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伺候了帝君这么多年,还真是不曾见过帝君他老人家对谁这般亲近过,除了华卿帝姬之外,从来就没有谁能够近得了他的身的,只怕是帝君自己都不曾发现,自己对帝姬的心思早就不轨多时了。
可这话文曲也不敢提,毕竟是帝君他自己的姻缘,若是他自己未曾意识到这些,叫自己提了,指不定不能促成什么好事,反倒是叫二人生了嫌隙就不好了。且依着自己的阶品去找帝君他老人家说这个,着实也是有些许以下犯上的嫌疑。
“放下吧。”
“是。”
将托盘放到一边,文曲朝着二人拱手一揖便退下了,从头至尾当真是半点乱瞟的动作都没有,不过即便是不瞧,仅凭着那方才进门时的惊鸿一瞥,自己也知道此时帝君是如何护着帝姬的。
当真是可怜了他堂堂文曲星君,却永远只有个被虐的份。
待文曲走后,颐殊便伸手将玉碗端起,左手的臂弯里还躺着昏迷不醒的华卿,动作轻柔地将玉碗递到她嘴边,然华卿却是半点都没饮下,颐殊无奈,只好将玉碗放到一边,拿起调羹仔细地一点一点舀了喂到她嘴里,当真是动作轻缓温柔,不急不躁。
待喂完了一碗汤药,颐殊又将手搭在华卿的脉象上片刻,待到脉象平稳之后,这才舒了口气,将人仔细地放到床榻之上,盖好被子,随后便端着玉碗托盘出了房门。
此番华卿受损太重,死灵术的反噬就是十殿阎王都不想去试的,她也着实是太过于莽撞,此番的伤势即便是养好了,只怕这修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还复如初的。
”帝君。”见颐殊出来,文曲上前两步接过颐殊手中的托盘:“帝姬可是好点了?”
”好多了,只是这修为只怕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回来的,到底还是得将养着了。”
文曲点点头,然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随口说了一句:“好在帝姬的天劫不在最近,否则还不知该如何熬过去。”
闻言,颐殊的心思一顿,旋即掐指一算,面色倏然一变,若是他方才没算错,小凤凰的天劫着实是即将临头,可是此时的小凤凰根本无余力抵抗,那天劫又非同一般,若是生生受下,只怕也只有灰飞烟灭这条路了……
看来他还是需要去一趟南荒才是。
南荒,洛非此时正在和苏醒的白茶大眼瞪小眼,气氛有些难言的尴尬,可是洛非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于是干脆就冷着一张脸坐在那儿纹丝不动,白茶看得有些好笑,可是思及他对自己的嫌恶,还未来得及扬起的嘴角又僵在了原处。
果然,自己害的他孤独终老,那自己不若也陪着他一道罢了。
或者……还他自由。
神魔之契虽说一旦定契便不可解,从此同生共死,悲喜相通,可是其实还是有法子的,那便是碧落之地。
自古有上穷碧落下黄泉的说法,在天界之外,有一处独立于六界之外的地方,终日漆黑不见万物,一切都是虚无,里头没有光,没有水,没有一切生灵,到里边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亦或是不死即疯。
那是罪大恶极,死不足惜却又神力雄浑的神仙被流放的地方。因着北荒虽说有结界囚禁,可是难保困得住这些人,于是天君便会将人送到碧落,从此即便是不死,也同死了差不多。
而这也是解神魔之契唯一的办法,只要她入了碧落,神魔之契的联系便会断开,洛非便可重获自由,而她则是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不得羽化,在碧落之中,从此失去自我,不再记得过去,也不再期盼未来,直到被碧落吞噬淹没。
“你在想什么?”见白茶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悲戚难过,却又带着一丝解脱,洛非终是没忍住,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突然间听到洛非开口的白茶一惊,旋即抬眸看着他轻轻一笑:“没想什么,只是想着自己要被帝君困在这殿内数日之久不得见天日,这才有些惆怅罢了。”
洛非眉目一冷。
然白茶就像是看不见一般,嘴角的笑意深了深,又道:“话说回来,帝君趁着我大喜之日将我掳来这南荒之地,搞砸了我的这门亲事,弄丢了我一个未过门的夫君,帝君是不是该有些什么表示?比如……将自己配给我做夫婿?”
“做梦。”见白茶的神色轻佻,洛非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一股无名怒火,还没思虑清楚,一声冷喝便脱口而出。
然白茶的面上却依旧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只是似嘻似怒地一叹:“帝君这可不厚道啊,怎么说帝君都是搅了人家亲事的人,怎么能就这般冷情呢?且若是我没记错……就是我这身子……”
“闭嘴!”仿佛是被人踩了尾巴,洛非突然拔高了声音,耳尖微微有些泛红,白茶被吓得往后一缩,随后抬眸瞧见洛非发红的耳朵,又轻轻笑了起来:“啊,原来帝君是害羞了啊。”
“与你何干!”
“好好好,与我无关,是我眼花了,帝君怎的是个会脸红的人呢,定是我这个不懂事的后辈看错了。”
听着白茶的调笑,洛非虽说有些恼怒,可是心底深处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喜悦和轻松,仿佛他们二人的相处就该这般,只是洛非一感到心底的异样便立时将这感觉重新压了回去,他才不会和这女人有什么友好相处,相濡以沫的时候,一定是疯了。
“接下来你就在南荒好好待着,这南荒地界早已布下结界,你即便是想逃出去,也只不过是蜉虸撼树。对了,白术昨日自魔界带回一些小玩意,若是你喜欢,待会儿本君便叫白术送进来与你解闷,只不过若是你想趁机离开,本君还是劝你死了这条心,本君一日未曾找到这神魔之契的解除之法,你便一日不许离开此地。且是你害得本君今后娶不得夫人,本君又岂能看你自己去逍遥快活?若是你真想离开,还是早些说出这神魔之契究竟何解的好。”洛非站起身,垂眸看着还在榻上坐着的白茶,面无表情地说完这些,便转身要走,却在下一秒叫白茶叫住:“帝君稍等。”
“何事?”洛非转身。
白茶露出一丝狡黠讨好的笑:“既然是帝君想叫我留在此处,那不知帝君可否送两颗金鸡蛋叫我尝尝?比起魔界的东西来,我还是最喜欢鸡蛋的。”
洛非:“……不行!”
“别这样啊……”
“本君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本君养着的那些金鸡不许你打半分主意,更不许你对金鸡蛋有什么非分之想!若是叫本君发现,定是饶不得你!”提起鸡蛋,洛非就像是叫人踩了尾巴一般又炸开了,白茶撇撇嘴,谁理你,既然要将自己留在这南荒,还不想贡献出两颗鸡蛋来,简直是做梦!
等你走了我就去偷!
待洛非出了门,白茶这才敛了面上嬉笑的神色,碧落一事依旧盘旋在心头,若是……若是自己真的和他有缘无分,那……
“君上。”突然,白茶只觉得耳垂一热,便听到螭炎的声音响起。
“何事?”收拾了心情,白茶往后一靠倚在床头,在识海之中同螭炎交谈起来。
这识海传音同天界的千里传音又有些不同,千里传音会因着结界之流而无法传递,而魔界的识海传音,只消二人定下血契成为主仆,为主之人便有权能叫为仆之人通过识海同自己交流,不过只要主子不再允许仆侍进入自己的识海,这识海传音便就没用了。
“君上何时回宫?魔界不可一日无主,且君上当时叫洛非帝君带走,这魇魔一族便多有不满,君上若是还不回来,属下怕魇魔一族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们敢?”白茶的眉间一冷,旋即又轻笑起来,只是这笑声依旧带着难以遮掩的寒意:“小小魇魔一族也妄想胁令本君不成?本君看上他们的人,是他们的福分,而本君不想要了,也是他们该受的,人界的凡人尚知雷霆雨露均是皇恩,莫不是魇魔一族还不明白这个道理?若是真的不懂,那本君不介意叫他们知道,这魔界,本君依旧是主,而他们,依旧为臣。”
“是,属下定会转告魇魔族人。”
“嗯。”顿了顿,白茶又道:“只不过这回宫之日,只怕近日本君是不会回来的了,魔界的事物便由你代为掌理就是,若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亦或是有人意欲犯上作乱的,你也可通过传音告之于本君,若是真有此等不识相的人,便送他们去冥界往生的,亦或是直接叫他们灰飞烟灭,本君……可真的是不会心疼的。”
“是。”螭炎应声承下,只是对于白茶所说的不会回宫的事情依旧颇有非议:“可是君上一直呆在南荒也不是个事儿,若是有机会,属下还请君上尽早回宫才是。”
“此事,本君自由主张。” 龙凤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