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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中午,李和尚口中的南蛮子果然出现了。这天下了薄雪,冷风呼呼,平原还未立冬,这里已经分外寒冷,也不知南蛮子吃不吃得消。闲话间,三个南蛮子已经进屋,摘了风帽和围巾,抖擞雪粒子。
我一看,不由吃惊,道是阴魂不散,一个南蛮子是千娇百媚的文仳离,一个南蛮子是刘一眼,还有一个小个子,在北京猧居里见过,只是不知姓名,寒暄了一下,居然正是江疯子不屑于相信的黄八扯。
更离奇的是,黄八扯开来一辆越野吉普,那车分外眼熟。令我一看之下就惊叫起来,道:“这不是老子那辆鬼车吗?怎么落到你手里来了,连牌子都没换的!后排座的一个腿是用黑色碳钢后来加固的,我绝对没认错。”
刘一眼有点尴尬,道:“这车是从一个朋友手里低价买来的,怎么?你的车丢了?”说完神色躲闪,他竟以为是贼赃。我便解释道:“兄弟我五月时从原单位办理了休假,参加一个军方特训,这车还有出租屋里的东西全托给了一个姓佟的尉官保管,怎么会被变卖呢?”
刘一眼沉吟了一下,道:“不瞒你说,卖给我这个朋友和军方有点联系,会倒腾一些军队收缴来的东西,可能这车是被当做缴获物卖了。”李和尚也附和道:“我来时听说你死在云南,可能佟静那厮得到消息,就把你的东西变卖了,钱应该是交给了你父母。”
我顿时如五雷轰顶。如此说来,我父母很可能已经得到了我的死讯,我还原以为他们会把我的死讯掩盖,至少瞒个三年五载的。这么一想,就天旋地转,站不住了。幸好江疯子在旁边抽了我一把,低声道:“查理王,别老动不动就晕倒,不然不带你玩儿了。”
我闻言出了一身冷汗,定了定神,好歹站住了。这时旅馆的姑娘招呼吃饭,一行人落座,文仳离这回似乎矜持不少,从进屋到现在没怎么去搭扯李端白,只是端坐着。但她看向段青方的眼神很复杂,令人绝倒。这段青方自从早晨便恢复正常,适应速度让我自叹不如。此时已经能来回跑动,收拾我们散落的行李了。
我们的行李除了几身进藏的衣物背包之外,就是梁庆鱼的密码箱。可密码到现在也试不出来,经过老加和东欧人的提示,我们共计尝试了文太心名字的标准电码,梁庆鱼名字的标准电码,甚至是那个云巴音的,还有未来之眼,神禁,寄生者之类名称的标准电码,可惜没有一个能对上号。
此时,那皮箱子被压在几个背包之下,显得非常不起眼。席间,黄八扯就说开了:“经我计算,这座羌人的古村落应该在两日后的清晨时分,在北纬3420′10″,东经10112′00″左右处出现,到时候用导航仪开车去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一个死村,两个活人都没有。”
我好奇道:“你是怎么定位的?连分秒都有。”我来时看过地方志,玛曲县的经纬度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只不过有个一两度的左右范围,这家伙搞不好是在胡说,到时候凭着那个驴友提供的方位,满草甸子的开,撞到哪儿就是哪儿;至于时间,他们也需要修整适应两天,作足功课。所以多半是在忽悠,怨不得江疯子不屑于他。
谁知黄八扯果然扑哧一声笑了,回答道:“我开玩笑的,如果真有这本事早单干了,你还真信。实话说,这就是那个驴友说的方位。至于时间,这蠢驴说当时他就在高处看着那个古村。玛曲这里,天晴时夜间能见度也不错。直到天色微亮他才回到营地,那时候正是暖季,夜里没有这么冷,等天光大亮再去找的时候就消失了,我们要像进古村,应该去得早一点。为什么定在三天后,其实我也是瞎蒙,据那个孤本上介绍,吐蕃贵族进村就是一年中驴友发现鬼村的暖季,我换算成太阳历,时间高度重合。后来还有一次就是现在这个时候,要按刚才那个换算法,就是三天后。”
饭后风雪止住,阳光直射在高原上。我们分过行李,便轻装上阵,打算先开车探探路,刘一眼提议道:“女士就不要去了,细皮嫩肉的,晒坏了怎么办。告诉你们,高原的太阳晒一回,几年都白不回来。”
文仳离眯眼一笑,道:“我有防晒霜,SPF值50以上,法国货,不要紧。”
我看向段青方:“小方也去吗?”我们这几个人来时跟逃难一样匆忙,什么都缺,别说防晒霜了,连块肥皂都没带。
段青方歪头道:“为什么不去,去啊。”
这时,江疯子却道:“这不是这不是晒黑的问题,你会晒伤。我和李老道也来过藏区,不过没有这么高的海拔,一天就晒得不行了,借了藏民的牛猪油混泥灰往脸上抹,全遮住了才好。同行的有个家伙忘了抹耳朵,回去之后耳朵上就脱皮起泡。我说文仙姑,别说法国货,就是天顶星货也不见得管用!你看看李老道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往后一看,李端白满脸业已涂满油灰,手里还调着一大碗黑乎乎的东西过来,正是他问店主人要的猪胰子混泥灰,独家配方。我也怕晒伤,便挖了一块,往脸上涂。李端白拉住我,道:“胡子刮了,不然抹不匀。”
登时,几个男人全把下巴剃光,过来涂擦。连糙肉粗皮的李和尚也连头带脸擦了个遍。只有文仳离不擦,还拉住段青方道:“别用,又油又是泥灰的,堵住毛孔怎么办?”
段青方只好看向李端白道:“老爹,怎么办?”
李端白慢条斯理道:“随你。”文仳离却惊得跳起来:“他是你爸?你多大,他多大?”
段青方得意道:“他是我养父,我二十五了,他得有五十多岁了吧,就是面嫩而已。你别见怪。”说完也涂了。
说话间七人上车,挤得满满当当。我的车我来开,按着导航,黄八扯坐在副驾驶上,啧啧称奇道:“这车自到了我手里,开得特别就特不顺,莫名其妙就熄火,刘一眼和文小姐开就没事,现在你开也没事,看来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啰。”
我打了个哈哈,心想文仳离手里居然有人命,不禁往后视镜上看了一眼,只见文仳离此时对段青方亲热极了,还把零食和她分享,不由暗笑。
大约在草甸子上行了三十多分钟,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平坦广阔的沼泽地,水草丰美,远处似乎还有牛羊群在缓缓走动。这是玛曲的乔科大沼泽地,因为出产河曲马而名扬天下,但面对此等美景,我们谁都没有拍照,因为目的地就要到了。
在走不多时,来到一片高地便纷纷下车,再往高处爬坡已经不算现实。等爬至高处,只见那山坡南边果有一处洼地,被周围雪山环抱,十分静谧安详,与那唐人传记和驴友说的古村周围的地貌十分相似,不禁便都兴奋起来,道是这里原来如此好找,环境也不险峻,如果古村再现,那么进村搬金沙子便如探囊取物一般。
这是,从西边缓缓地赶过来一大群牦牛,棕白灰花各异,慢吞吞的往这边走。赶牛的牧民骑在马上,等走的近了,才说出一串藏语,像是问候,又像是念经。我们面面相觑,这时牧民才用汉语生硬的问:“来旅游的?”
文仳离冲人家一笑,道:“是,这些牛都是您家的吗?收益很不错吧。”
美女说话就是管用,这位看似三十出头的牧民下了马,发出一串洪亮的笑声,道:“去年的这个天,挣了这么多钱,”说着比划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又道:“但是,我的普莫,这里不是来旅游的,快回去吧。不是抄近路,我绝不来这里。”
我们交换了一下眼色,文仳离继续问道:“为什么啊?”说着向前走去,去摸那匹长毛的棕白两色河曲马,牧民笑道:“我的普莫,不是这里不好客,而是这是魔鬼的地方,如果时机不对,晚上进去就回不来了。如果你要听我讲故事,就和我回毡房,还有你的朋友们,我也很欢迎。”
我心道少数民族同胞就是直爽,追女孩子一点都不打掩饰,这点我得好好学习,要有机会再见桑桑,一定要直说“作我女朋友吧”,就是被拒也比吊着好。另一方面,我也很庆幸文仳离用了法国货,没用李端白那倒霉催的自制防晒霜。
于是日落时分,我们和尕藏才旦(那个牧民的名字)回了他的毡房。车也停在了毡房外,大家纷纷在毛毡上坐下,尕旦才藏说,马上就要赶牛入栏,他也要回县城里的家,到了冬天就去兰州打工,不会再来这里。我们见了他,算是很幸运的,因为——“每隔四十多年年,这里的魔鬼就要苏醒一次,带走误入他领地的人”,但中间不乏幸运者,比如尕藏才旦的父亲多杰。多杰那时候只有十岁,为了找一匹马,和他的父亲,也就是尕藏才旦的爷爷到了这里,远远地看见那白马跑跑停停,听见了自家的唿哨也不顾的,就是要往魔鬼的地盘上跑。
尕藏才旦闭上眼睛,道:“现在想来,那不是马,是鬼。”
那时候是暖季,草长的长,马一进去就没了腿,天色变暗之后就看不见了。多杰和父亲知道马就在这里,因为他们跟马进了这一处洼地,耳朵里听见那马在呼呼哧哧喘气,但就是看不见马在哪里。
“要是等到天明再来找就好了。”
多杰和父亲牵着马往草里走,不多时,他们居然发现前方有明火,呼呼闪闪的,还有人的习作声,父亲觉得是碰见了草原上的其他牧民在这里安营扎寨,而多杰却嘀咕着道,为什么在高处时没有看见呢。 行厄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