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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白莺娘

行厄之年 海殊途 6410 2021-04-07 0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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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得啊呀一声哀嚎,猪队友声如裂帛,杀猪一般的怪叫了起来。

  我在上方听得也是心惊胆战,料定黑毛猴的确看到了相当糟糕的东西。这厮是个外科医生,平日里上手术台血里呼啦的东西看得多了,就是对着残肢断臂也能吃的下饭去,他最爱好的电影就是人皮客栈,电锯狂人之类的血腥恐怖片。眼下居然对着一个婀娜的女子身形惨叫,可见这女人绝非聂小倩,甚至连贞子都比不上。

  黑毛猴后来告诉我说,作为一个少数几个见过白莺娘真实面目的人之一,他的那并不脆弱的心灵仍然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的原话是这样的:“老王,你以为是鬼么?不不不。鬼是一种飘忽而虚假的存在,这玩意儿可是实实在在的3D大片呀!”

  “贞子?”

  “要是贞子就好了,老王。贞子有一头向前披散的长发,正好盖住那张鬼脸。这东西的头发虽然在后边披散着,可是前边却梳了一个大光明,那张脸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烧伤?满脸疤痕吗?”

  “不是。我们科室楼上是烧伤科,什么严重的烧伤我没见过,不过就是那样子。你见过没有毛的狗尸是什么样子么?也不是完全的狗脸或者是动物脸,那张脸上混合了野兽和人的特征,如果你在一条瘦骨嶙峋的狗的脸上看见一双人眼,人的脸颊,腮骨,就知道那是怎么一种瘆人的感觉了。唉,跟你说也说不清楚,你又没看见。”

  当然说这话时,黑毛猴叼上了一根孬烟,压低声音往左右看了看,确认李端白不在。他曾经说过这样一番话,但是结果被李端白威胁的脸色刷白,半天不敢吭声。当然,在我知道李端白和莺娘之间的关系之后,我认为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眼下,那个瘆人的女子似乎被黑毛猴的一声怪叫惊住了。梁庆鱼口中的古怪语言也被打断。文小姐给他打了个手势,意思可能是叫他继续,自己却抬脸往上看着,这种老屋的屋顶高而且深,上边的横梁房檩给我们打了掩护,而且上面有没有灯,我知道凭着这样的火光,她是看不见我们的。

  然而躲在梁上并非长久之策,我们迟早会暴漏。果然,乘着梁庆鱼继续叨叨个不停的当口,文小姐俯身将对云巴音做了个手势,那人便抬起上身,文小姐一刀便挑断了他身上的电缆,云巴音像豹子一般的腾身跳到炕上,只一把就将黑毛猴揪翻捆上了。可怜黑毛猴刚刚睡醒,根本不晓得刚才事情有变,估计一睁眼发现我和李端白不在身边,脸前又站着一个女怪物,所以立刻吓蒙,被云巴音捆的顺顺当当,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虽然还手也徒劳)。捆翻了黑毛猴,云巴音接过了文小姐扔来的枪,迅速的抬头向上看。

  我躲在梁上,捏紧了手里的枪,如果我一开枪,我们的位置就要暴漏,如果我一枪打不死云巴音,云巴音必然会开枪打我,摄于达姆弹的威力,我不敢轻易开枪。而云巴音这种人的射击技能,不知道是消耗了多少发子弹,经过了多少实战才练就的。而我,虽然自诩很会玩枪,不过就是研究生时在国外做交换生,进过一个射击俱乐部,虽然我的教练说我比别人有些天赋,可那不过是玩。眼下看文小姐一伙的意思,是要先解决了我和李端白(主要是李端白)再说,我紧张的看向李端白,抬了抬右臂,意思是我要不要开枪打云巴音。

  李端白的手依然放在我后颈上,虽然我的腿盘紧了房梁,身体紧紧的伏在椽柱上,整个人都稳稳当当的趴着,掉也掉不下去,他却不松手,还往我颈上扎扎实实的揉了揉,又轻轻拍了拍,好像在鼓励一只巡回犬。

  我感觉到了肯定的意思,一时间大受鼓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云巴音偏了枪口往别处,我瞄着他放松的肩胛一枪打出,那云巴音果然往下一倒,立时中弹,可还没等我欢呼,就感觉天旋地转,原来是李端白趁着我开过枪,云巴音倒地之时,又把我拎起,沿着房梁错了几步,剁的那房梁堪堪作响,我被他掂着,摇晃的七荤八素,正没头脑间,李端白已然落地松手,我哎呀一声,跌落在他的脚下。正好对上了云巴音一双眼,只见那张磐石一般的粗硬面孔已经揉成了一团,他半俯卧在地上,身下汪了一滩黑红的血,正慢慢的往石板地上洇。

  我立刻爬将起来,因为我想起梁庆鱼那个阴险的小白脸手中还有一把枪,果然等我抬起头来时,他的手枪已经抬起,对着的却不是李端白或者我,而是那个愣愣的站在炕上的女怪物。

  梁庆鱼虽然阴险,但是也不过一介书生。除非自身受到威胁,还是没有杀人的胆量。而且除此之外,我总觉的这厮作为一个连狗都逮不住的文弱青年,对李端白虽说一直在装,可总有一点崇拜敬畏的意思在里面,所以开枪似乎也不太容易。

  然而,我见他指着女怪物,有一个想法早就呼之欲出——文家老头们守着的东西,文小姐一行人要找的宝贝,以及没准儿连李道长也惦记的东西,就是这个女怪物。

  眼下我自从跌落在李端白的脚下,就自动的背对着火炕不去看那女怪物,免得跟看了美杜莎一般的黑毛猴一样战斗力全无。我怕梁庆鱼记仇,拿我开刀,所以不敢直身,只是弓着背,比炕沿儿高不了多少,却抬手往前拿枪指着文小姐。这妞现在手无寸铁,她那把装了达姆弹的手枪,早被云巴音垫在身下了。

  我看了看云巴音,血越流越多,文小姐有些发抖,她捏着拳头,却叫梁庆鱼道:“继续。”

  梁庆鱼没出声,手里却捏着枪卡卡叭叭的乱抖起来,我一听这声就知道不好,没想到刚要说话,就听得轰的一声扑腾了几下,炕上传来了梁庆鱼的呜咽惨叫。

  接着,李端白抬脚不轻不重的勾了勾我的肋下,道:“直起来吧,没大事了。”说完却从我脸前窜了过去,把文小姐捉住了。我摸着肋下,不满的直起身来,只见炕上除了站着的女怪物,趴着的黑毛猴,居然还有那个方才半死不活一直昏着的文老头,只见他怒目圆睁,手里扯着一个五斗橱的抽屉,呼呼的喘着气,梁庆鱼捂着脑袋,跪倒在炕上疼的抽搐起来。

  我松了口气,疲累却一波一波的翻涌上来,简直要作呕。但还是甩甩头,硬撑着给黑毛猴松了绑,帮着李端白抽了文小姐和满眼泪水半头血肿的梁庆鱼的皮带,将他姨甥两个捆在一起,这才坐在炕下,和黑毛猴一起将云巴音脱了衣裳,翻过来查看。

  而李端白却跳上了炕,我用余光瞅着他,只见他扯了块单子,将女怪物轻轻的兜头蒙住了,然后一手探背,一手伸到腿弯处,款款将女怪物放倒抱起,平放于炕上。那动作轻的好像在抬景德镇的薄瓷大花瓶,我心里嘀咕道:该不会是他的相好罢。那女子光看身形,倒和道长是一对璧人,不过据黑毛猴的反馈,女子的脸很可能不可示人。当然,知道白莺娘的事情,是很久以后了。

  那拍倒了梁庆鱼的老头子扔掉了手里的抽屉,便伏倒在炕上大喘起来。等喘匀了气息,他突然对着方才女怪物破墙(纸)而出的地方咳了一声,叫道:“你出来吧。”

  原来那昨日把我诓下地窖里,后来又隐藏在宅里的另一个老头子,此刻正躲在墙纸和墙壁的夹层里,据他交代,方才就是他将女子引出来的,也是他将灯放在地上,装神弄鬼,由着那女子给我们造成恐慌,想趁机干掉我们(这个理由非常的勉强,听的人不由得生疑)。由于他没和孪生兄弟通气,所以不知道李端白和那老头子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才出此下策。

  我的脑子乱成一锅浆糊,自从看见那个神秘惊悚的女人开始,我就再也无法思考。我帮着黑毛猴机械的检查着受伤的云巴音。那颗子弹从他的右侧肩胛骨缝隙里往下斜着穿了出去,可能伤及了肺部,使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一些粉红色的血沫不断地从他嘴里和鼻孔里冒出来,看的我心惊胆战,全然没有了击中他之后的得意感觉。虽然知道这是你死我活的事,但我仍然难受至极。我看像黑毛猴,希望他能说句准话。黑毛猴此时表现了外科医生的专业素质,忧虑道:“得尽快送医院做个开胸手术,——你看我干嘛?”

  我说:“姬平娃昨天才走,我让他尽快找人来,一来一回得好几天不止,他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黑毛猴呼的出了口气,几乎苦笑起来,道:“几天?明天都够呛了。这家伙也算个国际友人,虽然勉强算是正当防卫,但你没准也要吃官司。”

  我心乱如麻,坐了片刻,心想,吃官司就吃官司,好汉做事好汉当,就算是偿命也无妨,故而心下稍安。

  奇怪的是,那李端白放倒了女妖怪,嘴里也开始说起话来,和梁庆鱼不同,他出语相当流畅,语速也相当之快,虽然我们都听不懂,但相较于梁庆鱼的磕磕巴巴,李端白显得熟练且淡定。那女子脸上虽然蒙布,但是那张脸的轮廓仍然触目惊心的透了出来。我不想再看第二眼,便坐在地上,头靠着炕沿打起盹来。

  这一觉里不知做了多少噩梦,醒来时发现天色已亮,冬季的山野之中没有鸟鸣兽嚎,静寂无比。门口传来橐橐的脚步声,原来是老头和李端白掀帘而入,看了看屋内,又转头出去了。

  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再往炕上一看,蒙着头的女怪物已经不见了。炕上只剩下云巴音一人悄无声息的躺着,我顿时发了怂,不敢去确认他是否还有一口气,只觉得他的小半边脸都白的吓人。正迟疑间,李端白却和黑毛猴捧着一个东西进来了。

  这里没有手机信号,我们已经和外界失联快一周了。方才李端白和黑毛猴在文小姐的装备里找到了卫星电话,但似乎已经损坏,无论如何都不能与外界联系上。他俩去问文小姐和梁庆鱼,那俩人却坚决不承认这是他们的东西。李端白和黑毛猴暂时没打算刑讯逼供,只好过来找我,因为黑毛猴有言,道我是理科生(虽然他也是),应该会修理所有电器设备。我迟疑的拿了过来,摆弄了一下,发现并没有坏,便道:“给谁打?”

  卫星电话无甚特殊,只要两地之间的基站和对应的卫星有协议,就可以拨通。黑毛猴说打110,120,119都无法接通,可见该基站并未将这几个号纳入协议之中。我道:“这玩意就是文小姐带来的,该拨哪个号她应该清楚得很。我们当然可以慢慢下山,可是云巴音不行,云巴音还是她的朋友,难道她都不管?”

  黑毛猴道:“我也这样说了,可她没什么反应,干脆装聋作哑。不如我们试上几个号,哪怕只要有一个能打通,就能联系到外边,至于经纬度,应该可以查得到。要是没办法,那只能再去问她。”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到了王教授在张家界之行以后,给我留下的一个号码,要我危难时就拨来救命,当然之后没派上任何用场。那号码不像是任何一个电信运营商的发行的电话号码,所以我记得非常清楚,26214551410172360086,长长地一串,简直让人匪夷所思,拨时存成快捷号。我闲暇时老把它当成银行帐号之类的混排组合,所以一有空就拿着瞎想,还偷偷在银行终端上试过,结果当然打击了我的财迷幻想。

  此时,我念叨着这二十个数字,将他们逐一输入,黑毛猴在旁边看着我打字,咧着嘴等着。可刚一输完,按了确认键之后,那边立刻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我们打了一个机灵,没等说话,那边就说:“阳明?”

  果然是王教授。我抬起头跟猴子对视一眼,又低头道:“王老师,我们几个出去玩,被困在秦岭里面,这里有一座古宅,现在有人受伤了,您能不能——”我不自觉的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在炕上挺着的云巴音,不禁有点心虚,“找些人手过来接应一下我们,我们一共有七个人,有一个。。。受了枪伤,情况很危急。佟静不是说已经到西安了吗?”

  那边说:“没问题。你先保护好自己,我们马上就去。”然后那边就切断了联系,通话时长不超过一分钟,我倒不担心卫星定位的事情,索性让电话开着。

  接下来便是等待,我们原以为会至少等上三天,没想到这天下午,大家都在屋内打盹,忽然听见外边风声大作,出门一看,满地的碎石头烂草土坷垃都被刮了起来,我一个没闪开,就被一块石头砸到了额头,等我抱着头来到院中开阔处,才发现文家老宅的上方百十米处,盘旋着一个巨大的阴影。我凭借那古怪的公轴双螺旋翼,觉得那应该是一架苏式卡-50,原来应该是接应我们的人到了。

  在巨大的声响中,我眯着眼睛来回看,觉得似乎应该给卡-50腾一个地方,然而卡-50轰隆隆的径向西方飞走,慢慢的降了下去,就像一只蜻蜓一般,摇摇晃晃的降在了文家祖宅的西厢房边的空地上。等尘埃落定,舱门一开,果然跳下了几个军人,王教授也戴着风镜,裹着件不合体的军大衣,慢慢的挨了下来,一身的疲态。

  我站在原地,看着几个军人疾走过来,为首的一摘风镜,却是刀削脸的佟静,我心下打鼓,不知如何应对,谁知那佟静却绕过我,一边拉开短乌兹,一边往我身后走过去了。

  我回过头一看,只见李端白在身后的门口堵着,头上的绷带散了下来,样子狼狈非常,脸色却变得异常苍白。 行厄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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