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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之后的时间快乐而单纯。我们就像非洲大草原上围猎了斑马的鬣狗群,嗷嗷呜呜的叫着,分享着胜利果实。不到十点,刘一眼就豪爽的兑出了我们的佣金,然后潇洒的冲我们挥挥手,消失在盘县县城的夜雾之中。
有了钱,我们个个喜上眉梢,一路沿着县城的主干道疾走。江疯子一路上买了不少吃食,路过一家闪着暧昧粉色霓虹灯光的洗浴城时,他便走的慢吞吞,等过去了还一步一回头的张望。我们都知道他的意思,但李端白道:“先回去再说。”
江疯子老大不情愿,等回到宾馆,就掏出吃食来大嚼,谁也不理。我洗了个澡,出来却看见李端白站在段青方对面,一只手伸着,平平道:“拿来。”
段青方坐在床上,头往一边别着,道:“不。”
我想起来,李端白要的东西就是刘一眼送给段青方的手机。此时父女两个僵持着,谁也不让步。我走了过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劝道:“老李,你不能这样。虽说刘一眼做你女婿是老了点丑了点,但你不能挡着人家追小方,毕竟现在婚姻自由。再老再残也得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不是——”话音还未落。段青方猛地扬头对我吼道:“要你管!”
我陪笑道:“我不管,不管行了吧。那个老李,一个手机而已,大不了明天给小方买一个新的,把旧的赶紧换给人家。”
李端白看了我一眼,居高临下道:“明天我给你买,把这个给我。”
段青方斜眼看着他,眼神冰冷,一字一句道:“这是别人给我的,凭什么给你。”
李端白腮帮子紧绷,眼睛也眯了起来,声音更冷:“我说过,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我一看势头不对,却暗自奇怪:一个手机也值当的这样?其中必有蹊跷。可李端白和段青方谁都不愿说,我只好看向江疯子,希望他也来劝解。
那江疯子正坐在床边,曲蜷着腿抠脚丫子,见我对他使眼色,便大声道:“查理王,甭对我使眼色,没用。老李你就明说了吧,刘一眼什么东西,玩过多少夜场子里的花魁,二奶都不知道包了多少,他不可能会追小方的。他那么大力的非要送小方一个他用过的手机,这手机上必有猫腻!”
我道:“什么猫腻?”
江疯子道:“手机里可能装有某种能追踪的东西。假如小方带着它,我们的行踪就会被刘一眼察觉。”
我说:“那好办,把手机拿过来我看看,软件埋得再深也有蛛丝马迹,不信找不出来。”
江疯子却微笑了:“查理王果然迂腐的很,谁告诉你能追踪的东西就一定要是软件了?我告诉你,在五百多年前,这种能追踪的东西就有了,名字叫做牵息香,那玩意儿看似没什么太大的味道,寻常人闻不出来,其实着物能染,洗都洗不掉。只需用一只特殊训练过的老鼠或者狗就可以闻到并追踪。查理王,你是狗吗?”
我咧嘴笑笑,再看向段青方和李端白,却惊奇的发现段青方在“泣”,据说,有声谓之哭,有泪谓之泣,段青方一动不动,任由两串眼泪往下淌,所以是“泣”。李端白却没有再坚持,只是在她旁边坐下来,柔声道:“明天给你买个好的,要什么样的都行。”
段青方无声的流着泪,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他。李端白接了,回手抛给江疯子收好,再拍了拍段青方,一直哄到她躺下睡着。于是一夜无话,第二天,江疯子带了我们几个的身份证去买火车票,李端白守信和段青方去买手机,我打不定主意,还是跟江疯子一道出去了。
等到了火车票代售点,买了去甘肃方向的火车票揣好。江疯子便眼色活络,在人堆里扯着我左钻右钻,居然来到一处很简陋的洗浴中心,果然是贼心不死。
我呆立在门口,道:“你也太不会挑地方了吧,这种地方很脏的。我不去。”
江疯子呵呵道:“你不去,就在这里等我,别担心,我花不了几个钱的。喏,对面有个网吧,两个小时后见。拜拜。”
我只好进了网吧消磨时间,不一会儿觉得眼花,便走到走廊里往下看。这网吧是个二楼,我往下看去,却见一个带着墨镜的苗条女人从街头牵着一条小狗过来,如果与她平视,是看不见她的视线的,而我居高临下,却正好可以看见她墨镜后面的两只眼睛东瞟西瞟,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我心里吃惊,因为这女人正是文仳离。虽然她漂亮,但行为诡异,所以我对她不无恶感。她到这里来干什么?
而文仳离脚下的那只小狗,也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品种。虽说只有猫咪大小,却浑身通黑如同铁铸,眼睛血红,雪白的狗牙外翻着,一副恶相。只见那小狗越跑越快,带着文仳离也小跑了起来,很快,他们就停在了江疯子进去的店门前。我顿时明白,刘一眼这厮把我们卖了。我们走了之后,文仳离必然联系了刘一眼,求取我们的下落。那手机果然不对劲,这条模样怪异的小狗,就是闻着味追踪过来的。
昨天刘一眼的手机,被李端白随手给了江疯子,看来那手机在江疯子身上。只见文仳离呆愣在店门口,似乎有点沮丧。话说,这种店虽名为美容美发,洗浴健身,其实谁都知道是干什么的。况且,这家店的门口还坐着几个搔首弄姿,衣着暴露的女郎,其中一位大约很不耐烦,以为文仳离是来捉奸的,便扯着嗓子道:“我说小妹儿,你站在我这店门口,影响我的生意呀。识相的,赶快闪到一边儿去,不然姐姐我就要泼洗脚水啦。”
文仳离不理她,却抱起小狗,低声说了句话,就放下摘了皮带。那小狗得令一般,刺溜一声就钻进了店里。几个洗头女郎被惊吓得跳了起来,马上举起板凳砰砰来砸,哪里还砸的住,惊叫声中,那小狗就消失在了店子深处。
文仳离没事儿人似的看着热闹,然后踱到了一边去。不一会儿,只见江疯子一手系着皮带,一手捏着小狗,从店里踢踏踢踏走出来,怒发冲冠,道:“妈的哪个没良心的放狗咬人?不说我就把这狗剥皮当下酒菜了。”
文仳离这时候才从一边走出,脸上掩不住喜色,道:“你好,是我的狗。”
江疯子阴沉着脸,仔细看了看她,道:“你想干什么?”
文仳离摘了墨镜,把手背到身后去,轻晃着身子,笑容可掬。那副模样就像一个清纯的女大学生,对着江疯子一笑。其实,她的年纪很轻,要不是举止太老练,打扮太怪异而老气,说是女学生也有人信的。只见她道:“你们那个…和我交手的男的,在哪儿?我想见他一面。”
江疯子嗤笑道:“别你们你们的,我跟丫不是一伙,他赚了钱回家娶媳妇去拉。这狗咬了我,你看着办,不给打针费我就摔死它!”
文仳离有点没反应过来,半天才道:“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想和他谈谈。”
江疯子不为所动,一扬手把狗举高,道:“没有。你到底我要把狗怎么样?”
文仳离这下有点失望了,只见她低头从荷包里掏出一叠钱,递给江疯子道:“请你帮个忙。”
江疯子一手拎狗,一手从那叠钱里抽了七张,道:“打针够了。给你的狗。”然后把狗一撂,转头就走进店里。
文仳离抱着小狗,在原地站了一刻钟后,就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很不平,因为从来没有妹子这样挂念过我,顶多两厢情愿,最后还得告吹,假如我有李端白的模样和能力,也许早就牵到桑桑的手,可惜投胎是个技术活。便回过神来去上网,查那些去甘南藏区要注意的事项。
没错,我们要去的地方和叶佐一样,就是甘南藏区玛曲县。那里海拔不算太高,但气候并不温和。不自不觉中,一个小时过去,我走下楼,果然见江疯子站在洗头房门口,样子很泰然。我们俩没说话,便往回走,路过一个手机店,江疯子进去把刘一眼的苹果手机处理掉,出来时却挤眉弄眼的对我说:“别跟李老道提这茬,我请你吃雪糕,走走走。”
我道:“据说,干完那事儿不能吃雪糕,不然会缩阳,还会早死。”
江疯子呵呵道:“谁说的,上辈子有一回,我刚从窑子里玩了一夜出来,就被粟特方士追,跳进了结冰的河里猫了一个小时,出来时就烤了烤火,也没见怎么着啊。”
见他又说起风话来,我便随口道:“真有转世投胎吗?”
江疯子正色道:“有,但和你认为的不一样,你认为记忆能移植吗?”
我艰难的道:“可能会,因为我曾经体验过别人的信息素带来的记忆,所以我觉得这事儿在特定的人身上是有可能的,比如我。”
江疯子试探道:“那你能不能恢复查理王的记忆?”
我摇摇头,道:“问题就在这里了,就算获得了一部分记忆,我也绝对不会认为我是查理王,这就是记忆移植和所谓‘前世记忆’或者转世的区别。”
江疯子低头若有所思,没再说话,不一会儿,便回了招待所,等来了李端白和段青方,两人手里的袋子里四只小盒子,手机人手一只。
李端白嗅着鼻子,却道:“你们去买票遇见什么人了没有?”
我看了看江疯子,后者装作没听见,正在把玩新手机,只好道:“没有吧。”就此把遇见文仳离的事情瞒过了。 行厄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