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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很快就发现,我会错意了。
但凡地下或者私人的古董交易,一般会拿一两个不太值钱的玩意儿做引,试探买卖双方的态度和能力。在这回的交易里,做引的就是宣德炉和那面铜镜,真正交易的是那把古剑。
此时,虽然我和文仳离都已经提着箱子站了起来,但古剑还静静的放在琴盒里,没有向老叶小唐等人展示。
老叶依旧稳稳当当的坐在沙发上,眯着眼品酒。小唐盯着我们,慢慢做出了一个手势,意思是稍安毋躁。
文仳离表态了:“既然时间还很富余,就不妨给叶先生看看我们的私人收藏。”说着,也款款的坐下来。
我会意了,将琴盒提上桌,打开了。却并不把剑拿出来,这是文仳离之前交代过的,好显出那把剑的矜贵,只等老叶们伸头去看。
说来也奇怪,不知是不是头顶上水晶吊灯的缘故,那把剑好似比在藏书阁里更加光芒四射,几乎在盒子上方反射出一片淡淡的白色光晕。看的人目眩神迷,老叶还未发言,那个老者却坐不住了,只见他一抬屁股,几乎扑在在盒前,细细的从头看到尾,然后迫不及待的道:“能否拿出来借老朽一观?”
我道当然可以,遂一手持了剑把,一手托住剑缝,将剑拿出,那老者双手接过,细细的看了,失声道:“这是从哪里来的?你——”说着瞪着我们,双目突出,不言语了。
我紧张的看着他,总觉得老者似乎有随时犯心脏病一命归西的可能,所以不敢妄动。那老者过了片刻,也觉得自己失态,遂又坐回沙发,然而却满头冒汗,坐立不安,不多时,便要那保镖扶着,去了门外。
我目送他出门,心道不就是一把古剑吗,何至于如此激动。
然而再一看老叶,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了。老叶看剑,复又看我,就这么看了好几个来回,另外一只手里的高脚杯都忘了摇晃。
他终于笑道:“是好东西,不然戴老不会如此激动。不过我是外行,我更关心的是这宝贝的来历,如果我没猜错,这把剑是王先生带来的,对吗?”
文仳离微微颔首,道:“确实是他的。有什么话你可以问他。”
乖乖,居然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我只好抬起头来,直视老叶道:“请讲。”
老叶道:“这剑是古董,但年头不长。即便如此,它依旧有很高的价值,它的价值不仅在其本身,还在于曾经佩戴它的人,和发生在它身上的事。许我妄猜一下,这剑的最后一个主人,不是凡人,我的曾爷爷曾经和他打过很长时间的交道。所以这剑和我也有渊源。王先生,虽然很冒昧,但我还是想问问你,这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我胡诌道:“这是一个朋友的,他最近要用钱,所以托我来打听行情。”
老叶了然,进而又往前凑凑,有些诡秘道:“您的这位朋友,是不是姓李?”
我点点头。
老叶长叹一声,面上虽然平静,但我吃惊的发现他的眼睛似乎变红了,那是心跳加速血脉贲张的象征。我不能断定这老叶说的是真是假,但有一点已经可以确定,这位叶姓富豪,认识李端白。
老叶笑了,道:“没想到他能把剑都当了,这样吧。这剑你们先留着,我要那宣德炉和铜镜,价格再商量商量,随你们定。”又转向那个千娇百媚的女孩,道“小凤过几天也要过生日了,这镜子雕工不错,正好送你做生日礼物。”
那小凤掩口微笑,大大方方的欠身,两手握拳叠在身侧,半蹲道了个万福,模样气度居然和古代大户小姐的不差,看的我目不转睛,有钱人的品味果然不一样,什么样的女子都可以搞到。
文仳离看着这对男女交流完毕,才摸出纸来递给我,低声道,填个数。
我极快的心算了一把,能让数字的七成不仅盖住我的存款,而且还有十万块的富余,几秒钟之内便已算出答案,飞速的写了,又交给文仳离,文仳离看也没看,直接交给了老叶,老叶扫了一眼,便笑了,道:“王先生果然是个可交的人,不图小利,果然不凡啊。”
我却从这笑里看出了轻蔑,心道数字果然还是填的不合适。老叶度我唯恐填多了做不成这桩买卖,所以他已经在暗笑我太小家子气,因而也就看出来我并非哪家的公子,而是一介平头百姓。但他又说:“王先生,今儿个我说什么也要交你这个朋友了,你若答应,就干了这杯酒。”小凤会意了,稳稳的满上两个高脚杯,老叶取了一个,微笑的看着我。
我自然不怯,抓起一杯来也看着他,两人一点头,便不约而同的一仰脖。
那酒很冷,我喝下去,就打了个机灵,却听老叶道:“叶传恩。传说的传,恩典的恩。”
我也会意了,道:“王珊。琅琊王氏的王,珊瑚的珊。”
老叶放下酒,过来和我握手,又道:“以后就是朋友了。提钱就这一次,以后不准提钱。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这把好剑,正好作剑舞助兴,咱们也学学古人,风雅一回,小凤,你去把戴老请进来。”
我心说谁舞剑呢,不会是戴老者吧?然而,那小唐却上来道:“得罪。”遂握住剑柄,将剑小心拿出,掂量了一回,遂潇洒的挽了个剑花,一跳就跳到沙发边的空地上,那片空地应该是给宴会的乐队留的,正好耍的开。小唐挺胸收腹持剑而立,居然有点渊停岳峙的意思,不仔细看,还真有点李端白的气度。
老叶很满意,点头对我道:“你可不要小看小唐啊。这孩子四岁就学武了,二十岁出师,参加过不少武术比赛,很给我们长脸的。”
他说的大大方方,一时让我无地自容,暗骂自己心思龌龊,弄不好人小唐根本就不是什么傍家儿,而是一个保镖。之所以整成李端白的模样,极可能是因为李端白威名太盛,他狐假虎威,意在震慑老叶的对头。
这时候,小凤搀着戴老者也坐了回来,我偷眼看去,小凤依旧目不斜视,戴老者则聚精会神的盯着小唐和那把剑。只听老叶击了掌,小唐就舞了起来,可是,以我这个外行看,也能看出小唐动作飘忽,像是蝴蝶飘过花丛,又像是蜻蜓点过水面,截,削,刺全都使不上力,挥不几下就疲软了,因而只是个花架子,哪比得上李端白。虽然我只见过李端白拿短刀砍人,也不过两三招,但是每个动作都透着取人性命的凶狠和精准,相比之下,小唐就是在玩花活。
突然,那老叶将手中的杯子一摔,道了声折花。那小唐居然脚步蹭蹭的冲我们这边疾走而来,我吓得一激灵,心说难道要杀人越货,不禁一矮身,谁知那小唐越过我,居然直取还在戴老身边侍立着的小凤,我急转头,发现随着一声惨叫,那剑身已经没入了小凤的胸口,小凤双手握剑,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剑身又是一顿,才缓缓的拔了出来。于此同时,小凤的身子也软倒,扶着那沙发便跪了下去,口里呛咳不止。
我惊骇无比,搞不清老叶他们到底唱的是哪一出。而老叶气定神闲,喝了口酒道:“住手吧。”然后抬眼转向我们,道:“对不起,我家有家规。犯了家法的人不能活过三十六个时辰。让你们二位受惊了。今天又恰好逢着良友宝剑,剑出鞘就要饮血,凑巧而已,凑巧而已。”
我愣在当地,恍若雷劈。过了半分多钟才反应过来,而其他的人都沉默着,那小唐杀了人,却从桌上拣起绒布,将剑擦好,复又规规整整的双手捧剑,放入盒中去了。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都静谧得出奇,只剩下那女孩儿痉挛的轻微声响和苦苦的喘气声。
我好不容易解冻,赶快钻过去扶起那女孩儿,扯开衣服,只见那鲜血从扁长的小口子里不停往外冒,连鼻口里都流出血来。她那张美丽的脸也皱成了一团,满眼是泪,一张小嘴张张合合,分明是在告饶和求救。
于此同时,查理王在西洋学的那部分救生知识居然钻入我的脑海,这女孩儿很可能是伤到了肺,出血量大,一定是断了血管,伤肺容易窒息,失血量过多会休克,甚至危及生命。我搀着她,尽量让她的伤口高于心脏位置,却不敢再动,而是对文仳离说道:“打120啊!”
文仳离两眼看着地面,一动不动。不仅她,他们全都不动,只是看着我和伤者,就像狮子们看着倒地的羚羊,就连戴老者也闭上了眼睛,似乎是睡着了。事发太突然,我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只是满眼去找电话,却忘了这是在游船上,此时我们应该飘在东海之上,急救车是来不了的。
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凤的血慢慢浸透了鹅黄色的外套,那张脸也慢慢变白,呼吸急促了一阵子,就慢慢的变缓了,过了不知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她的呼吸才变得浅表了。
船摇晃了一下,似乎经了点小风浪。我慢慢将小凤放倒,拿起桌上的绒布盖住了她的眼睛。然后,我摇晃着站起来,与此同时,一股排山倒海恶心感袭来,我没忍住,兜头全吐在了沙发上。 行厄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