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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半年前失踪以来,我首次听到发小的确切消息。但我此时已经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于是对着王华干笑一下,将那块脏布片揣在怀里,戴上帽子道:“王老师,我现在不能和你回去。如果我不回去的话,恐怕他们疑心,段青方和文仳离就会有麻烦。”
此时佟静已经拽开步子跑了出去。王华还站在我面前,脸上挂着忧虑和微笑,替我紧了紧领口和帽沿,道:“阳明,你行吗?遇着那个冒牌货,别跟他冲突,只把女孩子带出来就行。”
我挥开了他的手,他的关心让我觉得膈应。便绕开他,一气儿回了之前住的那个偏僻的宾馆。我并不担心人身安全,因为王华和佟静的力量无远弗及。这里看似无人,实际上却暗流涌动。
我上了楼,先屏息去自己和李端白住的那屋看了一回。果然没人。李端白的行李原本就搁在桌下,很小的一只皮箱。我看了看,忍住眼里翻涌的潮气,就闷头找文仳离和段青方。她们两个住在上层楼楼梯右手的房间里,可是我去敲门时,门把手上却挂了个请勿打扰。
里面有人。我想,也许她们在睡觉,也许在洗澡,但我不能等,就干脆去拍门:“小方,在吗?文妹妹?”
里面似乎有些动静,也许有人在猫眼处看了一下,但是并没有立即就开门。我听见卫生间的门似乎重重的响了一下,然后门就开了。
我僵在门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那个李端白模样的东西就站在我面前。只见他微长的头发似乎有点乱,上身只穿着一件衬衣,眯着眼看我,然后转身过去穿起了外套,屋内有点杂乱,空调有意开得很大,空气灼热。
我想我现在的表情应该很正常,呜呜嗯嗯的含糊了一下,然后嬉笑道:“老李,对不起了哈,我马上就走。段青方呢?”拳头却捏的死紧,眼睛也盯着这人。不得不说,外表绝无一丝漏洞,shepherd的手法精细极了,连眼神都一模一样。
此时这东西叹了口气,轻笑了一句:“在游戏室,去吧。”便站起向我走来,我正惊异于这个神态与李端白像极了,不提防那东西轻轻拍了拍我,道:“王家小子,你怎么了?别误会,不是那回事。我这就和你一起去找小方。”说着又压低了声音道:“多谢你替我解围。走吧。”
我干干的笑着,从对面的镜子里看出,这笑比哭还难看。忙后退三步,道:“不用不用,你忙忙忙忙去吧,我自己去找,拜拜。”说着扭头窜出屋,再替他们哐当一声把门关上,同时难受出了一身冷汗,方觉得文仳离要坏。
没奈何,先去游戏室找到了段青方,她看我脸色不对,不禁道:“你怎么了?”我说:“我有要紧的事招呼你们,刚才去找你俩——不是你想的那样。”遂简要的说了,还把那块布片掏出来给她看。
我原以为,段青方的情绪会有以下反应——惊异,怀疑,愤怒。但是,我统统没有看到。段青方居然想看笑话那样看我,道:“王叔叔,你老年痴呆了吧。我爹走时,穿的根本不是这一件,奥,对了,那天你吃了感冒药还在睡,没送他。你是不是觉得我爹现在要找对象,冷落了你这个好基友,你心生不满吧。他回来我也和他说过话,完全就是我爹的死相,死得不能再死,我可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人能把他的德行学的那么像。我和他生活了二十多年,这点不会走眼的。”
我四下里看看,把那块布片小心翼翼的揣回怀里,然后道:“就算他的态度和言行算是我的主观看法,就算我的感冒还没好,那你现在就跟我去翻他的行李,要是找到了这么一件衣服。我就算你说对了。”
于是我们就回到我那屋,翻出了李端白那个小箱子打开。谁知真就见了鬼,顶头的一件衣服,就是那件雪白底藏青配鲜红边的,似乎还没洗过,因为袖子上有一些灰尘和擦痕。段青方笑起来,我心里骂了个大草,难道佟静们玩我?
但首先带给我疑惑的就是我自己的直觉,而不是佟静们的物证。只不过是这两样正好对上了。这时,门滴的一声却开了,那个李端白模样的东西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我们蹲在他的行李箱旁边,遂也蹲下来,却盯着我看,似乎等我解释。
我站起来走到床边坐下,并不打算解释,只等着段青方把话全说满。没想到段青方说:“爹,你有多少钱?”
那东西轻笑起来,倒了杯水喝下,才慢道:“够你嫁妆,够王阳明的财礼就行了。”
他这话使我无比惊愕,因为比李端白还像李端白。段青方啪的一声合上了箱子,冲我做了个鬼脸,居然撇下我,走了。
我当然不想和他待在一间屋里,泼着李端白的细软(其实我数过,没多少现金)不要,干脆去做段青方和文仳离的工作。一件衣服不算什么,装得像也不算什么,——但除却这些,说他不是李端白的证据也没留下什么。
于是我也步段青方后尘,也想出去,谁知那东西却开口了:“王阳明,你过来。”
我心里咯噔一声,把门就掩上了。转身道:“干什么?”
那东西坐在逆光里,轻笑道:“你莫瞒我,你是不是觉得我是shepherd假扮的?”
我盯着他,没想到他这么坦率就挑明了,且洞察力极为敏锐,这点倒更像李端白。如果他不是李端白,心里也有鬼,说话间必然周旋掩盖。但既然他不想捣糨糊,我也不遮掩,因为一遮掩,反倒让他认为我憋着坏。便道:“是。”索性把那块布料掏出来往前一递,道:“这是物证。佟静给的。”遂把佟静告知我的事情转述,以期看这东西的反应。
那人接过来看的,道:“这确实是我穿的衣服。但不是走的时候穿的,走时带上之后,中间穿过,又扔了。”
我诧异道:“那你箱子里那套是怎么回事?——等等,为什么这衣服上浸透了脏东西?”
那东西道:“我又不止这一套衣服。那时候共买了三套一模一样的。王家小子,你脑子不转弯了。这衣服是我在洞里脱下来的,因为脏了破了,至于为什么到了佟静手里,我也不晓得。上面这些污渍可能来自于洞里的那些怪物,因为我们上次移动了洞里的未来之眼,导致那些怪物狂躁起来互相吞食,我们进去的时候,就只剩下较大攻击性较强的一些了,满地都是较小的个体残肢和体液,倒也省事,全部麻醉了装箱运走,不过现在应该还在藏区。”
我叹了口气,因为他这解释完全合理,与段青方所言亦不矛盾,此时佟静们的客观证据倒弱于李甲。便道:“我上午和你说要紧事,说那个小都不对劲,你怎么那么不耐烦?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此时再叫他东西已经不适合,不如叫甲号李端白——姑且叫李甲,此时却盯着我,慢慢绽开磷火一样的笑意,道:“以前我是怎样的?你且过来。”
我咯吱咯吱的磨着牙挪过去,在他对面的床上坐下,与他还隔着两三米。那李甲从窗边的桌椅上站起来,走近坐在我旁边,道:“我洗完澡之后就去找文仳离问话了,这怎么叫不耐烦?你虽然说了小都的话,但你有隐瞒。”
破绽出现了,我回忆起来。我不自觉的往边上错了错头,为了掩饰,伸手往床头柜上拿起一包万宝路,还是文太心给的。抽出一支来点着,叼着问:“文老板给的,你要不要?”
我从没见李端白抽过烟。不想这李甲却点点头,用手拈出一支来,就着我嘴上的那只点燃,吸了一小口,眯起眼来,并无不适感。吞云吐雾之间俨然如老烟枪。
我一面观察李甲,一面道:“老李,对不起。我确实没说完全,因为我也没听明白。小都说,你和查理王有‘勾当’,他姐姐和他都察觉了这个‘勾当’。他认为是你和查理王害死了他姐姐。但他的意思,却不要讨债翻旧账,而是为的是相似的事情不要再重演。我对你隐瞒的就是他说的这个‘勾当’,因为我也不明白你们干了什么‘勾当’。”
李甲没有看我,却把烟掐灭了,准确无误的扔进桌上的烟灰缸里,我还没反应过啦,他一抬手把我的烟也抢了,道:“查理王就有肺病。最后那些时候,他一面忍受着异变之前的痛苦,一边受肺病的折磨。你要再这么抽下去,也要得肺病的。”说着他自己倒吸了一口,冷冷的笑道:“果然好烟。文太心的烟不能抽。”
我心里打了个突,刚才的破绽又一并抹去了。真正的李端白和查理王相交匪浅,说起查理王来必然是这种口气,如果是shepherd,学的也未免太像了。 行厄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