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行厄之年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关上门,我们几个坐在床上开始商量。
我忽然想起来那件事,便对平娃道:“平娃,哥问你一件事。”
平娃笑嘻嘻应允了。
我道:“平娃,你上回搭我的车时,麻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平娃惊得一下从床上蹦起来,嘴里却说:“没啥要紧的,就是洋芋,城里饭店里要的。”
我见他不肯说实话,便吓唬他道:“平娃,不瞒你说,我后来被公安传唤了,说我涉嫌运输带了疫病的人畜尸体,那监控器都拍得明明白白的,连你也拍了下来。”
平娃嘴张了张,瞪着一双大眼睛,愣了半天,才跺了一下脚,道:“哥,我是吃人骗了,怪不得他们自己不拉,倒让我去送。”
我让他先坐下,告诉他没外人,慢慢说,我们可以给他想办法。平娃坐在床沿儿上,耷拉着脑袋,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开始讲那件事的经过。
年前那几天,平娃在西安市周边跑活计。其主要内容是,给周围县里的农户牵线,将他们的农产品合计起来,一起批发给西安市里的大小饭店,从中收点费用,是个无本生意。二十六这天,一个饭店里的老熟客找到他,这回倒不是让他帮忙收农产品,而是去长安区某偏僻小村子里提一个货出来,事成之后给他两千。但告诉他不许要帮手,不许偷偷看,天黑之后才能进城。
平娃是个精明人,晓得这是个不太干净的事,然而赚钱心切,也没多问就去了,到地方了却没人,只收到那老熟客的一条短信,告诉他说,某处田垄下有个东西,要平娃把它挖开背出来。
平娃挨到天黑,才跑到那田垄上,刨开土,那土质极松软,像是刚刚埋上不久的,挖了几撬,便看见下边有一个漆皮的东西漏出来,平娃拿手电照了一下,这不照还好,一照却发现了不得,是一个棺材。
平娃当时就打起哆嗦来,想掉头就跑,但是又忍住了,他想,棺材里面未必就是个尸体,就算是个尸体,又能怎的?平娃的家里,上几辈干过盗尸贼的行当。他定了定神,觉得也没什么可怕,便掀开棺盖,里面果然是一个麻袋,他把麻袋拉了上来,隔着麻袋摸了摸,觉得触手软腻,再看那块头分量,分明就是一个个子比较小的人。他觉得到这地步,惊吓也受了,苦也吃了,就该做到底。
他扛起那麻袋,走上大路,这时候,他看见一辆黑色越野车,也不开车灯,绕着村口大道旁边的鱼塘一圈一圈的转着圈子,觉得非常怪异,觉得车上的人没准儿闲的很,可以载他一程,便等车停了上去问。
我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捏了一把汗,修先生果然降不住那诡异的车,当时如果真像平娃所言,我们绕着鱼塘转圈子,稍不留神连人带车就会翻到塘里,那就真是很危险了。
平娃没注意到我脸色,往下接着讲,进了城,他跟那个熟客联系了一下,按着那人的指示来到一家馆子的后厨,当时连个灯都没有,黑暗里有人让他放下东西,然后塞给他一沓子钱,平娃掂了掂,觉得比两千只多不少,这才急忙退了出来,几乎是一溜小跑来到了大街上,接下来的几天,平娃回了老家,没有再进城,一直就在四周转悠,然后就遇到了我。
我听了他的一番话,又勾起去年七月间在张家界的事情来,当时就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现在看来果然印证了我的猜测,这种寄生事件,果然存在有幕后黑手。
不过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平娃见我脸色凝重,阴晴不定,便懊丧道:“王哥,我要是染上了什么病,就干脆也不治了,跑到什么没有人的地方,喝一瓶农药,一了百了。”
黑毛猴道:“平娃,先别说那丧气话。你猴哥我是医生,我问你,你有没有打开麻袋检查尸体,有没有摸过尸体的表面?”
平娃一愣,连声说没有,吓都吓死了,谁还敢去摸。黑毛猴笑起来,说要是那样也没什么事,叫他别瞎想。
接下来就要说文小姐这件事。我寻思了一下,觉得这事儿太离奇,还是绕远了为好,我把这意思一说,大伙都没说话。李端白靠在墙边上,半阖着眼睛养神,黑毛猴翻着自己羊毛衫寻线头,平娃一只脚又在地下搓了起来。
我心知这帮人有一点心动。黑毛猴道:“老王,你前天不是说看上了你修二叔家的女孩儿,要攒老婆本吗?就靠你呆在那个小研究所里,几时能买上房子娶上老婆?饿不死撑不着的,人不来外财不富啊。我说李道长,你也劝劝老王,跟着咱们李道长,有什么好怕的,就当驴友组团去探险了。”
我心里知道,文小姐那伙人来请我们,实际上就是看上李端白,我和黑毛猴两个就是添头,他们见我们三个关系好,所以说是请我们一伙,实际上就是奔着李端白去的。至于他们怎么相中了李端白,我想应该有一种解释,我大学时候喜欢玩游戏,那时候不知听那个人说过,高手之间可以相互感知,练家子在一堆人里瞅一眼,就能找出练家子来,文小姐那伙人里的练家子,就是那个一言不发的云巴音。
我觉得这件事李端白是关键,便叫了声李道长,请李端白务必表个态。李端白睁开眼睛,道:“我打算去。”
我一听好么,既然他都去了,文小姐他们目的也算达到了,我们去不去没有大意思,正寻思着,黑毛猴也说:“既然李道长去了,那我也去。”我晓得黑毛猴这小半年过的相当艰难,本来签了家三甲医院,结果我们从张家界回来就被隔离两个月,全给耽误了。结果他去了地坛一家传染病医院,没干多长时间,就出了点事情,其中原委我没有多问,他也不想讲,反正总之是再次失业,这之后便在一家私人医院里打工,收入很不稳定,也是急需用钱的时期。
我点烟抽了一会儿,又想起了修家姑娘,那个飞天模样的女孩,名字也很有特点,叫修雨桑,叫不好了就容易叫成“修雨伞”,有意思得很。我想了想,说:“就这么定了,我也去。”
于是我们当晚就和文小姐说定了,大家把行李装备分了分,我一看,居然全是军用装备,正规的很,居然比我们那次去张家界的官方勘察用的装备还高级。便问文小姐从哪里置办了这么多东西,文小姐倒没有回答,梁庆鱼笑道:“是托了云巴音的熟人拿的货,我们也不太清楚,好用就行,你要是喜欢,这回结束之后,我跟文姨说说,干脆送给你一套好了。”我连忙客气推辞,心说这东西我可不想用第二遍,再说又不是仨瓜俩枣,白拿可不行。
第二天天刚蒙蒙泛白,我们就出发了,往东北一直走,林子越来越密,路也不好走起来,这种地方没有公路,基本上就是山石和树木,有些地方十分陡峭,路线是文小姐事先定好的,据说还是最短距离的,我们可以搞定的线路。走了一天,晚上在背风山坡处露营,听了一夜风声和不明动物的叫声,第二天继续走,这样风餐露宿,连走了四天,终于走进了山的深处。
第五天中午时,我们在一处山沿处歇脚,我朝四周远望了一下,但见目之所及,全是淡蓝色的山的影子,一直延伸到天际处便看不见了。山坡山的残雪被日光照的化了,山风一吹又冻住,闪着冰凌样的白光,十分耀眼。
我掏出相机来拍了几张,又让大伙站好,拍了好几张合影。一时间有了游山玩水的气氛,便轻松起来,四天的疲累也一扫而光,连下午的山路都好走起来。
下午三点时,我们翻过了一个山坡,文小姐叫大伙停下来,我们凑到她的定位器前,发现现在我们所处位置已经和事先她标志好的目的地不远,往北望不过十几千米,我们复又爬上山坡的顶端,往北眺望。
只见北边,果有一片灰白色的建筑,用望远镜看了一下,居然是一座很大的院落,粉墙黑瓦,式样不类现代。莫非这就是文小姐说的文家藏宝地,倒像是一座古宅,真不知这里面会有什么。我们都激动起来,文小姐叫大家伙先别太激动,把装备准备好以防不测。
我们三个人之前打猎,租了人家的短筒猎枪,此时也拿出来压进去子弹背上。接下来便是朝着古宅方向的急行军,下午三点四十分,太阳已经西斜,就来到了古宅的外边。
这宅子外墙高约四米,已经非常斑驳,上面除了表层的雨水的冲刷痕迹之外,还有一些很明显的风化剥落的痕迹,制式有点像我那年去的安徽黄山宏村,那檐上的黑瓦,上边长了一些灰黄的杂草,被残雪和碎石灰土压着,映着夕阳的余晖,若在别的古迹处看见了,就会叫人不由感叹岁月变迁,人世浮沉。
当下我们没时间注意这些,只是走到大门处,那门虽然也是斑驳腐朽,两扇门居然分别都是由完整的木料凿成的,除了中间一条大缝,那门板上居然连个缝隙都没有,两扇上面都装着兽头门环,那门环已经风化变黑,用手一捏,扑簌簌的直往下掉渣子。
文小姐推了推门,发现居然推不动,边回头望着我们,我过来趴伏在门上,从上往下从中间那条缝里往宅院里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石板铺就的地面,静寂的厢房和木制回廊,格子轩窗,看到中间,却被一物挡住了,再往下,视野又开阔起来,我回过头来,对文小姐道:“这门被人从里面闫住了。”
此言一出,大家都非常诧异。既然门被从里面闫住,那么证明里面有人,如果不存在第二条通向宅子外的通道,那么闫住门的人到现在都在里面,但是过了这么久,那人肯定已经死了,没准我们进去,就会发现一具尸骨倒在门边。
文小姐凑上来看了看,居然举起手来,哐哐哐拍了三下门板,叫了一声:“有人吗?!我回来了!!”
这文小姐是女中音,音色十分洪亮,我头皮一阵发麻,只能站在一边,觉得她这举动不太好理解。一回头看见大伙,也是一副迷惑不解状,旁边的梁庆鱼扯了我的袖子,对我和一边的云巴音,低声道:“待会儿我们想个法从墙上过去,跳到院里,把挡门板拽开。”
我们便四散开,云巴音绕到院墙边上,从包里掏出一物,原来是一个八爪搭钩,挥动两下,便向上抛了出去,那搭钩嗖嗖飞出去,一下便窜到墙头上,咬住了墙上的瓦片,云巴音用力一扥,原意是想把绳子扥紧,他好拽着绳子爬院墙。谁知那屋瓦都酥了,一拉之下,噗噗拉拉的全掉了下来,溅了我们一脸灰。
这动静不小,文小姐也停止了拍门,绕过来,正要说话,突然听见院中居然有响动,然后居然有一个沙哑得不似人声的声音道:“来者何人?”
我们惊骇得无以复加,没想到这样荒僻的鬼宅里,居然有人,一个个都面面相觑。文小姐跑到门前,声音都哆哆嗦嗦的颤了起来,她轻轻清嗓子,算是恢复了正常,便朗声说道:“蓝田文氏第二十六代文太心在此,为拜见祖宗而来,请开门!”
过了好半天,里面还是静静的不见回音,我们还是悚然的站着,文小姐又回头看了一眼我们,大声道:“有祖宗的传家玉珏和家谱在此,请开门验看!”
里面算是咯咯嚓嚓有了些动静,一声轻响,应该是门闫被拿掉了,哗啦啦又是一阵锁链之声,接着那声音又响起来:“进来吧。”
云巴音一个抢步,上前把门一推,那门向里面开了,扑簌簌的落下一些碎土,看样子是有段时间没被打开了。
我们七个人走了进去,只见正对门处便有一座照壁,上边有些壁画之类的图案,但已经剥落不堪,院中是石板铺就,四边有木制回廊,是两排残破不堪的厢房,有的窗户都掉了,黑洞洞的窗口,似乎昭示着黑暗里的未知。
那么刚才说话的人呢?我们看见,从照壁后边绕过来一个老头,穿着一件灰黑的棉袍子,式样有点像直裰,却没束腰,下摆松松垮垮的敞着。这老头面相干瘦如同榆树皮,一双浑浊的眼睛正从一脸的褶皱里面冷冷的打量着我们,文小姐正要说话,我们身后却传来脚步声,只见另外一个老头,从边上绕了过来,他出来的地方正是车马间,看来给我们开门的,便是此人。
开门老头佝偻着腰,慢慢的向着照壁走去,我们这才注意,这俩老头,从打扮到样貌,真是一摸一样,俩人都在照壁边上,侧立着站定,文小姐便走到两人跟前,略微背转了一下身子,从脖子里拉出用线串着的一件东西,解下来交到老头手上,我离得远没怎么看清楚,似乎是一件环状的玉器,应该就是文小姐口中的玉珏。
老头拿着玉珏嗅了一下,又举起来对着已经西斜的太阳照了照,还给文小姐,文小姐递过去一个线装册子,那册子每一页都压塑过,应该不是近代的东西,另外一个老头逐一翻看,约莫看了半个时辰还多,便还给了文小姐。
接着,两个老头都冲我们六个男人走了过来,文小姐跟在后面,解释说我们是她的友人,此番是陪同她前来,别无他意。老头并不理会她,走到我们跟前逐一相看过,我,黑毛猴,梁庆鱼,姬平娃,甚至连身形魁梧的云巴音,都是眼风一扫而过,唯独对李端白,那俩老头围着他转了三圈有余,像是两只警觉的老猎犬,眼看就要搜身,李端白倒是很坦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末了,倒也没看出什么来,老头又绕回文小姐面前。文小姐对着李端白歉意的笑了一下,打了个手势,就对老头说:“我来取祖宗留下的东西。”
那俩老头其中一个向她点点头,道:“跟我来,风里太冷。” 行厄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