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慕容祁回京,他承诺,一年之内必来娶陈笙为妻。
黄沙漫天,驼铃声声。看着慕容祁渐行渐远的背影,陈笙冷不防落下了泪。她有预感,此去,他会爱上别人。
可是,陈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慕容祁爱上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的亲妹妹陈筱。
在对所有美色都感兴趣的基础上,如果说慕容祁喜欢陈笙是因为她的救命之恩,那么转而又看上陈筱则是好奇。他看惯了金戈铁马的女将军,猛然见到一个有着同样面目却不同性格的温婉女子,他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诱惑的。况且,他很想知道,阿笙的另一面会是怎样的。
照理说慕容祁是无论如何也遇不到在神殿清修的陈筱的,可是事情偏偏就凑巧发生了。
太后身体不好,而当今皇上是出了名的孝子,祭司建议,在太后寿辰那日由祭司殿十二圣女为太后祈福。
于是,太后寿辰,不但是文武百官,连带着世家子弟也都进了宫,而且更是史无前例的把神殿十二圣女召进皇宫。
祈福是很清苦单调的事儿,而圣女们整日面对神像清修,更是单调至极。虽然她们都敛了性子,看起来圣洁端庄,可这些十七八岁的女子少女心性不减,心里仍是喜欢热闹的。
祈福之时,所有人都跪着,黑压压的一大片。不曾见过如此多的外人,圣女们很是兴奋。有活泼胆大的便暗自用传音秘术问:“你们看这些人里面谁最俊俏?”她所指的是那些世家弟子。
十二个人在心里咯咯的笑,一边嘲笑那人的没羞,一边偷偷打量在场的公子,大家七嘴八舌说不出结果。最后陈筱糯糯的开口:“你们看左下角那个穿白衣的公子怎样?”
众人看了看,然后齐笑:“哎呀,没想到还是筱筱有眼光啊。说,看上他多久了?”
陈筱羞红了脸,支支吾吾的回答:“哪有,我真的是刚刚看到。”
最后大祭司伴着皇帝前来,众人便闭了嘴。陈筱又偷偷的看了眼慕容祁,觉得他穿白衣果然是格外俊俏。
祈福结束后,十二个圣女便去了御花园。神殿的日子无聊单调,哪里有这么多的花花草草可看。于是众人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就在御花园里认着平时只能在书上看到的花草。
陈筱看着草丛中淡雅的黄白小花问其他人:“咦,这是什么花?从没见过呢。”
“莫不是杂草吧?”众人也都是没见过,便有此猜想。
这时一个温润的男声传来:“是杜若。”众人转头,却见是祈福仪式上所见到的白衣男子,不由得羞红了脸。好在有轻纱遮面,要不然可真是窘极了。
慕容祁穿一身白衣,头戴玉冠,青丝簪进冠内露出他俊俏的脸,他对着十二圣女作揖:“这杜若只生在南楚之地的深山里,我也是游历之时才有缘得见,也怪不得圣女不识此花。”然后他蹲下,掐了一朵杜若递给陈筱,轻声道,“这花倒也不食人间烟火,恰恰配得上圣女。”
陈筱犹豫许久才接下杜若,对他腼腆的笑:“公子博学。多谢公子的杜若了。”
慕容祁指了指不远处的湖,说道:“太液池的荷花开了,不知圣女是否有兴趣与我观莲?”
陈筱自是愿意的,奈何其他的圣女念着大祭司的严厉不肯去,便也只能作罢了。
慕容祁失落的感叹道:“唉,看来只能我独自赏花了,孤芳自赏美人不在旁,真是人生憾事啊。”
于是圣女们回了神殿,陈筱将绢帕偷偷塞进慕容祁的手中,然后红着脸跑开了。
所有人都说慕容祁风流却轻薄,唯独陈筱绞着头发害羞的说:“其实,他很孤独。”
慕容祁嗅着绢帕上淡淡的清香,那丝锦划过他的脸颊,就像美人的柔荑,让人想起肤如凝脂温香软玉。他看着绢帕上小小的“筱”字,笑了。
慕容祁真的是爱着陈笙的。
虽然分隔千里,他每月都给她写信,信里全是些无关紧要的像是“今日天气很好”“今天下雨,那雨丝很像阿笙你的头发”之类的。
送信的差役总是打趣道:“陈将军,这一来一去的多麻烦,倒不如你快快嫁了慕容公子吧。”而陈笙只是满足的笑笑,把信折好再珍而重之地放进匣子里。
可是,纵使他爱她,也抵不住他对其他美好事物的追求。
慕容祁再见到陈筱是在陈太尉家里。
陈家的公子娶亲,陈筱向大祭司告了三天的假回来见证哥哥的大日子。
那一日,朝中大臣纷纷前去太尉府祝贺,就连宫里也派了侍者赐下厚礼,车水马龙迎来送往,生生把陈府外的六尺巷都给堵住了。
慕容祁是跟随其父太傅慕容大人去的。
可是慕容祁不喜欢官场上的勾心斗角,便趁父亲与其他官员交谈之时偷偷开溜了。比起权势,慕容祁更喜欢美人和美景。于是他便一个人溜到了陈家的花园里。
照理说,哥哥大婚,作为妹妹的陈筱该是一直在堂前的。可是圣女不该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加上她想念她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孪生姐姐,感时花溅泪,便独自在了花园神伤。
所以,慕容祁见到陈筱的时候,这个美丽圣洁的女子正坐在水边的青石板上,光着两只小脚丫在池水里荡啊荡的。而手里正捧着一朵白荷,婷婷净直香远益清。那时正有风袭过,吹起陈筱的长发,拂起她的面纱。
“姑娘莫不是水中的人鱼,亦或是披着月华踏浪而来的洛神?”彼时慕容祁这样夸她。
显然是没想到会有人来此,陈筱像是受了惊的小兽,手中的白荷啪的一声落入水中。她本是想落荒而逃的,可转眼看见慕容祁的容貌,双腿却怎么也不听使唤了。于是她起身向他行礼:“公子说笑了。”然后笑得眉眼弯弯,“那日多谢公子的杜若了。”
慕容祁这才想起她是谁,便打趣道:“那日邀请圣女同我赏荷游湖,圣女不肯。今日却在这热闹时刻独自一个人静看白荷。当真是我慕容祁生得讨厌不叫人待见啊。”
“不,不是的。”陈筱慌忙的解释那日的缘由,最后红着脸道,“那么今日,便请慕容公子与我同游,可好?”
“美人美景,自是求之不得,筱筱。”他唤得亲切,情话于他亦是脱口而出信手拈来。只是陈筱,便沦陷在他的情话间,沉沦在他的眼波里,这后半生都难以自拔。
游船上,当陈筱摘下面纱时,看着那熟悉的容貌,慕容祁亦是吃了一惊,过了好久他才轻声唤她:“筱筱。”
陈筱告诉慕容祁自己与姐姐的事儿,慕容祁也不言语,只是微笑着喝着茶,仿佛在听一个陌生人的事情。最后他才搂住陈筱,在她耳边轻轻呼气,连问都问得温柔缠绵:“筱筱,你可愿嫁我为妻?”
陈筱自然是愿意的,奈何圣女不可轻易出嫁。可是思量许久,陈筱还是有了主意。
神殿有十二圣女,但是最终能成为新一任大祭司的只有一位,而大祭司的产生是通过对圣女的考察来进行的,包括占星、幻术、法术、蛊术等。而剩余的十一个圣女则必须在神殿侍奉一个甲子,从无例外。除非,除非是神的旨意。
爱情总让人变成傻子,可是为了得到爱情,每一个人都可以是最机智最勇敢的谋臣和将军。
于是,陈筱和慕容祁合计,传出了神谕,说是神灵不喜陈筱,不再要她作圣女。街头巷尾议论纷纷,陈筱的名声扫地,连陈帝都不得已下了圣旨,下令撤除陈筱圣女之位,更是令其终身不得进祭司殿。
离开之时大祭司最后见了陈筱一面。
大祭司背对陈筱,拨弄着手中的菩提子,声音里听不出喜乐:“陈筱,你曾是本座最看重的圣女。今日本座只问你一句,是否执意离开?”
陈筱叩头,回答得坚定:“是,只要我还活着,必是要走出这祭司神殿。筱儿有负大祭司厚望,实在是抱歉。”
大祭司也不拦着她,只是幽幽感叹:“这世间最易变的即是人心。纵使谪仙公子,也不免爱这大千世界红尘万丈。即便此刻繁花似锦,也不免日后色衰爱弛,更抵挡不住人心对美的追求。”
陈筱道了谢又拜了三拜,转身离开,未曾回头。
陈太尉异常愤怒,将陈筱大骂一顿,又关了禁闭。可是陈筱心里却是乐的,没有了圣女身份的禁锢,她终于可以和慕容祁在一起了。从这里也不难看出,这个看似娴静温雅的女孩子心里是怎样的坚定与执着,外柔内刚说的就是她了吧。
按理说,往后的日子将是充满希望与爱的未来与憧憬,可是世事往往不只如此。在陈筱温柔娴静的性格里,慕容祁好像忘了一个人,陈笙——他也曾信誓旦旦的说要娶她为妻的人。
慕容祁爱世间所有的美,对于这朵双生花,他谁也放不下谁也割舍不了。于是他做了一个惊天动地的举动,他要同时娶她们两人,不分大小均是嫡妻。
慕容祁先是去信告诉远在边关的陈笙,说自己事已办妥,要兑现诺言了。然后又对陈筱甜言蜜语指天发誓,说定会娶她为妻。最后他跪在父亲慕容太傅面前,足足跪了一天一夜:“我是真心真意的爱着她们,既然她们也爱我,为什么不能成亲?”
太傅看着他,欲言又止,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最后还是舍不得幼子只好同意。
当慕容家的人上门提亲时,陈太尉怒不可遏差点儿把他们扔了出来。那时的陈太尉将剑横在慕容祁的颈上,黑着脸:“我陈家女儿个个都是翘楚,何必要双双嫁你受你欺凌?你是否以为我陈家式弱已无能人?”
慕容祁一摇折扇笑了出声:“就是因为陈家女儿个个翘楚,今日我才上门提亲。我爱阿笙,也爱筱筱,既然我们彼此相爱,为什么不能成婚?”
后来,以爱之名,陈太尉同意了这桩前所未有的婚事。而慕容公子一人娶两妻的事则轰动京城,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笔夭司命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