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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经到了上午九点,这期间,我们查看了四周的墙壁,除了墙缝宽大一些,四面墙壁各自浑然一体,找不出丝毫破绽来。
我们决定歇一歇,先吃一点东西,干脆在文小姐这件精巧的屋子里的炭火盆上架起锅,煮水下起方便面来,还把能找到的东西,包括罐头肉,西厢房的几棵蔫不几的大白菜统统切碎了丢了进去,这一烩便是一大锅,味道居然还尚可。
肚里有了食,心里便暂时不慌。我脑子里盘算着两件事,一件事是如何提醒黑毛猴和李端白,云巴音这伙人很可能有问题,另一件事是如何让平娃离开这里报信去。
突然,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昨天那座时有时无的石质照壁,便说了出来,别人倒没说什么,估计是觉得我自己看花了眼。李端白道:“刚才说机关,没准这机关跟那照壁有些关系。”梁庆鱼听了,居然点头称是,把饭盒一丢,拽着我和李端白便走进园中研究那照壁。
我们扒着那照壁左看右看,那照壁应该是砖石垒就,外边涂了一层白膏泥,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李端白仰头看了看上边,突然就笑了起来,我们看向他,他却指着周围的屋檐,说:“雪。”
“李老师,我不懂,您再解释解释。”黑毛猴笑道。
我却懂了,对他解释道:“周围和屏风差不多高度的院墙上堆满了雪,此处都是背阴,但是照壁上没有雪,说明这照壁很可能并不一直都在。”
梁庆鱼道:“阳明,刚才你说我们没进门时,你从门缝里没看见这座照壁,这说明很有可能就是在文家老人开门是这座照壁才出现的,我估计在此之前它一直都在地下。”
我灵光一闪,对他们说:“快回忆一下,开门前后有什么异常的声响,还有……那两个文家老头的前后言行。”
梁庆鱼说:“响声到听见一些,像是铰链的声音,对了,其中那个老人似乎是从大门右手边的车马间里出来的,进去瞧瞧。”
可是车马间上别了把铜锁,那铜锁虽然看样子有些年头,却给人摸得锃亮。挂铜锁的门鼻,一个楔入门板,另一个楔入门框,二者成九十度垂直角,而且露在外面的部分都相当短促,如果我们用力拔,力道使不到一处,是不容易拔出来的。
梁庆鱼招呼了云巴音,这个人打量了一下铜锁,不知从哪儿掂了块儿青砖,使大力一砸,火星四溅,可是除了铜锁的一个棱角被砸出白印儿来,整个铜锁都完好无损,连那门鼻都没有歪。云巴音见状,干脆抛了板砖,直接拿脚去踹门板,刚才我们就说,那锁的两个门鼻都是叉开钉着的,这一脚的效果,除了从门框上落了好些灰下来之外,别的都纹丝不动。
云巴音还要再踹,梁庆鱼却抬手止住了他,道:“有没有会开锁的?”我们面面相觑,心说这儿哪有开锁师傅,再说这所没准儿都是从百十年前传下来的,开锁师傅都不一定会。
这时候李端白挤过来说他试试,梁庆鱼从书包上拆了根铁丝下来递给他,李端白拿过来,又问他要,说起码要七根,我们都动手拆书包,七手八脚凑了七根给他。李端白把铁丝捋直,却把端头掰弯,伸进那锁孔探了探,像是勾到了什么东西,稍微一扭,便把铁丝露出锁外的一段打个折固定住,这么搞了六七回,随后一次探的很浅,只听得里面咯铮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弹了出来,李端白伸手一拽,那锁就开了。
梁庆鱼在一边啧啧称奇,夸道:“端白真是有本事,文姨的眼光一向不错。”李端白说这个是晚明有名的甄氏锁,里面七个扣,按着星宿的暗名排着,错一个就会被咬死,外边又拿铜浇铸,说着把锁反过来,锁底果然刻着一行小字“XX四年保定府甄制”。
说完就把锁抛给我。我们进了门,发现里面有口井一样的深洞,井口有个辘轳,上面缠了一圈锁链连到井里,往井里一看才发现里面密密麻麻的排着木制齿轮,错综复杂的咬合着。云巴音匀着力摇着辘轳,我们发现石质照壁悄无声息的沉了下去,几个人又到文小姐房中去看,只见架子床原来靠着的那侧墙壁,也沉了下去,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在墙的后面,有一个大约半米宽的阶梯,一直通向地下。
由于上次在湘西遭遇的后遗症,我对于地道一直心怀恐惧。那漆黑的地道口,就像兽物的巨口一般,似乎在不怀好意的等着自投罗网的猎物。一念及此,我不由愣住,便道:“谁要下去?我看悬乎。”周围没人回答我,倒是响起一片窸苏之声,我四下里一看,原来,除我之外的几人,都在整理包裹,寻摸出手电之类的物事,好做下去的准备。我讨了个没趣,只好也翻出手电,黑毛猴却按住我说:“胆小鬼,你不下去就算了,在这里守着做个接应,待会儿我和他们下去,要是有人受伤,正好急救。”我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就安心呆在上面,看他们陆续走了下去。
没想到,这回我没跟得上,就又出了事情。后来某年,和黑毛猴谈起此事,他煞有介事的总结出一点,道是我这人天赋异禀,不管遇上什么事儿,总能在误打误撞中找到最糟糕的解决方法,哪怕本意并非如此,也要朝最坏处靠拢而去,所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者是也。
眼下,我巴巴的坐在青石砖地面上,此时已近正午,窗户上蒙着一层哈气,屋内仍然阴冷。我站起来动动手脚,便走到了外边去。外边虽然亮堂,然而在这座寂静的古老宅院仍然显得阴气森森。那剥落的院墙,灰黑色的檐瓦,还有四周回廊和厢房上的木制结构,都已经看不出本色来,跟我大学时某年野游,在荒山野岭看见的庙宇一般。
我四下里转了转,试了试对讲机,果然文小姐的东西就是好得很,对讲机上的按钮晶莹剔透,像是各色的橡皮糖果,李端白是零档,此键最大,我是一档,黑毛猴是二档,文小姐那伙人依次。我把几个频挨个摁遍,与他们通了回气,放心了不少,拐回去扒出食水来好好吃喝了一回,便歪在文小姐的床上休息,此时的对讲机里只有沙沙的背景噪音,间或有一两声低语,一切正常。
我困意上来,渐觉周围霎时间一片死寂,便慢慢的合上了眼。可是这当口,院中西北角却传来一阵啪嗒啪嗒的声音,我一骨碌爬起来,再仔细听时,那声音却断了,过了十几秒钟,那声音又再次响起,俨然比上一回更大。我心中着慌,拿起猎枪拉开栓,轻轻的走出门去。冬日正午日光斜射过来,院中西北角的一处厢房黑咕隆咚的敞着门,我顿时头皮一炸,方才这门却还是关着的!
我学着枪战电影里的做派,慌里慌张的把身子藏在门侧的墙后,小心翼翼的勾出脑袋来看向院中,若按电影里的套路,此时此刻,那无声无息张开的门里,必然会窜出一个异形,嗷嗷怪叫着向我扑过来,然而,我等了多时,却不见异常,便把枪口稍缓,摁通了零档,嘘声道:“李道长?”
那边回道:“说。”
我一边警醒的瞄着门口,一边气短道:“院子西北角的一处房门开了,传出啪嗒啪嗒的声音,不知是什么东西。”
那边停了片刻,道:“你别怕,可能是我们开路时触发了某个机关,地基不稳,那房门可能本来就是虚掩着的,受到震动就自己开了,声音也可能是从地底传出来的。”
我闻言稍微松气,额头一阵清凉,不免觉得自己胆小如鼠,相较之下,简直是形容猥琐,便掩饰了几句,把对讲机调成空白档。把枪口垂下,转身复又坐回床上,果然之后再无声响,我放下心来,却掏出对讲机,抚摸着上面的按钮,突然摸到一档上,心里划过一个念头。
我曾经在某个论坛里(莲蓬鬼话)看到过某个网友拨打自己电话号码的无聊事情。正常情况下,自然是无法拨通的。然而,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比如恐怖小说里,一不小心拨通之后,对面会传来空洞的滴水声,伴随着阵阵回音,彷佛对面是一个巨大而且空旷的空间,令人心生恐怖。但有时就会有一个极度陌生冷漠的声音接起电话来,问你找谁。当你愣愣的推说打错了,挂掉之后,就会立刻毛骨悚然。因为刚才那个声音,不是别人,就是你自己的。之所以没听出来,是因为你说话时自己听到的声音,与别人听到的,或者经过电子设备记录下来的,并不十分相同。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将手指移到一档上,反正也是穷极无聊,不如试着拨拨看,验证一下自己是否置身与恐怖小说里。即使是,地底下也有一个英明神武的李道长,关键时刻这厮必定从天而降,啊不,是从地底钻出来,拯救我于危难之中,当然,前提是我必须是主角,但凡主角,必有光环且命硬如小强,轻易死不了的。
于是,我嗤笑一声,便摁通了一档键。
果不其然,现实并非恐怖小说,因为摁下去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那一声短促的信号音提示接通,更别提那些邪门歪道。我晃了晃对讲机,正要拨回空白档,却听见嘀的一声,然后各种细碎的声响便传了过来,居然通了!
我哆嗦了一回,定了定神,心说这不过是对讲机芯片设计里的bug,即使接通,也不过是我自己这边的声音,没什么可听的,便要伸手摁断,然而这时,里面却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大,仔细分辨一下,每次啪嗒的声响前后,还接着蹭地的轻响,并不像是什么机关的声音,倒像是人的脚步声,而且还由远及近,马上就要过来了!
我急忙摁断,那声音嘎然而止。此时已经过午,周围仍然一片死寂,传说日头正午之时,反而是一天中阴气最重的时刻,因为要阴阳平衡,所以阳气长而阴气也发,而在这个古宅里,估计阳不胜阴,连电子设备都要闹起鬼来。——这是不靠谱的推断,眼下的可能只有两种,一,我接通的并非我这里,乃是别人,二,我是半聋,以至于听不见真实存在的脚步声,却能听见经过电子设备调过频的声音。这脚步声不仅在我左右,而且马上就要跟过来了,我却浑然不觉,可见我不仅半聋,而且还是半瞎,看不见接近过来的“人”。想到这里,我不禁毛骨悚然,赶紧推翻第二种假设,只信第一种,即我跟人串了线。文小姐的设备华而不实,乃是个绣花枕头一包草也。
我立刻摁到一档,去叫李端白:“李道长,我是哪个档?”
那边接通后却一片嘈杂之声,似乎很乱,接着李端白便道:“你是一,干什么?”
我道:“我刚才拨通了一档,又听见了那个啪嗒声响,听起来是脚步声。”
李端白吸了口气,道:“你再拨一次试试,我这里也别挂断,让我听听,文太心的设备是可以这样的。”
我依言照做,果然,那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声声敲在我耳鼓上,正惶恐间,那声音突然骤停,我心头跟着一跳,紧接着便是一阵悠长的呼呼呵呵之声,似乎有人对着对讲机猥琐的喘息着。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忽然对讲机里就传来一声怒吼,伴随着凄厉的尖叫,刺激的我的耳朵也耳鸣起来,我把对讲机拿远,立马关掉一档,对着仅剩的零档说:“李道长,听见了没,就是这个声音。”
那边却毫无反应,接着又是碰撞的声音,几声闷闷的枪响,我慌了神,突然想到,刚才听见的怒吼很可能是李端白那边传来的,顿时大惊失色,便跳在地上乱蹦了几下活动腿脚,又摁响了侯开阳,那边果然乱叫道:“我操,你丫放手,有话好说,他妈的,咱们再商量商量。。。别介呀。。。”
我急了眼,冲着对讲机道:“怎么回事?!”
那边却再也顾不上理我,无论我叫谁,对面几乎都是一片沉寂。我心下打鼓,等了一刻之后,便再也呆不下去,望了望那通向黑暗地底的一片阶梯,便屏息端枪走了下去。 行厄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