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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是个人都扛不住饿。梁庆鱼和黑毛猴渐渐搭上了话,两个人合计着就在房间里升起无烟炉造起饭来。等吃了饭,大家的血糖值恢复了正常,屋内气氛又逐渐缓和。我想起还有一位和眼下这位老头一模一样的家伙不知去向,便简便的和他们说了说之前的情况。
这几位一听,便也皱起眉头来。因为,这消失在宅子里的老头不啻一枚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从宅子里的旮旯缝道里来个突然袭击。此时,他的孪生兄弟正躺在炕上,微微的有些发烧。据黑毛猴诊治,并无大碍。
文小姐依旧沉着脸,却道:“明天文老先生要是不醒,我会和小鱼,云巴音一起下去取东西,你们如果不想管就不用管,我佣金照付。”
她话里的我们当然指我们三个。我看向李端白,看他如何应对,只见李端白微微的一笑,说:“没有他和我,你取不出来。我既然被你雇佣,就不会不管。”
文小姐听了这话,不禁嘴角下撇,脸色更加难看。云巴音突然抬起头,两只眼睑厚重的棕色眼睛直直的瞪着李端白,眼神又凶又木,看得我一哆嗦。李端白视而不见,却道:“今天晚上不会太平安。我提议在这里休息,每隔两个半小时就换个人来守夜,文小姐和伤员就不用守了。”
梁庆鱼闻言,赞同道:“端白说的对。姨妈你熬了大半夜,也该好好的歇一歇了。云巴音也歇着吧,明天还要靠你出力呢。”
文小姐哼了声,便也同意了。接下来便不容赘述,文小姐不知是嫌弃我们睡过的炕,还是忌惮着炕上打鼾的文老头。自己和云巴音打理了一个睡袋躺下了。
剩下几人,随着夜深,都渐渐的有了睡意。我的夜班在凌晨一点钟,到了点便被哈欠连天的黑毛猴推醒。此时夜色到了最浓重的时候,外边漆黑一片,屋里炭盆里只有暗红色火光和马灯的灰黄光辉照着巴掌大的一块儿地方,别处依然陷在一片黑黢黢的阴影里。
我看了看众人,只见文小姐和云巴音在炕下的屋角里躺着。文小姐脸上还糊着一层纸质面膜,那保养品的味道清爽好闻,在这荒郊古宅里分外珍贵。但是据说皮肤不是消化系统,吸收不了面膜里的大分子的所谓营养物,倒是个绝好的细菌培养基,若非里面有防腐剂,文小姐糊它一夜,脸上的细菌绝对能繁殖到四世同堂。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可笑,又看了看李端白,只见他面朝着我躺在炕上,身体微微蜷缩着,两手枕在脑袋下,避开了黑毛猴给他包扎的伤口,那伤口在头顶偏侧,本来需要将周边头发剃光,黑毛猴一边安慰着他今后可以只留中间一道头发,做一个狂霸酷屌炫的莫西干头,跟鸡冠子似的正好衬他的威风。没想到李端白就是不肯,黑毛猴无奈,只好削了他几绺头发,草草的包上了。眼下他似乎睡得很沉,周围一切都正常。
我守了一会儿,又翻出手机看看时间,本想打个游戏,又恐怕注意力不够集中误了大事。只好抱枪枯坐。人若是无聊起来,一分钟都如坐针毡。正当我百无聊赖之际,突然觉得屋里的光线似乎陡增,我抬眼四处看看,火盆依然半死不活的烧着,马灯也没出什么状况,我顿时心里揪紧了,再一看糊着一层牛皮墙纸的隧道口,道了声果然有古怪,那隔着一层纸的对面,居然透着光亮!
我一下子跳下来,拉开枪栓,紧张的盯着那个光亮处。再看看李端白,乖乖,他居然悄无声息的睁开了眼睛,迅速的坐了起来跳下炕去,动作流畅无声的像只猫。
我们俩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盯着墙纸外的那团光亮。黑毛猴和众人要是醒着,肯定会认为是那个躲藏起来的老头子伺机搞偷袭。可是眼下我却不这么看,下午穿过羊肠隧道时握住的那只女人样的手,以及那个诡异无比的老大个儿的邪神像,都让我觉得这宅子里除了我们和文家老者,还有其他未知的“东西”在暗处蛰伏着,不知我们今天下午是否惊扰了它,居然使它于午夜时分浮现出来。
实际上,自始至终,我都对文家的宝贝很好奇。文小姐不缺小钱,所以那宝贝必定价值连城,而文家老者虽然不想给她,并非是要独占这可能的巨额财富,因为在这样荒僻的山沟里,有钱也没处使。所以那宝贝很可能有其他的大用处或者危害,所以文家老者态度审慎,宁死也不肯交出。
而文老者却肯把宝贝交给白狼。目前来看,这白狼与文家颇有渊源,然而再有渊源,也是不知多久之前的陈年旧帐了,那白狼以我之见,最少也比文家老者年纪大。
我向来对于武侠小说里那些老当益壮的老魔头心存质疑,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即使是马上林冲,马下武松,老了照样打不过年轻人。所以这白狼现而今能不能爬的动都不好说,别说来取宝贝。更加奇怪的是,李端白也似乎和文家老者有点瓜葛,居然能说得上话,实在是离谱之极。
眼下我和李端白盯着那里,只见那光亮渐近,晃了一晃便落了下去定住,似乎有人将灯火放在了隧道的地面上。然后,一个影子慢慢接近了那层牛皮纸,动作就像是皮影戏一般,那东西的轮廓也浮在了纸上,我缓缓举起抢来,待看清了那东西的轮廓,不禁倒抽了一口气,——那影子的头上,居然长了一对动物的耳朵,尖尖的耸立着,居然跟那座邪神像十分相似。
我是个唯物主义者,当然不会认为泥胚的邪神像能够复活。这种诡异的行为,多半是地窖里那只手的主人所为,所以不必过于惊慌。
虽说如此,我却分明听到了我的心跳声,这是出了娘胎之后最为紧张的一次,随着那愈加紧迫的砰砰的心跳声,胸腔里那颗玩意儿几乎会因为对面墙纸后面那个非人非鬼的东西的一个动作就会突然蹦出来。
然而,那东西把灯火放下,贴近墙纸之后就木木的站在那里,再无动作。我一面斜眼瞟着李端白,一面屏息等着,可是身后却传来一点细微的声响,我往后看去,却禁不住愣了。
原来文小姐已经坐了起来,举着手枪对着这边,一张面膜耷拉在她的下巴上,将落未落,那张脸也隐没在晦暗的灯光里,看不见表情;再一看云巴音,依旧躺着毫无声息,可炕上的梁庆鱼却也抬着上半身往这边看着,手里举着一把口径相当小的手枪,那火光刚好打在他的脸上,一对苍蝇眼般的大框眼镜(真不知是什么时候戴上的)反着冷冷的光辉,嘴角紧紧的绷着,大异于平时。
我心里吃了一惊,因为自从我们和这伙人搭上了话,在我印象之中,梁庆鱼就只干过三件事:夸李端白,并劝说他的小姨妈,劝完小姨妈,再夸李端白,再有就是遇到惊险时惊慌失措浑身抖如筛糠。如此看来,这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添头,我根本不明白精明的文小姐为什么会把他带进来。
眼下他居然根本没有睡熟,虽然他的夜班在凌晨四点钟。可见其心机之深,居然骗过了我等,此时才暴漏了真正面目。
并且,他和文小姐的枪口角度。。。居然并不是对着墙,而是对着李端白和我。继湘西一行之后,我和李端白哥们两个居然再次遭遇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是糟糕的巧合。
眼下我们可谓腹背受敌。屋内没有任何声响,除了火炭盆里木炭燃烧的噼啪声和悠长的呼吸声。我微微偏了偏头往炕上一看,不期那可恶的黑毛猴,居然在叫醒我之后睡得像猪一样死,果然是个猪队友。
当然猪队友还包括我自己。我决定追求先进,不当猪队友,于是咧了咧嘴,做出一个亲善可人的微笑,不管文梁二人看不看得见,也不管这微笑是否真的亲善可人,然后嘘声道:“文小姐,小鱼,你们要干什么?”
文小姐在黑暗中晃了晃脑袋,冷笑道:“把枪扔了,不然我一枪打爆李端白的脑袋,我的枪里可是达姆弹,打着就不能活。快着点!”
我大学时订过两年的枪械博览,知道达姆弹这玩意俗称开花弹,入身变性弹,虽然不能贯穿人体,但会像绞肉机一般把伤口里边搅得像块烂豆腐,要是击中头部,死亡率百分之百,即使击中的是四肢,也会因为周边组织破坏的太严重而造成大量失血,即使当场不死,也很难熬过治疗期。所以出于人道主义,达姆弹早就已经被禁止使用,这文小姐不知是吓唬人,还是真有门路,居然搞到了这种杀伤性武器,如果我能活着出去,一定向公安机关举报这个跟境外反动势力勾勾搭搭的邪恶分子。
然而,当我听了文小姐的话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这妞的逻辑,实在太他//妈##的奇怪了。她叫我扔枪,直接威胁打爆我的脑袋就可以,为何要威胁说打爆李端白的脑袋?我的枪口对着墙纸后的那个怪物,万一扔了枪,怪物冲我嗷呜一声扑过来,来个封喉索命咬,我又不会格斗,我怎么办?
于是我挤出笑来,说:“别介呀。现在咱们应该一致对外不是——”
话音刚落,梁庆鱼却嘴里发出了一串声音,确切的来说,他在说着一种我完全听不懂,又觉得似曾相识的语言。我打了个寒噤,突然觉察到这种语言和李端白与文家老者说的一模一样,原来李端白也未曾料到,除了他之外居然还有人懂得这种语言,当然也许他有所提防,不然也不会压低声音。
梁庆鱼这人再次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后,那墙纸后的东西像被揭去了黄纸朱符的僵尸,居然蠢蠢欲动起来,这时候,我身后咔哒的一声响,于此同时,我觉得后脖颈子一紧,紧接着天旋地转,枪声在耳边轰然作响,等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被拎着,放在在了房梁之上。
这种老屋屋顶很高,上方的房梁檩柱都漏在外边。我七十公斤的一个中等块头,居然被李端白拎到了房梁之上,虽然有些恐高,但是好歹避过了刚才的一击。我往上看了看李端白,好家伙,这人隐在粗大的椽柱后边,一只手仍旧抓猫似的抓着我的后脖颈子不撒手。
这几乎可以媲美动作电影里的特技,激动得我几乎想拍掌欢呼中华有神功。然而,往下看去,那层墙纸已经开了,一个身穿着黑色直裰的影子从墙洞里缓缓的走出来,我从上方看去,依然可见那影子身形纤瘦,头上也不是什么耳朵,倒像是两个黑乎乎的发髻,有点类似于双丫髻。这影子行动之间居然有些袅娜纤巧的风流意态,有点象戏台上的旦角,那直裰底下似乎有一双小小的脚,莲步轻移,走的娇娇滴滴,是现而今从未看到过的女子步法,敢情这居然是一个女妖怪?!
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抖动,居然从后脖颈处传来,不仅诧异的往李端白处看去。我和李端白认识一年多了,晓得这人一场沉稳,哪怕在刀兵四起,危机四伏的生死场上也能淡定自若,挥洒自如,怎的这时却无端的发起抖来?
下边文小姐和梁庆鱼居然无暇顾忌我等,那文小姐放过一枪,打空之后依然戒备的举着枪,不过枪口却是对着那个破墙而出,走到炕上的女人。梁庆鱼口里的魔音依然继续,可似乎不怎么好使了,那神秘的女人走走停停,走一步挪一点,走了半天没多远,果然行动的越发迟疑,然而她的动作也越来越柔和,方才还像个牵线木偶,这时却愈发像个真人了。到得最后,她停下了脚步,脑袋居然缓缓的转动起来,似乎在往四处乱看。
方才那一枪声音不小,我们的猪队友终于从昏昏沉沉的酣睡里醒了过来,我在上方看见他像个老鳖一样的翻了个个儿,然后伸手到裆部抓了两把,摇摇头,一下子坐起来,往上一看,正好看到了那女子的正面。 行厄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