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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忙跑下楼去,扯住他道:“你受伤了吗?”
李端白点头又摇头,道:“先吃饭再说。”我一看他脚步噌噌,料想不过是些皮肉伤,便带着他跑到不远的拉面馆子里吃午饭。李道长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极端能吃,且毫不挑食。而后我还要上班,便嘱咐李端白在家里好生待着,不得乱跑,我晚上才能回家。然而不到晚间,李端白却又摸索过来,就在我的实验室里坐着上网,一直呆到十一点过半,人全走光。我们便心照不宣的走到楼梯口储物间门口,我替李端白望风打掩护,李端白闷头开锁,就像一对鬼祟的兄弟蟊贼。
机关办公楼房间的门锁大都结构简单。我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锁撬开,进去后再将门反锁。我站在门口,打开手电,对着上方一照,那女人吊着爬下来的顶棚缺口仍在,便嘘声道:“老李,那妞就是从这上边爬下来的。”
李端白扬头往上看,那吊顶上的大洞离地面大约三米,若按往常,李端白退开助跑几步,一个虎跳,就能扒上去,可眼下他却在原地抬了抬胳膊,接着冷笑一声,道:“我应该买身衣服再过来。”我晓得他是因为我的小衣裳束手束脚,肩膀,竖裆和裤腿尤为紧窄,好比捆了几道麻绳,便建议道:“要不脱了再爬?”
李道长从善如流,当下把衣服裤子一扒,只穿着单衣,原地一蹦一窜,我还没看清楚,他已然腾身而入,我听见他啪哒啪哒的爬进吊顶的夹层里,似乎还哼了一声,接着道:“把手电递上来。”
我觑着黑暗里伸下来的一只手,便发挥三步上篮的功力,将手电扣在他手中,李端白缩回手去,手电光就消失在吊顶夹层里,我等了一会,不见他有动作,便在黑暗里徘徊起来。
也许是经过上次那女人的翻检,书堆似乎比以前松垮零乱了不少,我也借着一点月光查看起来。经过书山题海的人都有个印象,那就是如果从下边将书抽出,整个书山很容易歪斜倾倒,除非有人将其上方的书扶住。然而如果哪本书表皮发涩,摩擦力巨大,很可能将其上下紧挨着的书一并抽出。我眼下就在书垛里看见这么两三本游离在外,摇摇欲坠。
我上前摁住抽出来翻了翻。此时光线模糊,只能看见抽出来的书本放佛会计的硬皮账本册子,还有一本破的快要散架,似乎是线装书。这时,门口上方的灯光晃了晃,我赶忙过去,将两本册子随手丢在一旁的折叠椅上,只听见李端白在上边说:“你也上来!”说罢便垂下来一双手,竟要拽我上去。
我暗暗担心那顶棚的负载,却仍然从命,在一阵令人心惊的吱嘎声中,我被李端白揪着拽进了顶篷上,为了减小压强,我匍匐下去,肚皮贴着顶篷,像一只毛毛虫一般往前蠕动着探去。
只见李端白也卧在前边,手电光之所及,竟然是一个小小的床铺,铺上整整齐齐的铺着条纹床单,下边衬着条薄褥子。旁边还搁了几本书,一个罐头瓶,半袋压缩饼干,居然有人在这上面住过。
我对李端白道:“估计是那个女人,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安营扎寨。”
李端白却让我别说话,紧接着,他关掉了手电。我正不解何意,却听见窗口一阵响动,似乎有人跳了进来,还将窗户悄悄的合上。
难道又是上回那个女人?我晃了晃脑袋,周围是一片绝对的黑暗,我们像两个梁上君子,恭候另一位大盗的到来。
只听那来人似乎也往这边走,我一想她没准也要上来,便汗毛直竖。不是我信不过李端白擒贼的手段,只是这空间狭小且黑咕隆咚,打起来不方便,我正寻摸着,不提防一个东西从我鼻子跟前狠狠擦过,嗅其味道乃是李端白的鞋子,紧接着,他已经无声无息的跳下去了。
下边传来一声尖叫,果然正是那个女人。我有恃无恐,干脆也跳下去,还顺手开了灯。果然在时明时灭的灯光里,我看见女人蜷在地上古怪的抽搐着,李端白站在一边,打斗已经结束了。
咱们道长果然亚克西。我想,便掏出手机来,这回人赃俱获,据上午的消息,王教授和佟静已经来到兰州。此番擒住这女人,正好交给他们,我们就落得清闲了。
李端白却冲着我摆摆手,从地上将女人拉起,似乎喂了点什么东西给她,那女人本来有些抽搐,过了一会儿却有些清醒过来,虽然仍旧任他摆布,却两眼直勾勾得盯着我,我给她看的不自在,便也回瞪过去。然而,我却发现,那女人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暴戾,她顾不上自己,却上上下下的看着我,眼光居然有一点柔和。
我给她看的不自在,就对李端白道:“怎么办?”
李端白没说话,那女人却打了一个激灵,道:“你姓王?”
我点点头,女人突然露出一个笑来,这笑对我来说太过古怪。我一向很有自知之明,虽然不缺女孩子喜欢,但是在此种情景之下,一见钟情无从发生。可那笑容,又分明昭示着好感,一念之下,我几乎痴呆,然而秉着礼尚往来的精神,只好对着她也回笑一个。
那女人想伸手召我,却被李端白制着,这点束缚瞬间把她从和我的交流中拉回现实,她虽然还是不错眼儿的盯着我,却又开口说话了,显然是对着李端白。
她道:“你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李端白道:“你全放在了吊顶上。”
女人咬起嘴唇来,道:“这并非是我所愿做的事。”
李端白长叹一声,道:“你也许以后会得救。”
女人点点头,却盯着我,又恳切道:“我托你的事,你可别忘记了。”
李端白道:“你放心就是。”说着居然松开了手,那女人怔了怔,居然往我这边踉跄了几步,惊得我直往后退,怕她再张开血盆大口咬我,那女人觉察到了我的抵触,不由得苦笑一声,居然转身便跳窗走了。
女人走后,我没头没脑的站在那里愣神。李端白又窜入了顶棚的洞里,许久也不见出来。此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一点,正是人一天内最为迟钝昏聩的时刻。我站在地下等李道长,不提防门外却有人咳了一声。接着门就被钥匙打开了。
是保安老包。只见他神色古怪的瞪着我,等我解释。我怎么解释呢?地上丢着的衣物好像蛇蜕,旁边还搁着几本快要散架的册子。我脑袋昏沉的组织不了语言,只等他发言。
老包怪笑一声,只好道:“你好自为之,就算我没看见吧。以后别让我这个点儿看见你跑到这里来。”我昏沉的应了一声,他便关灯下楼去了。我当时并不知道,我当时的古怪形状为日后的遭际埋下了祸根。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我抱着被子蜷在沙发上。卧室里漆黑一片,寂静无声。过了点就很难入睡,所以我仅仅迷糊了一阵就清醒无比,自然坐起来开开了夜灯,又点了一支烟。
我的手边神使鬼差的放着我从储藏室顺出来的几本旧书。我挑起一本较厚的,翻开来看了,只见那书页暗黄无比,长着一些暗色的霉斑。繁体字更是令人头痛无比。扉页上的字迹我勉强可以认出,写的是“侯相山 赠与 XX书院 民国六年八月二十七日题于XX斋”。我大致翻了翻,似乎是一本不入流的志怪小说,作者文化水平不高,遣词造句虽然极尽拿捏之能事,却透着一股生硬之感,很像是成年之后再脱盲的那种。果然,在后序里,我看到了作者的介绍,原来他年幼失怙,半生从戎。中间还当过一段时期的道士,这段走江湖混口饭吃的日子大约有一年。
我转到开头,勉强读起那半文半白的的生硬文字,以期催眠。然而,这本书里讲述的故事却令我感到毛骨悚然和莫名的熟悉,我读了十几页,就再也不敢看下去,将书丢进沙发下边,便蒙头睡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都昏沉而且平静,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我和李端白几乎没有话讲,我心里疑问太多,但我并不打算弄清楚。好奇心害死猫,我甚至有那么一点希望李端白带着一堆秘密永远消失,虽然这种念头转瞬即逝。
李道长行动全无异常,日出不作,日落马上就休息。经过几天的将养,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足壮了起来,却绝口不提离开,直到四月二十五号晚上,他看见我在收拾行李,才问道:“你要出去?”
我道,五一期间要去趟北京,后天就请假离开。
李端白垂下头去,沉吟道:“我得在你走之前离开这里。”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赶紧摇头道:“不用,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们不是外人。”
李端白不置可否。然而第二天晚上,家里就没了他的身影,里外都收拾的相当干净,一点东西也没有留下。我从储藏室里带出的几本书,只有被我丢在沙发底下的那本没被带走,其余几本都不见了。当晚,我躺在在久违的卧室里,大大的松了口气。
心情轻松,时间就过得飞快。等到五月一日这天上午,我已经站在北京王府井,右手边站着我梦寐以求的姑娘。北京的景点对于我来说魅力不大,除了十三陵。我到北京来的所有目的的念想,全部集中在右边这个白杨树一般挺拔的袅娜身影上。然而,只逛了半天,我俩就变得像霜打的茄子,因为毫无目的。不仅如此,黄金周的帝都人山人海,外地游客如果跟团旅游,那么恐怕只有一点感想,那就是上车睡觉,下车看庙,大人看脑袋,小孩看屁股(个子矮)。
终于到了下午,我们在咖啡店里喝冷饮时,我的妹妹终于说出了一点提议。只见她俏皮的咬着冰柠檬茶的长吸管,一只手拿着长柄勺挖着抹茶冰激凌,眼睛亮亮的道,暑假是修二叔的五十大寿,她打算送父亲一对镇纸,瓷质的石头的都可以,为此她打算去琉璃厂看看,两个人去看,也许不至于打眼。
我心里暗笑,觉得这是她在找机会让我给准岳父表忠心。当然乐于答应。据说,修先生上了年纪之后,便潜心研究书画,大有当齐白石第二之趋势,当然,我曾经看过他几幅水墨画,感叹他居然可以用画国画的家伙什画出了毕加索那副厄尔尼卡的笔触,即使一时看不出来他画的到底是什么,但我还是对他打算在六十岁以后办个人画展的决心表示了赞赏。
我一直搞不清修雨桑拿我当什么,我并不想一直当一个大手大脚呆头鹅一样的外姓哥哥。于是,我在起身时突然俯身探头过来,一口叼住了桌上那个高脚杯里另一只吸管咋了一口,然后往上抬头,居然看见修雨桑衬衣里的左右两个现代美学近在咫尺,我讪笑着抬起头,果然看见她的目光惊奇而且闪烁不定,及至走出去,我看见她的侧脸似乎有些红,心里就有些飘飘然的兴奋。 行厄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