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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我们打点行装,很早便睡下。
然而,我却一直想着鬼妓和那个老畜生的事情,便很难入睡。明天去红果站到成都火车站的火车大约在下午三点多钟发车,也许,我能在这一期间报警,然后一走了之,但这样做并非没有顾虑。我以前早就思量过,老头虽然是畜生,但没了他,女孩子就没人来养活,也许他们会有个把远房亲戚,但我也无法预见到这样巨大的变故对女孩儿的以后的生活是祸是福。
如此辗转反侧,我便干脆爬起,到窗口去抽一支烟,这时候尚早,外边灯火通明。我突然看见对面的小巷里有一对黄红色的小眼睛,再仔细一看,那身影颇像文仳离那条小狗,顿觉不好,再要细看时,便不见了。
我掐灭烟头,回过身,发现李端白就站在我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我顿时被口水呛住,捂着嘴咳道:“有话跟你说。”
李端白道:“中午时你说了谎,我看得出来。你说谎时总是眼神发直。”
我低声道:“不光是这个,”遂把一天见闻告之,又道:“造假证的老畜生,我想告发他,但又怕小姑娘没人养。不然就让他吃牢饭。”
李端白的神色很冷峻,道:“祸害她的人又是养育她的人,没办法,但也许能让他不再祸害那个姑娘。”
我摇头,“狗改不了吃屎,吓唬也许暂时有点用,但过不了几天这老头子必然又故态复萌,变本加厉。”
李端白却怪笑了一下,道:“未必。”说着居然道:“现在时间还早,要不要去一趟。”
我心领神会,便点点头,两人摸黑出去,半个多小时后,来到了造假证的老头子住的那座老住宅楼下。那层的客厅似乎已经熄灯,但这并不不妨碍我们摸到他家门口,李端白利索的开了锁,便悄悄进去,掩上门。突然,一个小身影从卫生间里窜出来,卫生间的微弱黄光打在她身上,是那个豆芽菜一般的可怜女孩。
不知是为何,这女孩子看见我们居然没叫,即使如此,李端白还是窜过去捂住了她的嘴,轻轻问:“你爸爸在不在?”
女孩子瞪着一双大眼睛,惊慌的点了点头。李端白继续道:“别怕,我们不会害你。就是想和你爸谈谈。他在哪里?”
女孩子本来用一双小手无力的掰着李端白的手,此时便颤抖着用右手往里屋一指,就是那个工作间。李端白慢慢松开手,道:“你不用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但不要报警。我和你爸谈谈就出来,明白吗?”
我便撤了条凳子坐下来,看住那个血红色的电话机,李端白放了女孩子,便进去了里间。那女孩站在原地,似乎微微发着抖,我想了想,还是不说话为好,里屋立刻传来了一声嘶哑的惊叫,不用听就是那个老头子的。
我才李端白正在吓唬他,然而面前的女孩在发了一阵子抖之后,突然舒了口气,低声道:“你们要杀了他吗?”
我很吃惊的看着她,完全没料到她会问这种话,便安慰道:“不会,小妹你不要紧张,我们真不是什么坏人,不会谋财害命。”
没想到,更令我惊异的事情发生了。这个十三岁的女孩儿,突然风情万种的对我笑了起来,意味深长。那种媚态绝对不是一个胆怯苍白的小姑娘能有的,即使她已经被禽兽父亲玷污了清白。那种神态只能属于饱经风月的成熟妇人,于是我打了个冷战,心里一动,便问道:“你是谁?”
那女孩儿叹了口气道:“前几天我们还说过话,我还入过你的梦,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男人啊,什么时候都一个样。”
我简直难以置信,传说中的鬼上身竟然就发生在眼前,她的口气和声调,和那个鬼妓一模一样,但还是难以置信,不由道:“小妹你别胡说,我何曾见过你。”
那女孩儿撇嘴道:“不信就算了,拜托你们杀了这畜生。”
我冷汗涔涔道:“小…姐,你以为杀人很容易啊?”
那女孩激动起来,攥着细小的拳头嚷道:“日你个仙人板板的!杀人不容易?他怎么把我那么容易就杀了?不错,我是个卖肉的,可我也是条命,我也有一家老小要养活!我那么无声无息不留痕迹就死了,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他把我的骨头渣子倒进了水泥搅拌机!我的爹娘到现在还在找我!我很巴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暗黄如羊眼的灯光之下,女孩的脸很狰狞,唾沫星子全溅在了我脸上,我抬手抹抹,突然镇定下来,也许是她的悲惨往事让我起了怜悯之心,便道:“小姐,我确实很同情你,但你能不能别附在别人身上?你附身的这个小姑娘虽说是那老杂毛的闺女,却一样被他糟蹋了,每天过的很痛苦,和你一样可怜。你能不能先下来,我们聊一聊。”我这话是有迷信依据的,据说生人被阴鬼附身,轻则大病,重则早夭,时间越长越麻烦,何况是十几年前的恶鬼。
那鬼妓附身的女孩只是冷笑,并不答言。这时里屋又传来一阵叫声,似乎痛苦不堪,但被压制住了。那女孩听见,不禁手舞足蹈道:“好,活该!”
我心道李端白不会把老杂毛杀了吧,以他的身手,杀一个老头子不该这么不利索,也不带叫出声的。那女孩似乎看出了我心里所想,恶狠狠道:“那畜生没死,不过祸害女人的家伙什没有啦,哈哈哈,这下生不如死啦。”
我心下了然,没想到李端白还会这一手。但眼前这鬼妓却是个麻烦事,我问道:“小姐,你打算怎么着?”
鬼妓毒毒的笑道:“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我摇摇头,叹道:“你是女人,所以被畜生祸害死了,她虽然是仇人的女儿,可也是女人,和你无冤无仇还同病相怜,你怎么能这样?”其实我心里也有底,我们的李道长神通广大,不怕治不了一个鬼妓。道士本来不就应该斩妖除魔吗?要是治不了,就该没收他的道士证。
鬼妓被我一连串的话说的有点愣,过了一会儿又发狠道:“我不管!我死得那么惨,这口气咽不下去,就投不了胎。”
投胎?我心里错愕道今晚这是怎么了,又是鬼上身又是投胎的,老子是进了聊斋世界里了不成。突然,里屋门开了,我赶紧望过去,没成想走出来的不是李端白,而是一条大白狗。这狗大的不同寻常,脊背都要蹭到了门顶,一身蓬毛倒也干净,连屁股都是雪白的。再仔细看,觉得不太像是狗,那张吊眼长嘴的脸,和硕大无朋的低垂的尾巴,倒像是动物世界里放过的的大灰狼。
我心里再次惊叫道:“乖乖,这睁着眼就能做梦。”只见那狼向我们走来,口做人言道:“王家小子,站一边去。”
居然是李端白,我心道,变身啦!
再看那个鬼妓,居然已经是原先死前那副模样,看见狼之后正一步一步往后退,只听狼形的李端白冷声道:“所害人有几个?”
鬼妓瞪着它,嗫嚅道:“三…三十个…”
那狼快如闪电,一下就扑倒了鬼妓,张大口撕咬起来,伴随着那女鬼撕心裂肺的惨叫,黑血横飞,惨不忍睹。与此同时,我在惊骇中感到了剧烈的头疼,等醒过来时,发现已经在街道上了,我晃了晃脑袋,发现腿不动而身在动,居然在李端白背上。
他感觉到了我知觉恢复,便将我放下,道:“你能不能走?”
我忙道可以,可是脚一沾地又在摇晃,刚要说不能,李端白就又欠身背起了我。我心里很不过意,没话找话道:“你把老头子阉了?我还没发现你居然会阉人呢。”
李端白哼笑道:“我还会劁猪。”
我感觉身下笑的一颤一颤,打趣道:“你怎么会变大白狼?你是妖怪吗?”
李端白道:“那是你的幻觉,在那种特定的幻觉里,我就是狼形的。”
我惊道:“所以你是白狼?那些传说都是说你的?”不由四肢扑腾不住,李端白把我猛地放下来,道:“小子就是话多,自己走吧。”
我拉住他,笑得哈哈的,道:“你见过李自成,你还见过谁?——刚才那事儿还没了呢,最后怎么样了?”
李端白含了笑,他低头含笑的样子有一种让我觉的佳丽在身边的错觉——忙摇晃头,叹道:“唉,老子要是有你这皮相,不愁找不到女朋友。”
李端白哼了一声,老气横秋,马上脸上就下霜,道:“女孩儿没事,鬼妓也不会再出现了。皮相下边人人都一样,小子就是看不透。”边说边往前疾走。
我没说话,正东倒西歪的紧跟在李老道后边挪步,谁知他猛一停,我就撞到了他背上,啃住了他的衣裳,正要吃惊,却发现斜刺里果然慢慢走出来一个苗条的身影,正是文仳离。
但观她动作,并不像是要找事儿的。因为她怀里抱着那条小狗,既温顺又端方,冲我们甜甜的一笑,道:“你是李道长?”
李端白点点头,道:“有事?”
文仳离却伸出手来,道:“交个朋头可以吗,我叫文仳离,你可以叫我阿离。”
李端白没伸手,却歪歪头道:“可以。有事?”说着不管不顾,侧身往前走了。
文仳离顺势走在了他右边道:“你要去哪里,我正好闲的没事,想出去探探路,也许会有生意可做。我们可以一路的。”李端白低头不语,只是疾走。
我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天打五雷轰的李老道又有了桃花运,虽说这小娘皮诡异了点,可也一副好模样,居然居然拉下脸来,上赶着往上扑,赶都赶不走,也不嫌丢人。顿时想起自己,不禁哀叹起来。 行厄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