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是这样啊！”

　　“那父亲你想办法将小魏氏心里的那份恨挑出来，先让小魏氏挑衅一下老太太，老太太必然要闹起来，老太爷虽然不待见老太太，可他会以大局为重，必是会好和哄她一哄，父亲只需要安排这样一个时机，待老太爷去哄老太太时，将小魏氏藏在暗处，让她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那咱们便什么也不需要再做了。”

　　“好办法！绝妙啊绝妙！”

　　顾怀仁惊叹不已，再一次的觉得自己找顾含章做同盟当真是选对了人。

　　“只是为父觉得，我去挑拔的效果肯定不如你来的巧！”顾怀仁眼珠子转了几转，主意又打到了顾含章身上。

　　顾含章心下明了，不动声色的应承下来，心下却十分鄙夷。

　　顾怀仁看似愚蠢，任何事情都需要顾含章来定夺，实则他并非是真傻，只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又能达成目的！

　　说到底，他想要将顾含章这颗棋利用的彻底一些！

　　顾含章明知此项，仍是甘愿被他“利用”，既然他想要凌驾于她之上，那她便让暂且如愿，反正，这一顾家这一府门的人，谁都逃不掉。

　　顾怀仁想用一个故事收服顾含章，而顾含章也想用顾怀仁来做一些事情。

　　“那女儿且来试一试，结果如何可不敢保证！”

　　“可以，为父自是相信你！”

　　顾怀仁满心欢喜，魏家那样的招数都被她拆了开来，小魏氏这点事情哪里能难得倒他这个肠子倒着长的女儿？

　　顾含章听了父亲的话，立时又取来一支红参去看望病重的小魏氏，晚秋一直在屋子里安慰着哭哭啼啼的小魏氏，见着顾含章进来，连忙将她让进来。

　　“六小姐，您快劝劝夫人，她太苦了！”晚秋行了一礼，眼圈儿又红又肿道。

　　小魏氏虽还在哭泣，可相比那日，她情绪可算是平静得太多了。

　　顾含章拿了袖子里抹过葱须的帕子擦了一把眼睛，泪水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母亲……章儿自小孤苦，您是这个家里唯一疼我的人，母亲你不要死……”顾含章左右开弓，左边抹抹，右边抹抹，片刻之后，双眼通红，泪水滴滴哒哒的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本来小魏氏见她这般是万分不喜的，她还没死了！哭什么丧！！奈何她情真意切，又被她话语里那股子悲切所感染，也跟着哭得稀里哗啦。

　　待两个收了泪水，俱都双眼通红。

　　小魏氏是伤心的，而顾含章，则是那帕子给辣出来的！

　　“唉，这府里头，也就章儿你是真心关怀母亲！母亲到了这般田地，你见她们谁人是真心来看我的？要么是来看我笑话，要么就是来寻点事情气一气我，恨不得我早一点死了才好了！”小魏氏满心的怨怼，她不甘！

　　“含章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母亲把病看好才行！这么下去可怎么好？从前在云安寺里，有个嫂子对我特别好，可她有一回病下却没看大夫，没几天人就走了！含章实在是怕得很！”

　　顾含章这话一出，小魏氏内心又绝望上来，大夫来了不知多少！可一个个全都摇头，只一句想吃什么就赶紧儿的吃！

　　她比谁都想去看那大夫！！

　　“不是母亲不去看，而是……全济南府的大夫都看遍了，他们没一个能治得好母亲这病症啊！章儿，母亲命不久矣！”说到伤心处，小魏氏又嚎啕大哭起来。

　　顾含章的惊讶恰到好处，她愣了愣，泪珠子在眼里打转，似彷徨无依，惊慌失措。

　　“怎么可能，母亲你到底是什么病症啊！”她带着哭腔，一出言，眼泪又一串串落下来。

　　“有人要害母亲啊章儿！这一府门的人，没一个好东西！”小魏氏咬牙切齿，心里恨那魏氏恨得要命。

　　“是谁？章儿去报官，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顾含章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神却紧紧盯着小魏氏。

　　“章儿不可胡来！”小魏氏拉着她坐下，顾含章这“炮仗”似的性子，给她急出一身的汗，这种事情捂死都来不及，怎可报官？

　　“可是……”

　　“此事母亲自有办法，你不用担心，若当真关怀母亲，倒是真有一事要你来做。”

　　“母亲快说。”

　　“济南府的大夫都看遍了，他们都说没得救了，可母亲心愿未了，不能就这么死了，你自小在历城长大了，可听说过洛神医的事情？”

　　顾含章故意惊讶起来，她微微张了张嘴，瞪大了眼道：“历城无人不知此人，医术高超，若得她亲自来为母亲看诊，母亲你必然可以痊愈！”

　　“母亲这一生怕是没这个命了，那神医好是好，可是诊金实在付不起！”上回骗了顾含章十万金才换来鬼面将军那一张药方，自己已然病入膏肓，若求神医，诊金只会多不会少，顾家怎么可能为了她一个小魏氏甘心背付这般重担？

　　小魏氏苦笑一声，就是因为太过了解，所以她连想都没有想过。

　　“那……”顾含章左右为难，拧紧了自己的衣角。

　　“你可知道这洛神医有没有什么特效的药丸传下来？母亲不求她亲自来诊，但求能再多活些时日，以圆我这未了之愿啊！”

　　小魏氏不想死，可若是不得不死，她一定会拉几个垫背的，老太爷虽然应吮了会为她作主，可这么久以来，竟连一点动静也没有让她看到，小魏氏心急了，她不会傻傻等到自己再无还手的那一天。

　　“章儿这就去打听，最迟这两日就能有消息。”顾含章离去，面上平静如无波古井。

　　过了两日，她着人为小魏氏送去两盒清心丸，只道是人家用洛神医流传下来的方子配好的，清热解毒，益寿延年，小魏氏当下便服下两颗，许是心理作用，又许是那药力当真有奇效，她片刻之后便觉得有了些力气，叫人扶着下得床榻，要亲自去寻老太爷来问，她这事不可能就这么摆在暗处不动。

　　奈何老太爷有意躲着不见她，无奈之下，小魏氏便只来到老太太的院子。

　　现如今老太太也不再如同往日那般搭台唱戏笑脸相迎，她知道小魏氏已是末路，便不再客气，已然撕破了脸去。

　　“自作孽不可活，想必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老太太魏氏看到小魏氏这破败的身子，满脸讽刺的说道。

　　小魏氏恨得牙痒痒，扬起手来就想来扇过去，可她到底久病，刚扬起的手被那老嬷嬷一把抓住，用力一推，便整个人坐到了地上，连爬都爬不起来。

　　“你会不得好死的！死老太婆，你竟敢对我下毒！”

　　“哼，谁能证明？平素好吃好喝跟菩萨似的供着，反倒被反咬一口，可见啊，有些人就是不能对她太好！当初那些好东西还不如拿去喂狗！平白费了那么些银钱，末了连个水漂儿都没瞧见不说，反倒惹了一身的骚！”末了，老太太故意在最后一个字上重重的发音，未言明之意很是明显，而后又嫌弃的捂了嘴道：“是不是挺臭的？”

　　这一屋子的人都是老太太的心腹手脚，小魏氏义气用事，不过就是自取其辱而已。

　　被老太太这一通辱骂下来，偏生她还不能还嘴，因为她手上确实没有任何证据，这老太婆做事不留一丝把柄，她有口难辩，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小魏氏只好踉跄着爬起来。

　　只心底对老太太的恨意更深，一心想着要报复于她。

　　这个时候，小魏氏已是不指望老太爷那里能为她做些什么了。

　　若老太爷真心想帮她，老太太就不会有今天的嚣张！

　　顾含章远远看见小魏氏万分沮丧的自老太太院子里走出来，便回到她的芳菲轩，将向东唤出来道：“将这包药粉下到老太太的饭食当中，再将这纸包放进老太爷袖口，要稍露出一截子出来，能做得到吗？”

　　向东默默接过那包药粉，很是无语的一旋身就消失了去。

　　这点子事情他若都办不好，怎么还有脸呆在将军的身边？

　　当晚，老太太吃过点心后就吐得厉害，恰好碰见给小魏氏看诊的大夫，就叫来看了看，当大夫告诉老太太她这是中毒之症时，老太太头一个怀疑的人当然便是小魏氏，而后又见老太爷笑眯眯过来问候之时，自袖袋里掉出一半袋子还未用完的药粉，当下那药便洒了一地。

　　老太爷浑然不觉，客套关怀了两句就走了，可老嬷嬷却是悄悄的将掉在地上的东西给捡了起来，私下里问那大夫。

　　“您给瞧瞧，这是什么物件？”

　　大夫只闻了闻，就断定这乃是慢性毒药，食之腹泄，时日久了便侵入五脏，损心肺、耗精血，乃是极为毒辣之药物。

　　老太太听完身边心腹嬷嬷的禀报，不由得冷笑，顾牧同这手法，并不高明！

　　要么一把就将自己毒死了倒也好，可他偏偏选了个最阴毒，却也是效果最次的法子来对付自己。

　　难道她看起来比那魏清幽还蠢吗？

　　老太太越想，就越是觉得此事她不能忍，反正这么多年了，老太爷是什么性子她能不清楚？一个垂死挣扎的小魏氏根本不足以撼动她在顾家地位置！

　　于是便直接打上门去质问。

　　“老太爷好本事，连下毒的法子都用上了，不如直接给我一封休书，也省得我临了临了将命搭在你们顾家！”

　　“胡说什么！”

　　老太爷以为那毒是小魏氏下的，心里对小魏氏的埋怨便深了些，对于老太太，他必须采取怀柔政策，安抚为主。

　　“我说什么，老太爷心里清楚！”

　　“好了，别闹了，身子不好就好好休息，明日我叫厨房给你做两个好菜，好好补补身子！”

　　老太爷软了下来，老太太却不以为然，她挥了挥手，叫身边那嬷嬷退下后，直接便道：“顾牧同，我们不妨将事情挑开来说，你要和魏清幽过，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们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选了她，两个儿子你就别想了，好生跟那贱货再生养几个出来给你送终就是！”

　　她其实想要表达的是，如果老太爷一味偏袒小魏氏，那便要将他们的丑事公布出去，两个儿子再不会认他！

　　一下子，老太太便抓住了老太爷的软肋。

　　他最怕什么，她就来什么。

　　果然，老太爷立时一改那高高在上的态度，朝老太太温柔笑道：“小莲你莫要耍小性子，这件事情闹出去，叫我们怀德拿什么脸面为官？你莫要毁了他！”

　　“哼，到底是我在毁他？还是另有其人？”

　　“小莲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我真心悔过了，你相信我，不然你以为小魏氏发病了这么久，你还能安安稳稳到现在么？多少次小魏氏明里暗里对你出手，都是我替你拦了下来！奈何这次独独让她铸成了错，好在还有回转的余地！”

　　老太爷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来拉魏氏的手，又是哄又是骗的将她带回屋，按在床上就要行那云雨之事，这头两个老的离去，便有小魏氏并那一脸嘲讽的顾怀仁自内室里出来。

　　小魏氏一脸的颓败，她以为自己借了东风上了船，没成想，走的却是条穷途末路。

　　“你看清楚了吗？”顾怀仁一改之间那副恨不得她死的嘴脸，略有语重心长之感，可能他自己也觉得这副模样太假，故而片刻之后又恢复一派冷清。

　　小魏氏心里如同在滴血，她没有再看一眼顾怀仁，也不再说话，只脚步沉重，慢慢的回了她的院子。

　　原本有过最坏的打算，可当现实那般残酷的在她面前上演之时，小魏氏差点没那心底那点失落给淹没了去。

　　她寄托过希望的人啊！最后毫不留情的给了她一刀。

　　是可恶的是，在她心上补过刀了，还要日日来诓骗于她！

　　“顾怀仁，我要死了！可我有心愿未了！”

　　小魏氏回到院里，顾怀仁便跟了过来，打铁不是要趁热吗？

　　“恩，然后呢？”顾怀仁此言甚是冷漠，他们最后一点夫妻情义早在数月前耗尽，再装出情深似海，连他自己也骗不了。

　　“你故意让我看到这一幕，不就是希望我来对付老太爷吗？”小魏氏并不傻，特别是被逼到这个份上，她不得不聪明一回。

　　“那你到是说说看，你可有什么心愿？”

　　小魏氏冷笑一声，从前她觉得顾怀仁烂泥扶不上墙，蠢笨如猪，又花心好色，这才对他绝望，可到最后关头，她发现此人并非没有脑子，只是从前他没用在正路上而已。

　　若是从前两人好生经营……那今日又怎会是如此模样？可惜世上哪有后悔药吃？

　　“我要老太太的命！”

　　小魏氏嘴角有抹病态的狠辣，她恨老太太下如此死手，也恨老太爷无情无义，更恨自己识人不明……

　　顾怀仁有一瞬间的迟疑，老太太待他不薄，他有些不忍，于是劝道：“你难道还不懂吗？你会变成今天这样，完全是老太爷一手造成的，若不是他将你强行拉下水，你现在还和从前一样过着充满了希望的日子！之桓若是知道……不知他如何作想！老太太纵然不对，可她捍卫自己的主权，我并不觉得她做错什么，你恨错了人啊清幽！”

　　“那又如何？给我下毒的人是老太太，她就必须受到惩罚！”

　　“你怎么这么傻？若是没有老太爷受意，凭老太太的脑子能想到这种主意吗？你以为从前王氏是怎么死的？你如今不过就是走了她的老路！被老太爷玩弄于股掌之中犹不自觉！”

　　魏氏脸一白，心里一咯噔，被顾怀仁这么一说，她觉得自己似乎跌进了一个阴谋，他们全部想让她死，临死了还想利用一把！

　　“你说什么？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清幽，我还是希望你能放下仇恨，和和平平过完人生最后一段时日，若是你愿意，可以提前去王都与桓儿相伴，只是你莫要跟他说与老太爷之事，否则我怕他会受不了。”

　　顾怀仁此话，便是绝了小魏氏最后的退路，儿了那里，她绝对是没脸去的，要么在这老宅里等死，要么就为他所用，在老太爷心口插上一刀！

　　小魏氏自是懂得他话外之音，脸上惨然一笑。

　　是啊，她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儿子？

　　“我可以全力配合你，只是你要答应我，到死，也要将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绝不能在桓儿面前提起半个字！还有就是，将来你必须全力支持桓儿的前程事业，他是你亲儿子，你做父亲的不帮他，还指望谁能帮他！”

　　小魏氏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顾之桓，顾怀仁见她松动下来，自是满口答应了去。

　　从小魏氏那里离开，顾怀仁一脸欢喜的来到芳菲院，要与顾含章商量着下一步要如何一举将老太爷拿下，他兴致高昂，走路都带风，一切都朝着顾含章计划的那般发展，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便能心想事成！

　　“章儿你果然厉害啊，小小的计谋便骗得小魏氏对咱们言听计从！”顾怀仁满脸的笑意，那用欣赏无比的眼神瞧着这个往常他并不放在眼里的女儿，心底却有着淡淡的惋惜，若顾之桓有了他姐姐一半的聪慧，也不至于混成这副模样！

　　若顾含章是男儿之身，那他们二房也不至于被人踩在足下！

　　“并不是含章厉害，这件事情便是我们不去插手，到最后也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我们这么一干预，只是让事情提前发生了而已。”顾含章无悲无喜，脸无表情，深沉的根本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

　　“是这个理！他们作孽，自是会受到惩罚。”顾怀仁义愤填膺，说这话时眼里全是愤怒与不甘。

　　“父亲说得极是。”顾含章听他这话，嘴角有了笑意，看向自己父亲眼神却有些复杂难辨，顾怀仁一接触到她那神色，心里莫名有些发虚，于是赶紧转开头僻开了去。

　　“那你之见，接下来我们要如何行事？”他问。

　　“父亲以为呢？”顾含章淡淡。

　　“小魏氏满腔的恨意，若用得好了，咱们就能心想事成了！”

　　顾含章嘴角扬得更高了些，心想事成么？恐怕是没有那般容易呢！

　　“若能一举成事，自是好的，可是我瞧着，老太爷那头防备得紧了，父亲您是想要他的命？或是让老太爷过得不舒坦？您想要什么样的目的，我们才好奔着那目的去设计一出好戏啊！”

　　顾怀仁当然是希望老太爷去死，他恨极了这样的父亲，头顶一片大草原过了几十年，又长年被他欺压，心里的恨意早就将他残存不多的良知人性泯灭殆尽。

　　“前者。”顾怀仁轻轻说出两个字，而后缓缓吐出胸口一口浊气，冷咧的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鬼。

　　“既然是前者，那小魏胸中这点子恨意，便还不够，她这会恨得最多的，其实还是老太太，对老太爷虽有怨怼，可也架不住……”说到这里，顾含章凝住，人家说床头打架床尾合，老太爷与小魏氏虽不是夫妻，可若老太爷当真要用这招来安抚小魏氏，那是极有用的。

　　所以，小魏氏满腔的恨还没有完全转化到老太爷那里，若叫她此时对老太爷下杀手，她便随时都能反过来狠狠咬他们自己一口。

　　这颗棋是敌是友并不分明。

　　顾怀仁原以为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他们已是稳操胜算。

　　可顾含章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那章儿你觉得咱们该如何行事才好？”顾怀仁拧眉，心里的失落渐渐涌上来。

　　“自然是帮她一把啊，既然她还不够寒心，那就帮她把心冰封起来，她若还不够狠，那便让她慢慢的狠起来！”

　　“没错！”

　　“以父亲之见，老太爷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顾含章话一出口，顾怀仁眼前一亮。

　　妙啊！小魏氏会被老太爷哄回去的唯一可能便是她对老太爷还心存一丝幻想！可是同是男人，顾怀仁又怎会不知老太爷此人在此待女色上头是什么样的性子？ 辣手摧夫：娘子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