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若恬知道自己的父亲生气了,心里有些害怕,咬着唇看着君逆尘,只想他快点答应自己的父亲才好。心里紧张得要命,一张脸雪白雪白的。
而君逆尘却没有半点的反应,依旧冷漠淡然的站着,直视着东方智,眼中神色睥睨,没有半点退缩和妥协的意思。
“小侄的意思很清楚了,东方师伯没有听错。用不用小侄再复述一遍?”君逆尘淡淡的开口。
眼看着他微微挑眉,一副你要是没听清楚我就再说一遍的样子,东方智差点没气死。
忍着怒气道:“贤侄真的不用再考虑考虑?毕竟只要娶了我女儿,我东方家能给你的支持可不是一般人能给的。而且我听说,贤侄这位王妃可不是什么有背景的,她的父亲是前任宰相,据说企图谋反被拿下满门抄斩了的,她能活下来多半是你的功劳了,只是这样的事情,还是很容易让人拿来攻击的,你当真要这般执迷不悟吗?毕竟只要你去了若恬,即便你想要最上面的那个位置,我们也会鼎力相助。”
做父亲做到东方智这个地步,也算是仁至义尽,无比的憋屈了。
这上赶着送女儿人家还不稀罕,说起来也是没准了。
但是哪怕是他这般的苦口婆心了,君逆尘闻言却是冷冷一笑,道:“多谢伯父好意了,我还当真没有靠女人的打算。只有那些没用的男人,才会想着靠老婆。”
“莫说是我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就是有兴趣,我也会凭借自己的本事夺来,用不上旁人的帮衬,言尽于此,告辞了。”君逆尘说着转身就想往外走。
还没迈开脚步,猛然想起自家师傅还在,侧过身淡淡道:“师傅,今天这事徒儿就不多说了。你要是真想徒儿了,就直接来找徒儿,或者让徒儿去找你,也不是这般帮着外人对付自家的徒弟。回头师傅不生气了,就来找徒儿喝一杯,好酒管够。”
君逆尘淡淡的说完之后,没有再停留,直接离开了。
“君哥哥……”东方若恬见他要走,凄厉的喊了一声。然而君逆尘像是没有听到似的,没有丝毫的停留就走了。
“你……”东方智气得说不出话来,看着君逆尘消失。
看着屋内的情况明显的不对,老宫主也是有些认怂。
今天这事,他心里也是无比憋屈的,只是他欠东方智一条命,不得已为之,今天也算是彻底报答了。
尴尬的对着东方智一笑,说:“东方兄,那个,我看你这里好像有些不方便,我就先走了啊,回头再来找你叙旧。”
他站起身就要朝外走,东方智见状赶忙也站起身来,说:“今天真是让老兄看笑话了,我这孩子不争气。回头我必定带着她亲自上门道歉。”
东方智也是有些无奈,毕竟东方若恬这个尿性实在是让人无奈啊。
将老宫主送走了之后,东方智坐在凳子上,满脸的怒气。
对于君逆尘的拒绝,他其实是心生感激的,毕竟他也希望东方若恬嫁个好人家,而不是给君逆尘做妾,只是表面上不得不做出这幅怒气冲冲的样子来。
他相信,君逆尘也是明白他的心思的,所以才会配合的做出那么果决的态度来。
“爹,我……”东方若恬眼巴巴的看着东方智,咬着唇想要说些什么。
东方智瞪了她一眼,说:“别再任性了,刚刚你也不是没有看见,你爹我都丢下这张老脸去求人家答应了,人家硬是不答应我能怎么办?绑着他和你成亲?别傻了你。以后好好的过日子成不?咱找个普通的男人,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好不好?”
“爹,我就是舍不得嘛,我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却对我没有一点的感情,我的心都要碎了,爹,我真的好难过啊。”东方若恬扑到东方智的怀里,低低的说着,眼中的泪水滚滚落下。
东方智也心疼得不行,但是他明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这会儿东方若恬明显有所松动,他要做的是斩断了她的念想,而不是让她留有希望。
“爹知道你舍不得,只是你也看到了,君逆尘的心里没有你,他只爱他的王妃。强扭的瓜不甜,你就是嫁给他也不会有幸福的。我女儿这么可爱,值得更好的人来疼你,爹也舍不得你嫁过去受委屈,你就当是为了爹吧,忘了他好不好?”东方智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
“好,我答应你,爹。”东方若恬一边说一边哭,在东方智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东方智心疼的同时也松了口气,他知道,东方若恬虽然痛,但是已经死心放弃了。
客栈,倾心的房间。
萧逸目光沉重的看着倾心,眼神都是呆滞的。
在君逆尘离开的这段时间,倾心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听得他的心无比的沉重。
“当初在现场掉落的睿王府的令牌,让我怀疑了君逆尘身边有内奸。所以我对他才会特别的痛恨,因为要不是他养虎为患识人不清养着白眼狼,我们母子怎么会遭遇此等大劫?孩子甚至因此丧失了性命。”倾心咬着牙说:“所以我怨恨,但是我也留在了君逆尘身边,我就想知道到底是谁下的手。”
“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竟然会和夏荷扯上关系。”倾心眼睛一闭,掩住其中的沉痛。
萧逸见状心里顿时一疼。
他一直抓着倾心的手,此刻他自己的手早就已经被倾心给冻得没有了丝毫的温度,但是他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
他只希望能通过这样的举动给倾心勇气和力量。
过去的那些惨烈和悲剧,他不能逆转时光,也无法改变,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给予鼓励。
听到夏荷的名字,萧逸的心里也是一沉。
毕竟先前倾心才说过,她能保住孩子还逃离君逆尘的控制,就是因为夏荷的帮助。
不管内奸是风雨雷电四大神使中的谁是内奸,倾心都可能会好受些,毕竟夏荷是她的恩人,可是这个时候恩人变成仇人,也难怪倾心痛苦了。
“说起来还真是要感谢上次失忆,才让她露出了马脚来。”倾心冷冷的说着,将自己心里的猜测一一告诉萧逸,就如她自己所说的,没有半点的隐瞒和保留。
说到最后,她沉声道:“萧逸,我的身体已经药石罔医,当年天池老人以不是这个世界的手段封印了我的心脏和所有的情绪才勉强的保住我的性命。加上之前动了情,不得已用隔心丸压制,我早就已经是一只脚跨在棺材里的人了。所有治不治都没有用。至于肚子里的孩子,我不会打掉,就这么留着,顺其自然吧。肚子没有大起来之前,我会努力的把那个黑手找出来,为孩子报仇,如果等开始肚子开始大了还没能报仇,我就离开君逆尘,说什么也不能让君逆尘知道有孩子的事情。到时候就只能拜托你帮我了。如果我能活到把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天,自然是最好,等我死后便拜托你照顾孩子,可以让他叫君逆尘干爹,等时机适当了,再告诉他是我和他的孩子。如果不能把孩子生下来,我也尽力了。”
倾心神情清冷而平静,显然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这完全就是在说遗嘱了。
毕竟作为一个曾经生过孩子的母亲,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孩子惨死,她完全没有办法做下打胎的决定,那样对她来说太残忍了。便只能这么拖着,将就着,祈祷着奇迹的降临。
对于倾心的话,萧逸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他知道倾心说的都是事实。
自从倾心告诉他,天池老人救治的方法之后,知道倾心的身体情况之后,他就有一种无力感。
他活了二十几年,三岁开始学医,十岁开始诊病,十五岁被喊成神医,如今他二十八岁,却从来没有接触过倾心这样奇怪的情况。现在看来,所谓的神医,根本狗屁不是。他生平第一次,对自己所学有了怀疑。
他自认如果换成是他,倾心当时的情况,他根本无力救治,或许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身亡而已。
而倾心在那个天池老人的救治下,虽然经历了缝皮之类诡异的事情,还有所谓的封印,再加上那个逆天的隔心丸,简直就是鬼斧神工,完全背离了他的感知。
他之前还在奇怪倾心怎么会不能够情绪波动,如今才知道,原来是倾心当初太过悲愤,导致心脉受损,心脏衰竭,进而影响了心脏的功能,天池老人不知用什么手段封印了倾心的七情六欲,让她无喜无悲,只能平淡的活着。
一旦动怒动情,便会损伤心脉,进而触动封印,心脏异动发病,情绪越是激烈反应越大。
进而导致身体冰冷寒凉,心脏跳动缓慢,直等到她的身体完全寒凉如同死人,心脏彻底停滞,就是她身死的时候。
倾心告诉萧逸,隔心丸的本来是能够压制情绪之物,所以她如今不管怎样情绪波动都没有伤及到根本,按照当初天池老人所说,或许还可以活上一年半载,若是心智坚定情绪稳定,或许能够一直活下去。
但是倾心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她活不了多久。
每天醒来,她都感觉自己从上天那里偷来了一天的时光,而这样的幸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终结,所以她随时都可能会死,能不能活到孩子出生的那天,她也不确定。
倾心将所有的过去隐瞒的事情统统告知,但是萧逸却没有得知了真相的恍然,心里全是心痛和惆怅。
他不敢想,一个女子怎么会经历这么惨痛的事情,上天未免太过残忍,竟然这般对她。
但是他同时也是无力的,除了倾听,完全没有办法插手。
事实既定,什么都是徒劳。
他甚至无法救她。
看着萧逸的情绪低迷,倾心轻声道:“不要这幅样子,这幅模样被君逆尘看到了,肯定会有所察觉的,开心一点,就当我今天只是给你讲了个故事,你只要将它记在心里就好。拜托了。”
她知道自己很自私,明明自己该背负的,却强加在了萧逸的身上,让他跟着痛苦。
可是她也是没有办法了,作为朝不保夕,随时都可能会死的人,如果不找一个人来说出这一切来,她真怕到最后,那个孩子在这世上走了一遭,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月,除了那些恶人,却完全没有人知道。
她不想那么悲凉,真的,她只是想有个人记得她和孩子,仅此而已。
至于为什么找萧逸而不是找花紫花研他们,自然也是因为君逆尘。
因为萧逸对她的感情,因为萧逸对君逆尘的感情,让他做不到背叛君逆尘这个好友,但是也无法完全无视自己,他会照料自己,更加因为他能够接触到君逆尘的核心,知道所有秘密为自己报仇为孩子报仇,这些花紫和花研都不行。
因为她们是自己的人,君逆尘不会让她们知道核心。
而从本质上来说,其实她并不愿意把自己过往的伤口摊在别人的目光下,也不想承受别人痛惜或者同情的目光,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绝对不会开口告诉萧逸这些事情。
“好,我答应你,我会的,一定会好好的帮你保守秘密。”萧逸低声说着,眼中全是痛楚。
他缓了好一会,脸上才勉强露出温润的笑容来,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觉得勉强。
倾心蹙着眉,觉得要是萧逸的这幅表情被君逆尘看到了,妥妥的是要穿帮了去。
然而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门被敲响,倾心答应一声,门便开了。
看着站在门口的君逆尘,倾心浅笑着站起身朝着他迎了上去,就好像是一个迎接丈夫归来的妻子一样。
“东方智没有为难你吧?”倾心走到君逆尘的身边,伸手执起他的手,声音清浅的问。
君逆尘有些吃惊倾心的举动,但是他却没有表现出来,低声道:“没事,应付好了。”
“手怎么这样凉?”跟着倾心在凳子上坐下,君逆尘没来得及去看萧逸,感受到她略低的体温,将她的手笼在自己的掌心,双手合起为她暖手。
虽然明知这样的举动很无力,对自己也没有半点的作用,但是明白这是他的心意,所以倾心也没有阻拦,依旧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倾心的变化君逆尘是能感觉到的,虽然这样的相处让他觉得很舒服也很渴望,但是同时埋在心里的却是更深更深的恐惧,一种即将失去的感觉在心头缭绕着,让他惊恐而无奈。
看着两人的互动,萧逸嘴角本就勉强的笑容更加勉强了。
他明白,这是倾心给自己的最后的慰藉。
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不想一直仇恨着自己心爱的人,所以放下一切的怨恨,主动的接受君逆尘,和他好好相处,就是为了自己死后不留遗憾,让自己最后的一段时光变得美好。
光是想着,他便感觉有些想要落泪。
他极力忍着这种冲动,直接站起身背过身子,嘴里故作酸酸的道:“你们到底有没有发现我还在这里啊,这么公开的秀恩爱,不是故意虐我这个孤家寡人呢,真是太恶毒了。不行,我不能配合你们,你们聊吧,我腾地方给你们总行。”
萧逸说着极力忍着几乎落下的男儿泪,大步离开了房间,并反手关上房门。
看着紧闭的门,君逆尘眼中有些诧异。
萧逸的举动让他觉得很奇怪。
不过想想萧逸对倾心还没有完全放下,心里便也释然了。
想着要萧逸心里还有倾心的情况下看着他们恩爱,也确实难为他了。
这样一想,心里就多了些理解。
只是在他的心里,倾心是他的,他一个人的,任何人都不允许窥视,哪怕是萧逸也不行。
还好萧逸顾念着他们之间的兄弟情,慢慢的在放下倾心,和他们相处起来也还算自在。
只是他也明白,情之一字最是伤人,要萧逸将倾心完全放下,也确实是需要时间的,只要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情意,只要萧逸不会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他便能够包容,给萧逸时间去忘记和接受。
只是他忘了,倾心离开足足五年,萧逸云游五年,五年的时光这么漫长都没能让萧逸忘记倾心,再想忘记,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只是,人都要给自己一个念想,所以,只要没有发生什么威胁性的事情,就是无视一些明明知道的,那也是正常的。
收回目光,君逆尘看向倾心,低低的问:“萧逸把脉之后怎么说?”
倾心抿了抿唇,低声道:“尘,我的遭遇你是知道的,当初天池老人虽然将我救活,但是不可能会没有后遗症的。我如今虽然身体寒凉,心跳迟缓,但是却如同正常人一样活着,可以说,除了不能过分的情绪激动,我和平常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你就算是叫萧逸来替我诊治,也是治不好的。我知道我的身体异常,但是却也无奈,其实只要我们都好好的活着就够了,不是吗?”
她的轻声细语将君逆尘藏在记忆里关于她的痛楚剥开,让他痛不欲生。
心里是疼的,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表露出分毫来,低声道:“你说得对,只要我们都还活着就好。”
他嘴角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但是却紧紧的抱着倾心。继而道:“希望萧逸能想出办法让你的体温回升些才好,如今天气温暖,你尚且寒凉至此,若是到了冬日雪天,可怎么办?”
他的叹息低沉而婉转,直接沉到了倾心的心里。
倾心心里难过,往他的怀里拱了拱,低声道:“嗯,我知道的。”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君逆尘低低的叫了一声“倾心”,却没有人答应,他低头一看,却见她已经合着双眼在他怀里睡着了。
心里一阵的柔软,君逆尘没有再叫她,将她抱紧,起身朝着床榻走去。
抱着她合衣躺在床上,拉过被子将他们盖住,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等君逆尘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到晚膳的点了。
倾心还在睡,他没有吵醒她,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在床上,然后将耳朵贴在她的胸口,仔细听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自己听到上头传来的沉闷跳动声,这才轻手轻脚的起身离开。
他走之后,床上的倾心眼角划过一滴晶莹,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到耳际,最终消失在发根处。
自从知道她心脏跳动异常之后,君逆尘不管她愿或不愿,每天都和她同床共枕。
或许是担心她的身体,或许是担心她的意愿,他从来不会主动强她,只是抱着她睡,什么都不做。
但是他每次起来的时候,都要做刚刚的那个动作,附耳在她胸口,听听心脏是否还在跳动。
她也是一次无意之中比他早醒却依旧装睡之后发现的,发现之后,她顿时心酸了。
她知道,她给他带去了巨大的惊恐和不安,要不然不会每次醒来都听她的心跳声,确定她是不是还活着。
只是,这生命的最后,她想跟这个给自己的生命带来明亮和哀伤的人一起走过。
不管怎么说,君逆尘始终都是她心里最最重要的男人,没有之一。
君逆尘离开了房间之后,直接去了萧逸的屋子。
今天萧逸离开的时候明显是有不对的,他当时没有回过神来,这会儿想想,明显的不对劲。
他必须去问问清楚,再者,虽然倾心和他说了她的身体情况,但是他更相信的还是萧逸。
毕竟他是神医,再者他对倾心是关心的,不会隐瞒她的病情,而这也是他放心将倾心交给他医治的两个缘由。
只是他不知道,这次的萧逸,真的是对他隐瞒了。
推开萧逸的房间,萧逸正在捣药,看到他进来,抬头看了一眼,笑道:“舍得出来了?我以为你不在意结果了。”
经过一下午的缓冲,此刻的萧逸早就已经表现的无比的正常了,他的脸上重新挂上了温润如玉的笑容,没有半点的勉强。
这是他对倾心最后的成全,成全她善意的谎言和苦苦的哀求。
君逆尘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不对劲来,但是萧逸没有表现出半点的破绽出来,气氛在萧逸的笑容和君逆尘的冷漠下,显得无比的诡异。 凤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