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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大结局

笔夭司命簿 白苏十七 12760 2021-04-07 03:53

  司姑娘为了解救被困在梦魇中的苏忘言,再次动用白骨笔,把他的梦境展示到自己面前。

  然后,她终于找到了可以打破梦魇的阵眼。

  阵眼却是在,梦魇中苏忘言与茶音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既然是梦,那么再美也不值得流恋。本着治病救人原则的司姑娘捞起浮在空中闪闪发光的白骨笔,对着镜像中的茶音的小腹位置刺去。

  可是,就如同戳在了虚空中一样,泥牛入海,没有一点儿反应。

  司姑娘执着白骨笔哭笑不得:“我怎么忘记自己法力尽失的事情了。”

  明明已经找到了阵眼,但是,却没有办法打破,说来也真是讽刺啊。

  司姑娘无计可施,颓然的坐在榻前,看着幻象中恩爱美满的两人。她想:我是不是真的在救他?

  人生匆匆,不过百载,其间的生老病死爱恨别离,种种俗事纷杂,逼得人喘不过气来。而那虽是梦,虽是虚幻,但到底给了他一个心中自以为最圆满的美好。而一旦他从梦魇中醒过来,便必须面对那种得而复失的痛苦,以及俗世纠葛的折磨。

  况且,他还得面对,他喜欢的姑娘就这样消失在天地间。

  司姑娘看了看自己血色溅失的手指,轻声道:“我果然活了太久了。”

  为今之计只剩一条了,便是把苏忘言带回潇湘阁。那里毕竟布着神族的大阵,况且,司姑娘几百年都待在那里,那里的一砖一瓦再怎么说也比平常地方要灵气充沛得多。

  而且,说不定司姑娘还可以为潇湘阁施展最后一重法力:燃烧元神以增强法力的禁忌。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也只有潇湘阁才能做到了天时地利人和了吧。

  事不宜迟,司姑娘告诉了苏老爷要把苏忘言带到潇湘阁去治疗,老人虽然有些怀疑,但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赶紧派人套了车送他们前去。

  潇湘阁内,炉中的熏香散发出阵阵淡雅而独特的幽香,像是茶香,也像花香。

  司姑娘最后一次烹茶,然后慢慢的去饮。这一次的茶,她放了太多的茶叶,茶叶在壶中上下翻动,像是一条条游曳的鱼。

  司姑娘尝了口茶水,太苦,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等到口中的苦味全部褪去,便有淡淡的甘从舌尖而来。她喝喝停停,直到把杯中的茶水饮得一滴不剩,才站起来。

  白骨笔放在旁边,她手中握着的却是一把刀鞘上绘着黄金的龙的小匕首。她撩开袖子,笑了笑,便准备放血了。

  突然,一个声音飘了出来:“等等。”

  迫切,且带着浓重的关心,还很熟悉。

  司姑娘的动作被打断,继而转头去看,却见身后的柜子里飘出一缕红色的烟雾来,然后,闪出光芒,在那绯色的光晕中,走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她着一身绯色的短裙,头簪一枝红豆,赤着脚,手中捻着一朵白得近乎透明的花。

  司姑娘看着她慢慢走近,皱纹密布的脸上露出笑容来:“相思,欢迎回来。”

  来人是相思,她从红豆中而来,从绯色的光晕中而来,来到一筹莫展的司姑娘身边,帮助她度过眼前的难关。

  相思看着司姑娘白发苍苍、皱纹沟壑纵横的模样,突然有些难过。她跟在司姑娘身边几百年,她从来都是高贵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绝美模样啊。而如今,她却老了,鹤发鸡皮,垂垂老矣,像是马上就要告别这个世界。

  果然,这世上最伤人的是情之一字,最易催人老的也是这一个字。

  相思走到司姑娘面前,不言不语的扶她坐下,像是往常一样安静的煮着清茶。她将手中的虚冥花搓揉几下,扔进杯中,等到茶水与花完全融合之后才递给司姑娘:“姑娘喝茶。”

  司姑娘接了过来,却是掩不住肺腑中的痛楚,一边咳嗽,一边将那茶喝下去。她用手捂着嘴,像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样,咳得不能自已,但表情却是笑的:“咳咳,相思你终于回来了……好极了……”

  相思也不答话,只是走到她身后,轻轻的替她顺着气,等到咳嗽声慢慢减弱,她才道:“你替我们所有人都安排好了结局,那你自己呢?”

  “我?”司姑娘一愣,继而笑道,“我的结局……咳咳……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安排好了。”

  “你告诉我们,不要被命运禁锢,你教我们要反抗命运的不公,可是你现在却告诉我,你的命运早就被安排好了?”相思闭上眼睛,输了些真气给她,道,“我不是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树妖了。”

  司姑娘也感觉到有一股热流正在缓缓的涌进体内,像是置身于温泉当中,舒适惬意,大大缓解了这将死之躯的痛苦与麻木。她道:“或是我错了吧。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逆天而行的命运,也没有逆天改命的爱情。一切,只是我一厢情愿一意孤行。”

  相思也不执着于这个话题。她知道司姑娘虽说年少贪玩不喜论道吧,但好歹也是学过的,于哲理论道方面半桶水的神女总是比她这个什么也不知道只晓得依着性子而行的小树妖高明得多的。

  于是,相思又道:“你打算怎么救苏忘言?”

  这才是她不顾修为不够却还是硬要在此刻现身的原因。

  司姑娘就知道她要问这个,却也晓得瞒不住她,便实话实说:“如果没有他,也就没有今日的我。纵然我们曾经有过天大的仇恨,但如今,也什么都不剩了。我只是救他一救罢了。”

  “怎么救?用你的命去换吗?”相思的声音严厉起来,“这不值得。”

  “我已经活了太久了,我需要一个解脱。”

  闻言,相思也只有沉默。她看过司姑娘为他疯狂,看过她为他执迷,也看过她为他断肠,更看过她为他神魔不分。相思懂得司姑娘的感情,毕竟,她本就是一颗相思子,为爱情而生的,她所了解的并不比任何风月之人的少。

  可是,她还是无法看着司姑娘自断退路。

  在相思眼中,司姑娘该是那个素衣墨发、白绢遮面的高贵女子,她应永远以慵懒且不食人间烟火的态度看着芸芸众生,然后在茶香袅袅中执笔。

  况且,司姑娘于她有救命之恩,还不止一次。是司姑娘给了她重生的机会,给了她人的形态,给了她一个安全温暖的庇护所,给了她朋友和家人。这样的温暖,就像长姐对妹妹的拳拳的爱,无微不至润物无声。

  而她,无以为报。

  所以,不过刹那,相思心中已有了打算。她现在还是个树妖,虽然法力不如以前的司姑娘,但是,比起现在如同凡人一般的司姑娘而言,还是厉害了千万倍的。

  她可以把她现有的一切全部给司姑娘。

  那是她的主子,她的恩人,她的姐姐。

  就算不为了报恩,只是为了姐妹之情,她也该,毫不犹豫的把一切都给姐姐。让司姑娘可以做成自己想做的事,让她可以救活那个人。

  于是,相思定住了司姑娘的身形,便开始将自己的修为慢慢渡给她。

  司姑娘察觉到不对,拼命挣扎,喊道:“相思,你做什么,停下来!”

  相思并不答话,只是将修为源源不断的输给她。

  司姑娘自知挣脱不得,这样道:“相思,你快停下来!这是我的天命,与你无干。你没有理由为了我的陈年旧事丧了性命。”

  相思还是不理睬。

  “相思,”司姑娘终于火了,“别以为我平时宠着你,你便能如此肆意妄为?你忘记了是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了?我是你的主子,你自己答应过的,做我的侍女永远听我的话。我现在就要你停下来,然后离开潇湘阁,永远都不准回来!”

  相思听了这话,终于肯出声了:“姑娘,你便容着我放肆一次好了。我做了那么多年乖巧听话的树妖,却从没这样放肆过,唯一一次。”随着修为的渐渐流失,相思的体力也明显的慢慢下降,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姑娘,你救了苏公子,便离开潇湘阁吧,永远不要回来了。”

  随着最后一丝修为进入到司姑娘体内,相思的身体也随之慢慢缩小,然后变成一颗红豆,再然后,猛然碎成了粉末,再也没有了。

  而就在她消失的那一刹,加诸在司姑娘身上的定身咒语也失去了作用。司姑娘猛然回头,泪流满面,看着那红豆的粉末都随风飘散,痛苦的喊道:“相思!”

  而司姑娘的身体也慢慢发生了变化: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墨汁浸染一样,她白如积雪一般的长发从发根开始又重新变成了黑色,这样的浓墨从发根一直延伸到发梢,她便亲眼见证了自己白发变青丝的一瞬。而她脸上的老年斑、手上的皱纹,也都逐一消失,重新显现出她光洁白皙的皮肤,和美得不似凡尘的面容。唯一没有变的,便只有那一双赤色的瞳孔,从一开始便是如此,一直到最后。

  司姑娘俯下身去,企图留住一点儿粉末,可是,真的是一点儿也抓不住,她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相思在三千世界中烟消云散,而她自己却没有办法阻止。

  她如瀑的长发泼洒在地上,却是纤尘不染的,就连红色的衣裙也没染上一丝尘埃。

  生老病死,爱恨别离,这不仅仅凡人的苦痛,也是神仙的无奈。

  没有谁能够敌得过生死,没有谁能够真正赢得过时间。

  在苍茫中,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所有人的苦难都是一样多的。

  司姑娘的泪水落在地板上,渗进木质的纹理中,晕湿了一层又一层。

  她把相思带到潇湘阁的时候,分明答应过要护她一生周全的。可是,她却没有做到。非但如此,最后却还要靠相思牺牲了自己来成全她。

  司姑娘想起当日为相思卜算的结果,说她要因情劫而死。当时大家都以为是男女之情,所以拼了命的去拆散相思和王唯。可后来,当相思倒在血阵上时,司姑娘才恍然大悟,那情劫并非男女之情而是姐妹之情。她以法术将相思的魂魄寄居在红豆中,又将虚冥花予她将养。

  司姑娘本来以为,相思的劫到此为止了,却不曾想过,原来命运啊真的是无从更改的。今天,相思终于为了姐妹之情而死,魂飞魄散,不得转生。她本就是小小树妖,没有昊天帝那般的修为,根本无法聚集破碎的魂片。所以,这三千世界,她当真死了,没了,再也不见了。

  天命真的不可以违逆吗?命运果真不可以更改吗?

  司姑娘仰天长啸:“啊,老天爷,你太残忍了!”

  司姑娘双眼通红,情绪激动。她在这片刻之中已然做出了决定,她决定,最后一次逆天而行!

  “我命由我不由天,没有谁可以规定我的命运,没有谁!我偏逆天而行!纵然毁灭,也百死不悔!”

  司姑娘站在苏忘言的榻前,看着还沉睡在梦魇中的人,心道:“既然天命注定我要失去身边所有人,那么,我偏让天命看看,我是如何将他带回来的!”

  说罢,她已然化作一缕轻烟,轻柔的入了苏忘言的梦中。

  没有心软,没有犹豫,她握着长剑,径直走向那木屋,然后,对准茶音的小腹,一剑刺了过去。

  苏忘言眼疾手快,在剑还没沾到皮肉的时候,猛地用双手握住了剑刃,他对她道:“你疯了吗?”

  “我没疯,疯的人是你!”司姑娘也怕真的伤到了苏忘言,毕竟若他在梦魇中死了便也就活不过来了,“放开,等杀了她,我带你离开这里!”

  “不放!”苏忘言挺身挡在茶音前面,手上的力加大一分,顿时便有血顺着剑身流了下来,他大声道,“我身后的,是我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我不准你伤他们!”

  “苏忘言,这都是梦魇,是幻境,是假的!”

  “音音,”苏忘言突然截断司姑娘的话,满眼迷蒙,轻颤着双唇道,“你不给我靠近的机会,难道连做梦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司姑娘像是被闪电击中,愣在了原地。她突然明白了,原来苏忘言他知道,他知道这只是梦,他知道一切的美满都是假的,可他仍旧心甘情愿的留在梦魇里。

  就是失神的那片刻,茶音已经起身想跑了。司姑娘的脑中一片模糊,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咣当一声松开长剑,任它掉在地上,看着苏忘言的鲜血流了一地。她觉得自己啊还是不够心硬,她无法在亲口拒绝了苏忘言之后再一次毁灭他梦中的希望。

  难道……就这样由他去吗?

  一时之间迷茫得如同稚子,司姑娘不知该如何选择。也许,世人所认为的生,恰恰是苏忘言他所认为的死呢。这样武断的决定他人的命运,真的好吗?

  突然之间,像是在混沌之中有光炸开来一样,她听到无数个声音,有白九的,有炽焰魔君的,有相思的,有父兄的,还有昊天和寒宥的,他们都在喊她,不同的称呼,但都像是活着一样。

  “是了,我不能操纵他的命运,但我却可以决定他的生死。”司姑娘这样说道。

  然后,右手一摆,一枝袖箭咻然射出,从正在奔跑的茶音背后刺入,然后从她隆起的腹部穿出。她一下子跪倒在地,嘴角的血液不停的流淌,捂着肚子,连尖叫都没有,就死在了血泊之中。

  “不要!”苏忘言的声音吼破天际,司姑娘从中听出了深深的绝望和恨意。

  果然,苏忘言满身是血的走过来,捡起地上的长剑,指着司姑娘的咽喉,气得声音发抖:“你是个无情无义的疯子!我要杀了你!”

  司姑娘一甩长袖,那剑便被卷飞了老远,她说:“在这里,你是无法杀死我的。如果你真的执迷于幻境,真的想要找我报仇,那么,走出梦魇,我在人间等着你。”

  苏忘言道:“我不要!我愿意永远留在这里。你凭什么毁了我的梦?难道,我一厢情愿的梦也碍着你了么?你果然是个疯子!”

  “苏忘言,不管命运如何不公,不管命途如何坎坷,作为人,你都不能逃避。”司姑娘道,“你要勇敢面对,而我,便是要逆天命而行!”

  说着,她拉住苏忘言的衣襟一拽,便如同一个跳跃,把他带回了真实的人间。

  而从梦魇中缓缓睁开双眼的苏忘言,脸上的泪痕犹在,眼睛也哭得通红。

  梦醒来,所有的恩爱缱绻所有的白首不离便都是黄粱一梦不复存在。任你在梦中付出了多少真情实意,任你在梦中落了多少眼泪,那也只不过是个梦。

  却是心中最遥不可及的奢望。

  司姑娘站在苏忘言的床头,道:“是我毁了你的梦,你可以恨我怨我。然而我还是要告诉你,这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命格。没有谁承受的苦难会比谁少,只是看你,能不能坚强。”

  然后,她十指交叉,轻轻摇动,如同一只翻飞的蝶,在那柔和的光芒中,樱唇轻动:“从前,你改了我的记忆让我能够有勇气活下去,今日,我便用同样的方法对你,希望你也可以,安稳一生,长命百岁。”

  司姑娘的声音极轻,还伴着喃喃的听不懂的咒文的声音。

  苏忘言如同脱水的鱼般躺在,虽然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是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他惊慌失措的开口:“不,不要……”

  咒语已经念完,苏忘言也来不及挣扎,只剩下他最后一句话飘散在重叠的回音中:

  “音音,我要的是你!”

  司姑娘转身离开,不曾回头,此后山长水远再不相逢,你的命,我把它给你,由你牢牢的握在手上。

  从此,就算天下人都被命运捉弄,但你,却永远游离在司命簿之外。你的命运,永远只由你自己来决定,是好是坏,没人可以插手。

  这是司姑娘能为苏忘言所做的唯一的最后的事了。

  然后,司姑娘站在长安城最高的山顶。狂乱的山风中,一袭绯衣的司姑娘如同一个即将御风而去的仙者。但她不屑于此,她不屑做一个被天命束缚的仙。

  逆天改命,逆天而行,她轰轰烈烈的做了一辈子,今天,终于已经到了尽头。

  不悔,不怨。

  “老天爷,你可以毁灭了我的肉体,可以撕碎了我的灵魂,但你,无法阻止像我一样的不屈于命运的叛逆者。就算今天我死在了这里,你也挡不住后来者的脚步。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出现,他能够真正的逆天改命悖逆上天,再也不需要屈从于命运的捉弄。”

  说罢,司姑娘伸出右手,抚上脸颊,摸到鬓角的地方,然后,指甲一戳,像是撕去人皮面具一样慢慢的撕下她的脸来。

  鲜血淋漓的面皮被揭开,露出白骨森森的可怖来。

  然后,司姑娘又像是感觉不到痛苦一般的,割开了腕间的动脉,任鲜血直流,像是打翻了的红色墨水。

  在然后,她慢慢摸出了怀里的白骨笔,哈哈大笑:“我是九天之上司命之神,今日,便逆天而行,重写众人命格!”

  白骨笔蘸上殷红的血,而鲜血淋漓的面皮已经在虚空中铺开了,像是一册被画花了的书卷。

  以骨为笔。

  以血为墨。

  以皮为纸。

  大笔如椽,点染血迹,在那空白的纸上一路行走,龙飞凤舞,铁画银钩,好不痛快。

  远远兮高山,填填兮雷雨。

  大雨倾盆。

  惊雷炸响。

  血迹混着雨水,落到土里去;雨水裹着血液,写到纸上去。

  司姑娘狂笑着,她已然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可是,就算如此又怎样?不甘!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不甘心为一草芥,被捉弄,被戏耍。活了一辈子,竟连命运都无法握在自己手中。

  不甘!不甘!

  偏生就要反抗!当年不惜入魔,此时不惜逆天!

  你能奈我何?

  大不了就是一死!

  活了多少个沧海桑田了,还怕什么?大不了就一去不回!时至今日,也没有想过要回头!

  哪怕以后,天下再没有茶音,再没有司姑娘,我也不悔!总算是,拼搏过了,总算是与老天爷斗争过的!

  “来啊,不过如此!”

  司姑娘在滂沱的雨中大叫,如同一个疯子,但手上却未曾停过半分。

  一个巨雷在司姑娘脚边炸响,整座山都剧烈的抖了起来,山石纷纷的下落,带着许多的泥土和洪水。

  司姑娘满脸的血,或许说,已经看不见她的脸了,她像是一团行走的血肉,在那突然亮瞎眼的白光中踽踽独行。

  “山川大地,我自横刀。敢笑昆仑,敢讽穹苍!”

  逆天而行,老天爷,你怒啊,你发怒啊,滔天的怒火又如何,我怕你不成?来啊,我不怕死,只怕天下人同我一样,连命运都被做成了你手中的玩物!

  此时此刻,无挂无牵,我恨的已被你送至深渊,我爱的也被你逼到绝望,我能护的,也只有这样。

  现在还活着的,不过是苟延残喘,一隅偏安,但总之,他们已然跳出命运的齿轮,就算日后不尽人意,也是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自然一世不悔。

  而你,老天,便在无数开始崛起的叛逆者面前颤抖吧!

  白骨笔落下,写尽千秋,书尽万相。

  而那大片大片的留白处,是你自己创造的命运。

  司命簿上写的,只有出生和姓氏,而剩下的夭寿祸福爱恨别离,全都是你所解出的未知。

  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可以主宰你的命运!

  轰隆隆,整个天穹都在颤抖,带动着大地也在发抖,这震耳欲聋的声音从无垠的远方传来,从幽冥的地底传来,从辽阔的天际传来,然后,归拢到一处来,震动天地。

  只见以皮为纸的司命簿轰然裂开来,带着纷飞的血点,像是三月的桃花。

  而司姑娘,她仰面倒了下去,直直的落入深渊,那悬崖深不见底像是直通地底。就在此时,原本孤零零的山峰又开始颤抖起来,拔地而起了另一座高山,与之拼拢了来,合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

  雨过天晴,天空也明朗了起来。

  而那山上,还有什么正在慢慢的飘落。

  以皮为纸,皮绽。

  以血为墨,血干。

  以骨为笔,骨碎。

  惨烈而悲壮的逆天而行。

  那一日,长安城中的百姓躲在屋子里直到雷电过去才敢出来,在那明媚的阳光中,像是迎接他们的新生。

  而醒过来的苏忘言慢慢走出潇湘阁,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抬头看着房檐下轻轻摆动的铃铛,还有那两只随风摇曳的茶色灯笼。他瞧着牌匾上三个圆润的篆字,喃喃出声:“潇湘阁?”

  雷雨过后的春天,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像是谁的眼泪。

  而苏忘言,他走在繁花满陌的巷子里,突然想起刚刚做的一个梦。

  梦里是一个素衣墨发的姑娘。

  而他,却一剑刺穿了那姑娘的心脏,冷冽的说:“你活得太久了。”

  姑娘的眼里流下红色的泪来:“是的,我可以去死了。”

  苏忘言不记得那个姑娘是谁,也没有看到她的脸。

  索性那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梦醒来就什么也没有了,也无需在意。

  他现在只想回家,他的父母他的亲人朋友,还有所有他爱的和爱他的人都在等他。

  而他,也许在下一个路口的拐角处,就可以邂逅一个令他怦然心动的姑娘。

  可是,他的眼睛为什么有些酸疼?他的脸上为什么还有泪痕?

  走吧,向前去吧,回不了头了。

  潇湘阁被他丢在身后,落寞的立在雨后的阳光中。

  或许,将再没有人记得这个书屋,没人再记得这里面曾经住着的人。没有人再痴心妄想以命换命逆天改命,因为从此刻起,所有人的命,除了出生和姓氏,都统统握在自己的手心。

  这座潇湘阁,终于可以在伫立了千年之后歇一歇了。

  遗忘,原来真的是为了爱。

  而也许,等到这场雨歇,等到再千年之后,在西南的某个小城里,会有个穿着白色T恤浅色牛仔裤的姑娘,她站在门口,看着自家牌匾上的“潇湘书院”四个大字发愁:“这算不算侵权啊?要不换成潇湘书屋好了。”

  而那时,依旧繁花满陌,依旧是一派生机盎然。 笔夭司命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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