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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古怪,连那剑灵造出来的美女幻象都愣在当地。
文仳离本来盘坐在地上,此时也以手抚额,似乎也是满头黑线。
蓦的,那幻象呜呜的哭了,声音尖细,如灵蛇一般钻进了我的耳朵眼里。它一面哭,一面往前挪步,只见那小小莲船骤然变色,血从它的脚底泉涌而出,瞬间浸透了鞋袜,在雪地上留下两串鲜红的足印。
我呆呆的看着,心里泛起无尽的哀伤和怜惜。冷不防文仳离说:“干得好。不要听它的,要它过来。”
我点点头,回眼一看,只见那剑灵已经离我五六米远了,倏忽之间,美女化成了男人,而且是老男人,依旧是前清的打扮,不过一身官袍,气度非凡,再瞅一眼,越看越像王华他老人家。
我本来对他有着怨气,可是眼下这位前清打扮的王华却慈爱的看着我道:“阳明,想不到我们在这里见面了。”
我摸了摸下巴,道:“请问您贵姓?在哪里公干?”
他对曰:“姓王。官至六品典仪。阳明,我知道你委屈,但你要听我说,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想害你,也不想害李端白。李端白为了天下人,我也是为了天下人,我们是殊途同归,但是既然殊途,便要有矛盾。为了天下人,我只能与他拼争个你死我活,可你是我的唯一的骨肉,你和他相好,我欲要动他,必然要念及你。阳明,我也难哪。”
我震惊之极,如果这是一个局限在方寸之间的古剑精魂做出的幻象,也未免太过深刻了。我摸不清它到底要如何,只见这王典仪垂下双目,再抬眼时,两眼之中已经有泪光闪动:“阳明,我还记得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七斤八两重,你娘为了生你,可是去了半条命啊,,那时候你们已经离开了京城,悄悄回了老家。她要我抱你。唉,那时候我也是年轻,觉得自己是干大事业的人,不该做小儿女之态,硬撑着不抱,甩手走了。我是明着出去办公,暗着绕道来看你娘俩个,只待了半个时辰就得走!我真后悔,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再也抱不到了!阳明,你都这么大了,我才重新又看到你,你能不能让我摸摸?”
我此时听的嘴角哆嗦,两眼模糊。虽说是幻象,可它说的全是真的,起码这位老父亲的感情是真的,然而文仳离却低声道:“不要过去,让它过来。”
我咽了口唾沫,把泪全憋回去,道:“爹,您能不能过来说话?”
只见那王典仪唉声叹气,往前走着,颇显老态,脚步都已经踉跄了。我在这边看着,硬撑着不跑过去搀扶他,眼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进,却越来越稳健轻快,身形也瘦长了一些,衣物也换了。
我打个了机灵,听见文仳离的蜡烛阵发出一阵尖啸的声响。
文仳离哆嗦起来:“王大哥,我感觉正主来了,之前全是幻象把戏,这个才是真的剑灵。”
我擦了把泪,看着那人走到距我一米远处,便停下了,抬头轻笑道:“王家小子。”
是李端白。只见他穿着一身黑蓝色的道袍,里面趁着雪白的苎麻内衣,一头浓厚黑发扎着道士髻,稍有点乱,但并不邋遢,反而相当精神。
文仳离这时候问道:“你看见的是谁?”
我耸耸肩膀:“李老道,还是很拉风的。”
文仳离道:“剑灵会幻化成它的最后一任主人的样子,这剑是李端白的。”
我心道晦气,搞了半天还是他的东西,要早知如此,我就不要这剑了。只见那剑灵走到近前,与我就隔着三步远,他的脸映着雪光,无比清晰。以前我不太好意思盯着李端白的脸猛看,这次却看清楚了。李端白嘴巴上果然溜光,一点胡子也没有,以前我也不曾见他刮胡子,这也是件奇事。
剑灵发话了:“王家小子,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心说装的倒像,问话也模棱两可,便道:“这里是哪里?”
剑灵说:“喜多页境,或者某个神域。回答我的话。”
我心一横,实话实说道:“你是李端白的剑吧。要早知道如此,我就不来拿你了。我近来经济上出了大问题,被人讹了。本来想拿你换钱的,既然你是李端白的东西,那我就不要了。”
剑灵冷冷的盯着我,道:“你为什么不要我的东西?”
我说:“你丫当自己是老李,那我也就明说,老李的钱是想留给查理王的。我不是查理王,犯不着沾他的便宜。大仙,我劝你还是收了神通吧,看在我和你老板有点交情的面上。你收了神通,我不再找你,咱们各走各的,好不好,我要是食言,我就是个小狗子——”
那剑灵就像没听见我说了个甚,道:“你说过,你是极爱重我的。”
我猛一听差点给腻歪得尿裤子,幸好古代人说的爱重,意思比较模糊,要是把“重”字去掉,我也只能以尿湿裤子来应对。眼下只好瞪着他,口里哼哼啊啊,絮絮叨叨道“是的是的,我器重你”,余光里瞥着文仳离,只见这小娘皮慌不迭的去点燃那些灭掉的蜡烛,点着这个又灭了那个,简直顾不上管我了。
那剑灵又道:“你说过,我就是下地狱,你也会奉陪到底。”
这句是哥们义气,听起来比较正常,我大言不惭道:“上刀山下火海某也在所不惜,咋啦,你要在阴曹地府里拉杆子造反?”
那东西神秘一笑,道:“不是。我有样东西给你看,你伸出手来。”
我伸出手去,不怕他使诈,我早就盘算好了,他伸手过来的时候,我就薅住他的爪子往屋里捞,一把剑而已,拔河还是拔不过我的。
只见那东西摊手入怀,拿出了一个布包,打开了,里面的东西光芒闪烁,原来是一件璀璨晶亮的宝石镯子,他捏起来就要放到我手上——说是迟那时快,我一把捉住了它的爪子,死命往回一拉,那东西勃然变色,脸色马上转黑转青,一咧嘴,那嘴岔都裂到了耳根子,露出两排尖牙利齿,我感到一阵冰凉的刺痛,原来捉在我手里的他的手指,根根都似利剑弹出,那东西并不往回缩,而是借力改变了方向,把一只利爪朝着我的胸口就攮了过来!
我哇的叫了一声,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手刺入了我的胸口,触感除了冰凉之外,就是撕心裂肺的疼,与此同时,文仳离在我身后也大叫了一声,我觉得胸前有什么东西一股脑的涌了出来,低头一看,那鲜血就咕嘟着从伤口里往外冒。
我的意识一阵模糊,两腿发软。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明天的本地新闻上会说,一个不孝子潜入自家老宅偷东西,良心发现当场自裁以谢天下。对面的剑灵得了便宜,得意的笑了起来,然后抬起另一只手,缓缓捏住了我的手,似乎想把我往这边拉。
我一便用力挣扎,一边脚下发力,誓死不出门一步,我们就这样僵持着。然而,那东西的力道居然慢慢减轻,手也松了,连那只半插在我胸口的血里呼啦的爪子也一并收回,送到嘴边舔了舔,疑惑道:“你真是...”
我蹲了下去,干脆往后一躺,闭上眼睛,觉得胸口里全是冷风,耳朵里全是风声。这家伙该不会是给我戳了个对穿罢?看来我就要死了。
良久,文仳离拍拍我:“王大哥,别装死啦,快起来,剑找到了。”
我闭着眼晴,颤颤巍巍去摸胸口,果然潮乎乎的透着热气,便沉痛道:“咳咳,文妹妹,我只想安静的离开这个世界,你连将死之人都不放过吗——”
啪的一声脆响,脸上就挨了一记耳光,不疼,但是足以让我睁开眼睛。只见文仳离俯视着我。
我动了动身体,浑身都潮,按说来这种出血量应该死掉。但我没死,可见不是血,我爬起来,发现自己一身是汗,衣服都沾在了身上。此时天色已经变浅了,正是凌晨四点钟。
我往地下扫了一眼,文仳离的蜡烛阵已经烧完了,阵外掉着一把剑。我上去拣起来细端详,但见那剑长约三尺,沉甸甸的,更奇的是,那剑不仅不锈,剑刃上像汪着一泓秋水,明晃晃的,寒气逼人,细看之下,居然有细细的水波纹样从剑刃上荡漾开,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放着异光,端的是把好剑!把手是黑色铸铁,镶着一串白色的粗糙玉石,把上还有字,隐约却是个“王”。
这不是李端白的剑吗?怎么会有“王”字呢?我问文仳离,此时这小娘皮把宣德炉和铜镜都装进了包里,才抬头道:“回去再说。”
我想也是,天都要亮了,万一叫道士们看见就不好玩了。于是依原路返回,爬坡的时候颇费了点周折,最后下山时天已经放亮,镇上的早餐摊子都出了,我们两个劳作一夜,饿得前心贴后背,我知道哪里有好早点,便拉着文仳离进了一个小店,要了三十个水煎包,两碗馄饨,并两个茶鸡蛋,才回到了宾馆去。 行厄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