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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牙镇定,想了一下,顿时明白,这两人肯定将尕藏才旦挪到了雕像前,因为雕像太过高大,所以看不见了。遂定了下神,扯了一把江疯子道:“哥们儿和我进去开路?”
江疯子摇了摇头,道:“不行。”
我冷笑一声,就往那堆僵立的古羌人里冲,不提防江疯子一把薅住了我的脖子,他的力气很大,我挣脱不得,便抬枪指住他:“你他妈放是不放?你还算不算李端白的兄弟?”
江疯子恶狠狠道:“你怎么知道他就在这一堆里?如果你我进去,也像他们一样‘冻’在了那里怎么办?退一万步讲,即使李端白在里面,李端白都出不去的地方,你我凭什么能出去?!”
我呸的吐了他一口,道:“没想到你这样贪生怕死!李端白出不去,我就陪他在这里站一千年,——你他妈放不放手?我没权利决定你的生死,你爱走就走,但你也别挡我的路!”
江疯子脸上浮起一丝奇怪的微笑:“查理王,你还真就是查理王。我以我的精神问题向你保证,李端白不在这里,但我现在对你无法解释清楚!你爱去就去吧,等李端白找来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你那个王家小子是笨死的,怎么样?”遂缓缓松开手,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也把枪口垂下,疑惑道:“不在这里,那在哪里?”
江疯子叹了口气,道:“我和李老道,比你和他交情深得多,我知道的事情也比你多得多!如果他在这里,我也会进去找,可我敢打包票他不在这里。不然尕藏才旦那小子不会凭空出现。”
我脑子里乱极了,这时江疯子一手切过来,瞬间将我的枪下了,然后飞起一脚,我便如一只面口袋般的滚下楼梯去,摔了个发昏章第十一。等好歹能爬起来,天旋地转还未回过神来,江疯子已经提起了我的领子,对楼下候着的李和尚和段青方狂喊道:“快走,这里不能呆了!”
我挣扎着手脚并用,四脚着地跟他们一起跑,江疯子却嫌我反应的慢,干脆把我横扛在肩上,头正好朝着他的屁股,往前没命似的蹿,李和尚扛着尕藏才旦也撵了过来,后边跟着段青方,我在颠簸中抬眼一看,发现庙堂里有着极为细碎的声音,彷佛是很多人的脚步声,然后,一个黑红面色的男性古羌人的身影歪歪斜斜的出现在庙堂门口,紧接着是一大群蜂拥而出,后来得把前边的踩在了脚下,却浑然不觉的往前跌跌撞撞的走,似乎被什么东西在前边吸引着,又似乎被什么东西在后边追赶着。
我打了个机灵,此时村口水井已经遥遥在望,站在车外的文仳离看见我们奔过来,后边还跟了一大群装束古怪,形容诡异可怕的人,便立刻反应过来,马上跑到车上,推开了所有的车门,发动了起来。等车子开动,我们正好刚刚钻进车子,而那些疯狂的古羌人已经哇哇的乱叫着我们听不懂的语言,扑到了车门口,甚至有几位伸手扳住了车门。我们后座上还有一个门未关严实,登时就伸进来一只长毛的大手,一把攥住了段青方的裤腿。
段青方恐慌之际哇哇大叫,我此时刚被撂在尕藏才旦头顶上,好不容易慌里慌张的腾出手来摸枪,这才想起枪被江疯子卸走了,顿时叉开腿越过段青方,朝着那手便是狠命一跺,那手却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依旧扯着段青方的裤子往外拉,而此时,车已经加大马力,往一百米外的村口冲去。
这时候,我有一种感觉,我们似乎是在胶水瓶里向上爬行的小蜗牛,瓶口遥遥无及,一百米好像变成了一千米,一万米,原本几秒钟就可以开过去的距离,却怎么也跑不到。而段青方在死命的掰那只大手,却徒劳无功,江疯子干脆敞着车门,一脚一个的踢飞那些半人半尸的东西,李和尚则是拿拳头去砸。两人都无暇他顾。我终于想起了靴筒里插着一把匕首,干脆一把抽出,向那只手狠命扎去,一连扎了三个窟窿,手腕的跟腱全部暴露了出来,紫黑色的血也咕嘟嘟的喷溅到了我的手上,可那手却仍然不松,不可谓不顽强。这时江疯子才得空压过我,出刀一横,那只手和手腕就分离了,此时车门砰的一下关上,几下心跳之间,车子也像离弦的箭一般冲过了栅栏门。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周围豁然开朗。黎明时分清新无比的玛曲草原就呈现在我们面前,而开车的文仳离似乎跟疯了似的,一开开出了几千米,然后才熄火停下。
此时我们每个人都惊魂未定,浑身汗如雨下。不包括两个昏迷的人,五个人痴呆了近一个小时,才缓过劲儿来。此时,抬手腕看时间,我和江疯子是四点整,李和尚是三点半,段青方是三点整,而文仳离却是五点整,而此时车上广播响起,一个圆润悦耳的女声四平八稳道:“现在是北京时间六点整,接下来为您播报...”
我看着这些人,江疯子依旧一副恶相,李和尚目瞪口呆,段青方似乎吓癔症了,愣愣的看着车里残存的那只手,在那么一瞬间,那只手已经化为一堆灰白齑粉,不成形状。文仳离瞪着车前景色,而尕藏才旦和救回来的那个藏人都昏迷不醒。
我突然感到巨大的悲哀,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心都被掏空了,一个忍不住,就哀嚎起来,像一匹受伤的狼,但是嗓子里干干的,既无口水,也没有眼泪。
江疯子抱住我,拍了一下道:“狗日的你嚎什么?!吓得老子一跳。”
我大哭:“李端白没了!”江疯子一怔,遂也嗷嗷起来,我俩抱头痛哭。
这时候,李和尚和段青方似乎也回过神来,也加入了我们。文仳离被我们吓呆了,然后回过头来,哆嗦着数了一遍人数,挨个把我们仔细看了,甚至去扒拉两个藏人的脸,然后尖叫道:“李端白哪儿去了?李端白,李端白…”
顿时,车里乱成一团,等哭声渐渐止住,我一把捞住江疯子,道:“你不是说知道李端白去哪儿了吗?告诉我们,在哪里?…啊?!”
江疯子狠狠的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居然笑道:“忘了说了,我这个人都跟人一起哭的毛病,我知道他去了哪里,但现在不能够说。”
我看他笑得没心没肺,心道:应该没留在那个狗日的古村里,没在哪里就好,不然老子这辈子恐怕就见不到了。
李和尚和段青方听见我们说话,便也止住哭。李和尚看着我,又看看江疯子道:“没死?操,那你们哭什么,还有你,”说完抹了把鼻涕,把我一指,道:“你刚才说‘没了’,‘没了’就是死了,李道长那么英明神武怎么会死?”
段青方哑着嗓子道:“你在上面看见我爹了?”
江疯子道:“你爹不在上边。”然后回复了往日神情,对惊呆的文仳离道:“仙姑,开车,先回县城。”
车子轻松地启动了,把那片神秘的洼地抛在后面。我往后看了一眼,只见那初升的太阳照在挂满露水的地上,一片晶亮,美丽安详的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回到县里,我们先将尕藏才旦两个人送进卫生所,道是路上发现的。文仳离留了姓名和联系方式,便和我们一起离开,然后回到前几天住的旅馆,先洗澡后吃饭,然后足足睡到下午方醒。我醒来时江疯子和段青方在小声说话,等我一出声,他们就都不说了,没了李端白,气氛非常压抑,我晓得江疯子没骗我,但是这事儿总让人不踏实。
到了晚间,文仳离和李和尚也来了。经过这一场生死,文仳离明显对我们亲热了很多,尤其是我。她大概把我当成李端白最要好的兄弟了,还问:“这位小王大哥(这称呼尤其怪异),请问你是在哪里发财?看你像个读书人(?),不像是我们这道上的人。”
我苦笑着点点头,但没说话。脑子里一直在想李端白去了哪里,怎么去的,为什么要去。然后就是那个我和江疯子头一次进的大房子,二楼毛毡子上卧的干尸。那个人之所以肉体死亡,很可能是因为没有跟其他村民一样去庙堂顶楼。他很可能是一个豁达的朴素的无神论者,虽然住在村子里,却从来不去拜那个犬头凶。所以,即使村子里的时间流逝慢于外界,但他还是熬不过时光,也没有扛得住突发疾病,静静的死去了,但我认为,相较于其他村民,他无疑是幸运的。
但是到了晚上,我们正商量着怎么处理金沙子和碧玉盅时,麻烦就来了。黄八扯和刘一眼早不见晚不见,偏偏在这时候出现,非但没有病歪歪的样子,反而找来了帮手。
在夜间八点钟时,刘一眼推门进来,脸上很不自然。黄八扯也拉着脸,跟来哭丧似的。帮手在他们身后摘下兜帽,我一看,这胡子拉碴的刀削脸,不是佟静是谁?后边还跟了一个,一见我就几乎要大哭:“阳明,你原来在这里!” 行厄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