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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守夜

行厄之年 海殊途 5897 2021-04-07 0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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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里正值午休,道士们大都在打尖,只得一个道童接待。我问他李端白道长何在,那孩子皱着眉着实想了一阵,却说不记得有这个人。末了,管人事的年轻道士也凑过来,便直接去查了所有道士的花名册,加上云游的回家探亲的总共百十来号人,可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独独没有李端白这个名字。

  真是见鬼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闲着的道士们都过来看热闹,纷纷问我怎么会到这里找一个莫须有的人。

  我自然不能说是在赌场里认识的,只好说昨天碰见了一位道士中的活雷锋,不仅做好事,而且留了名,为表谢意,我才亲自赶来找他。

  道士们将信将疑。有几个中年的说道,这世道哪有活雷锋,大概有人冒了浮云观道士的名行骗。几个年轻道士打趣我道,不会是给人骗财骗色啦,当务之急是报警。大家听了全都哄笑,我心知事情蹊跷,多说无益,就打算支吾着离开。

  正在这时,后堂一个声音叫我小名,我扭头一看,原来是我的叔爷爷,在这里当观主,招手让我过去。

  我一溜小跑,跟着老爷子进了后堂。在这儿得多说两句,所谓叔爷爷者,乃是我爷爷的亲兄弟,年青时经历坎坷,自愿在浮云观出家。俗家名字早已不用,排辈取名,道名叫做王敬宣。在我幼时,他特别疼爱我,及至长大,还要硬塞给我压岁钱,故此我现在常常躲着他。

  叔爷爷问我:“你找李端白?”

  我一听大喜,晓得还真有这个人,只是不在花名册上,年轻道士资历浅,所以不认得。

  我正要发问,谁知老头把脸一板,吓唬道:“说吧,你到底干什么去了,老实交代,不然告诉你爹妈,让他们好生管教你。”

  我哭笑不得,敢情他还当我会怕家里的老子。但我要找李端白,只能通过他,所以干脆把昨天的事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叔爷爷听罢,捋着山羊胡子沉吟不语。见我一脸迫切,便斜眼道:“我说出来,你可别害怕。”

  “啊?”

  “这个李端白啊,确实是浮云观的道士,但是一百多年前就死了。”

  我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再转念一想,老顽童你哄谁哪,昨天那李端白把道袍的下摆掖在腰里,下身穿的可是一条牛仔裤和登山鞋,式样时新。难道鬼也知道与时俱进,或者是有人烧给他?再者,昨天哥三个醉着出来,路都走不稳,李端白好像还搀了我们一把,那活人身上的热乎劲儿可造不得假。

  我已经不信,定下神来看去,那老头果然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便软言道:“爷爷,您老别吓我,我知道您又在逗我。”

  老头干笑了几声,板着脸道:“你小子出息,居然知道去那种地方赌钱,再早几年,看我不让你爸打断你的腿?这次有人帮你,下次没有这个运气,你就得被人绑着扔到江里去。我可不是吓唬你,记住了,以后万不能再去。”

  我一边赌咒,一边陪笑,哄了半天才把老头逗得笑了出来。但是我跟他打听李端白,老头却一副打死不松口的样子,只说李端白今早便出门云游,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来。

  我没见到李端白,便怏怏的出去,出了后堂,抬头望天,恰好能看见后院藏书阁的檐角,在四季常青的柏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有年头。藏书阁是我们这些年轻人的禁地,小时候跟几个远房堂兄弟在观里玩,一接近藏书阁就会被轰出来,还因此挨过打。

  接下来的几天都很平静,我把黑毛猴那份钱还给了他,顺便告诉他我苦寻李端白而不遇,黑毛猴儿也觉得可惜,说李端白是个值得交的爷们儿,没再照上面实在很可惜。可惜归可惜,我们出去采办年货,打台球,天气不好时就在家打游戏,过的好不惬意,慢慢把李端白这蹊跷事忘了。

  到了年三十这天,白天族里祭了祖,晚上就该孝子贤孙去观里的祠堂中守夜,我家今年为什么回乡,原因就是这个。

  但不巧的是,今年本该我和我老爹一起去,而他前几天就得了重感冒,一直卧床静养,我又没有亲兄弟,只好孤身一人去应差。在我家里,守夜一直是个挺可怕的差事,据说大年夜这天。观中道士全都回家,偌大一个观里就剩不下几人。守夜的孝子贤孙,对着五百年间立起来的的密密麻麻的牌位和画像,摆放好三牲四果,香烛酒菜之类,还要点上长明灯,从子时开始,每过一个时辰(两个小时)点一盏,彷佛非是这种目的旨在折腾人的迂腐又繁琐之极的规矩,才方能显出儿孙的恭敬与孝顺。

  是夜八点,我独自一个上山来,交班的道士把一大串钥匙交给我,连声交代都没有就闪了。我穿过黑漆漆的大堂,对着西边道士们住的厢房喊了几声,一个回应也没有,叔爷爷已经被家里人接下山过年,此时看来整个观里就剩下我自己,情况很是不容乐观。

  大堂后边即是祠堂,这几天下了一点点薄雪,着地就化,天气湿冷。我进祠堂关好门,开开五十瓦的灯,暗的像是黄羊的眼。

  这祠堂已经有五百年历史,正中是一长大的阶梯样的供桌,鳞次栉比的从后往前摆了几百个牌位,四周是一圈画像,从明到清再到民国,到民国时已经是黑白照片。牌位两边是下午布置好的莲花幡,牌位前是下午布置好的牲酒,四盏长明灯依次排开,都还是黑的。

  几百年的老房子屋顶奇高,兜不住热气,还相当透风,连惨白的莲花幡都吹得动了起来,如果蜡烛的火苗闪闪跃动,四周寂寂无声。

  据说,年三十这天晚上,摆上酒食,会有祖宗来飨。

  我开了电暖器,烤的暖困,就撑开地铺钻了进去,心想,祖宗要来吃就随他,我懒的点灯,明早定早点闹钟,一起把所有长明灯都点起来,也便图个省事。这么想着,我就迷糊了起来,慢慢的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过了不知多久,黑暗里发出微微的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接下来,便有吱呀一声,祠堂门居然被人推开了。

  我略微清醒,还道是哪个道士发善心回来和我作伴,掏出手机看了看,发现已经一点半。

  糟糕,长明灯!

  为免他人嚼舌根。我便一骨碌爬起来,摸到灯边点上,赶紧又装模做样的站远,做出勤恳守夜的样子,准备过半个钟头点下一盏。

  谁知自刚才那一响之后,祠堂里再无声音。我心下纳罕,不免生疑,这才想起落地那一声实属异常。道士们都有钥匙,没有钥匙也可以叫门,断然不会翻墙,——我身上起了鸡皮疙瘩,这一定是个贼。

  此时,该贼很能就在角落里窥伺着我。我并不怵他,但此时敌在明我在暗,情况不利于我。我思前想后,决定装做什么也没发生继续装睡,便等了一会,点了第二盏灯,钻进地铺趴伏下来,一动不动。

  时间慢慢流逝,四周依然静寂无声。正当我怀疑可能是只猫或者猴子之类来偷食的动物时,我看见对面墙上浮现出一个影子,那影子姿势诡异,猫着腰,两只手却往前提着,感觉非常僵硬。

  这影子的主人,应该就在我的身后,悄悄的往祠堂后走去。祠堂后便是藏书阁。只见他行动颇为迅速,转眼就听到后门也被人推开了,似乎是奔着藏书阁去的。

  我心中顿时浮现出几个选择:第一,报警。但是此法马上被我否决,这是山上,出警速度不会太快,没准等到警察,贼已逃遁,再者,藏书阁里的东西,万一是大箱的金砖银锭古董文玩,被人发现会不会充公?第二,打电话给族人,呼吁大家操家伙上,但是我估计很可能出现与出警相同的状况,到时候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第三,便是我伺机行动,力擒此贼,就算抓不住,也要看看他在找什么。我当下热血沸腾,一骨碌爬起来,找了根趁手的顶门杠,悄悄的尾随了过去。

  祠堂和藏书阁的高墙之间是个院子,我透过后门门缝往外一看,果然见那贼影,仍然保持着奇怪的姿势,站在院中,踟蹰不前。

  接着,他发癔症似的抖了两下,后退几步,轻飘飘的助跑了一小段,嗖的一下便蹿到墙头,动作很敏捷。我注意到,这贼影佝偻着个身子如一只马猴,其实身材干瘦小巧,不足为惧。

  此时不发,还等何时,我推门而出,几步窜至墙下,趁那贼还扒在墙头上,用尽平生之力,一杠子敲过去,正中其左腿,只听得咔吧一声,估计是伤着筋骨,贼影吃痛,却未松手,仍旧挂在墙上。

  我发挥三步上篮的弹跳力,一把拉住那贼的伤腿,往下一拽,那贼哀嚎一声,滚落在地上,我也力道过猛失了平衡,趴了下去。贼却灵巧的就地一滚,复又站起来,仍旧佝偻着腰,梗着脑袋看着我。

  我也站起来,与他对视着。

  月亮从云中探出,借着月光,我看到对面的贼有张面骨突出的脸,只见他嘶嘶的吐着热气,慢慢俯低了身子,这在动物世界里,是一个进攻的表示。

  在那么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贼,甚至,他并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我握紧手中的顶门杠,与他对视着,心里扑腾的厉害,下一秒,这鬼东西就冲了过来,力道大的让人心惊,我终究是反应慢了一步,等回过神来,已然被他扑倒在地上。

  没等我准备屈膝顶他,那贼便用一只干瘦的手卡了我的脖子,另一只手对准我的太阳穴就是狠狠一拳。我顿时眼冒金星,耳鸣不止,心里大叫不好,因为被卡了脖子,血脉不畅,不单使不上力气,意识也逐渐涣散起来。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从左边藏书阁的方向,飞扑过来一个人,一下就把这鬼东西撞得直飞出去,再听得一下锐器刺破皮肉的噗嗤声响,干脆又利落,那贼只嚎出半声来,就不动了。

  出人命了。

  我揉着太阳穴,又咳又喘,撑着地面爬起来,心里说,出人命了,得赶快报警。

  解决掉那贼的人转头向我快步走来,每一步都像走在我的心上。我想努力看清楚他,但是心跳的跟打雷一般就要冲出胸膛,终于眼前一黑,再也爬不起来。

  等到凌晨清醒时,闹钟正欢快的叫着。我发现自己好好的躺在铺位上,急忙爬起来把剩下两盏灯点上。

  迷糊之间,我想,没准昨夜发生的是一场梦,屋门关的好好的,连顶门杠都乖巧的立在墙角,院子里没有尸体和血迹。直到日上三竿时,堂兄弟和道士们回观,打发我回家,也无人发现任何异常。

  后来直到年根,我都懒得串门子拜年磕头应酬,自然也未曾向任何人提起这事,因为说了也无人会信,只有太阳穴和脖子上的一些淤青提醒着我昨夜那场搏斗和命案并非梦魇,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接下来的几天平静如水,年假过完,我便和黑毛猴结伴回京。 行厄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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