨的光可鉴人。四角都摆着巨大的梅瓶,里面居然插着真正的腊梅,这不按时令的黄色花依旧怒放着,发出清幽的香气,似乎提醒着来客:只要有钱,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叶传恩穿着绸夹袄,散漫的笑着道:“王珊老弟,我这么叫你不介意吧,之前确实招待不周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接话道:“不介意。你到底有什么事?”
叶传恩神秘道:“叙旧。”
叔爷道:“请讲。”
叶传恩舒展四肢,把身子舒服靠在身后的软垫上,道:“其实我的曾祖爷爷和王家某人,还有李道长有不少交情。十几年前,我就和李道长关系匪浅,现在老弟又和李道长是好友,那老弟和我自然不是外人了。不知现在李道长过的怎样?”
他这话其实很矛盾,关系匪浅的朋友之间不会生疏到连对方的近况都搞不清楚。但叶传恩有意留这个破绽,是打算让我奇怪发问。
我并不打算这么做,遂笑了一声:“今年十月见了一面,就不知道他又跑哪儿去了。”
叶传恩点点头:“我想问问你,李道长看上去多大年纪?”
我道:“二十出头。”其实应该是二十四岁,李端白的生理年龄永远的停留在了二十四岁那个本命年。
叶传恩道:“十多年前我见他时,他也是很年轻的。据我家老人说,一百多年前,他还是很年轻,你知道其中的缘故吗?”
我点点头:“知道。他生了某种病。这种病若是生在一般人身上,则会变作妖怪,李端白体质万中无一,所以幸免。还不老不死的活到了现在。”
叶传恩点点头,道:“对啊。这方面的事情官方科研单位也在调查,连军方都有配合。我有朋友在这里面工作,所以我也知道一些。虽然高端偏狭些,但也不算什么国家机密吧。不瞞老弟说,我活了半辈子,什么都不缺,就想活的久一些,不为别的,父辈赚下来的家业,总不想交给不中用的人糟蹋了。”他面上浮起了一丝焦虑,“王老先生,你家后辈,有像王珊老弟这样能拿得出手去的人才,实在很不容易。我就没那么幸运了,这辈子总共就活下来一个儿子,却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不怕你笑话,他妈妈是日本人,多少传了点怪异的思维方式给他,我和他几乎水火不容,一见面就要争吵。前段时间他又不知跑到那里去了,以前我总操心,现在也想通了,随他去。”
我泛泛的听他说,不过就是给自己要长生的念头找些借口,便道:“所以您想像李端白那样活的久一些,这样辛苦挣来的家业就不至于落在旁人之手了。对吗?”
叶传恩脸上浮现出一丝阴沉,但瞬间无影无踪,“王珊老弟,你说得不错。可我没有李道长那种体质。前二年,我托了人,做过那种病原的抗体检测,发现我的体质不适合李道长那种长生的方法。”
“所以,”我道,“排除了人为染病得到长寿,您需要一种新的长生方法,对吗?”
叶传恩脸上更加不自在,也许他并不习惯别人和他这样讲话,但仍旧道:“幸而,我家老人以前交到的神人告诉我,这并非不可能找到。”
我脸上已经掩饰不住嗤笑,什么神人,妖怪而已,方法确实有,不过那只是形式上的长生,就像shepherd一样,即使原先的肉体死去,也能造出一副一模一样的肉体,将原先的意识灌入,也算是同一个人。
叶传恩的脸上阴影更加浓重:“王珊老弟,我知道你比我清楚的多。其实你是谁,你以前大概做过什么,我知道一些。但我并不在意,我想知道的正是这种长生的法子,如果能得到它,不管代价如何我都舍得。”
我低下头来看着双脚。这种诡异的逆天技术目前已经随着shepherd的肉身被关进储藏舱而被永久的封存。只要shepherd不出来,叶传恩怕是不能如愿了。
于是我抬头道:“什么法子?”
叶传恩笑道:“这要问李道长。所以我想要知道他的下落。那天我看见了你的剑,我家老人,还有神人,都曾经说过这把剑,甚至绘其影像,描其图形,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老弟,如果你以后能见到李道长,一定要替我把这个话带到,或者告诉我。但是我不想和上面扯上瓜葛,所以——”
就在这时,一个人在门外敲了敲门,叶传恩随即出去。
我转头望向叔爷,只见他面色凝重,似乎在沉思。须臾,那叶传恩进来,脸上略微有些歉意:“我不知道王珊先生和王老先生没吃饭就过来了,现在我家离备了点家常菜,一块吃吧。”
我看向叔爷,陌生人的食物不好便吃,叶传恩比陌生人还值得提防。但叔爷却看都没看我,抬脚跟去了。
诡异的事情出现了。当我在西式长桌边的次位坐下之后,只见对面的门开了,一个硕大的四足黑影迈着碎步出现,走到对着我的位置,一跃就上了椅子,无声无息的蹲坐在桌旁,似乎在等着布菜。
那是一头体型硕大如牛犊的獒犬,而且脖子上没有系着任何项圈。我惊异的发现那敖犬的眼睛似乎和人类一样,有乌黑的瞳仁和眼白。除此之外,它的脸并不太象是大型犬,而像是狐狸或者獾一类的动物,嘴尖眼斜,透着股邪气。 行厄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