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括微微一怔,继而笑了笑,“你是警察,我只是一介匹夫,论及个人能力,在查案方面,你比我在行。”
可历来都有,只要是警察办不了的案子,找青雀门基本上都可以搞定。
按理说,在查案方面,青雀门比警察要厉害。
但,姜括这话说得很圆滑。
抛开集体谈个人。
简蘅听得出来,他在逃避这个问题,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也算给了她一个提示...
能让姜二哥避而不谈的人,屈指可数。
推测八九不离十。
她点到即止,换了一个更严肃的话题,“那你一定知道,警方这次抓到的人,都是杜延维的手下。”
“嗯。”姜括点头,“杜先生很生气,把他手里一半的业务划到我手上了。”
还是第一次,他们俩打开天窗,正式的谈起了黑白两道之间的事情。
说来也怪。
一个是人民警察,一个是黑帮头目。
如此叫人忌讳的话题,像是在聊天气一样,在他们的口中变得稀松平常。
“恭喜你。”简蘅祝贺。
姜括突然拿起筷子,将碗里沉的一根面条挑出来,一头搭在了简蘅的碗沿儿,另一头还沉在自己的碗里,半开玩笑,“这算不算是,夫妻一条心。”
你在前方披荆斩棘,我在后面坐享其成...
简蘅失笑,“杜先生对你这么好,杜延维就不嫉妒?”
“与我无关。”姜括说得坦荡,“我对他手上的业务不感兴趣,延维知道,在这方面,我会很官僚。”
简蘅这才明白,在青雀门这样一个尴尬的处境下,他为什么还能如此潇洒的生存下去。
对杜先生,他足够敬重。
对杜延维,又兄弟情深。
从不损害他们的利益。
要知道,一切的矛盾都是建立在利益冲突之上,反之,一旦没有了利益冲突,也就不存在什么矛盾。
姜括显然在这方面拿捏得恰到好处。
“况且,我和他们不一样。”姜括起身走到简蘅身后,将她抱住,动情的说,“我有老婆有孩子,只想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任何冒险对我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
男人温暖的胸膛裹着她,言语诚恳,难辨真假...
简蘅的心微微一热,人人都说姜二哥陷入了她的爱河,甘愿放弃现有的身份地位,可事实上,有多少人艳羡也就有多少人鄙视。
他在男人最好拼搏奋斗的年纪选择了爱情和安稳。
她亲眼见过也听过,那些人的轻蔑,“他们总笑话你。”
一声轻笑,耳边传来一股热气...“我只在乎你的想法。”
是炽热的唇吻在了她的耳垂上...
简蘅朝旁边稍稍躲了躲,浑身有点酥麻起来,冷淡的说,“我没什么想法。”
“是吗?”他又吻住了她的脖子,似在引诱,“哪怕是身体上的?”
“......”简蘅颇感无奈,只好站起身,与他面对面相对,双手推着他要靠过来的胸腔,嫌弃,“能不能不只停留在下半身?!”
姜括突地嗤笑出来,顽劣的盯着她的胸,“也可以上半身。”
“......”简蘅推了他一把,“走开。”
姜括将她牢牢抓住,“我们好久没下水了。”
自从开年上班之后到现在,她忙工作,他也忙自己手上的业务,很少能像今天晚上这样,一起睡觉,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亲热...
要是能一起做做爱,就称得上是完美的一天...!
“......”简蘅顿时哭笑不得,“喂!”
这家伙就不能老实点儿!
姜括直接将她拉入怀中,吻上,“想你了。”
简蘅捶了他两拳。
“在人间漂泊太久,想进入你的仙境去看看。”
每次说个话都能让她羞愤得想死!!!
又是两拳招呼过去...
她不想跟他亲嘴了,趁他沉迷之际猛地推开他,警告,“不准你进来!”
姜括笑得是一脸很享受的欠抽样儿,摸了摸下巴,“那就换你坐上来。”
“......”简蘅好不抓狂,又要去打他,“坏蛋!”
姜括擒住她的细胳膊,往怀里一拉,邪笑,“还不是被你给搞坏的。”
“......”简蘅只好拿头去顶撞他的嘴,“你...闭嘴!”
姜括磕了牙,有些疼,并没有松开她,反而抱得更紧,硬朗的脸在她头顶蹭了两下,郑重其事的说,“这是最后一次,相信我。”
最后一次让你受惊。
*****
第二天一早姜括就送简蘅来到了医院。
下车后,简蘅再三思量,“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姜括朝院内看了一眼,“算了,等他恢复差不多了我再来,不然,我担心刺激到他。”
“嗯。”简蘅点头轻笑,没有强求。
来到重症监护室的门口,发现里面坐满了人。
除了薛局长夫妇,还有宋唯意和另一个中年男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宋厅长。
以及局里的一些干部。
听声音,薛重浔应该是醒了...
简蘅有点激动,但还是按捺住了。
里面人多,她不想成为焦点,便在外面走廊的座椅上等候。
决定等他们都走了再进去看他。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
好在这些人都是来走走过场,表达一下领导的关心之意就完事儿了。
几人从病房里出来,宋唯意执意要求留下来照顾薛重浔。
长辈们自然是看得出来姑娘的心思,就都默许了。
送走了他们,宋唯意又转身回到了病房。
简蘅这才起身走到病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去。
“薛队,这是我亲手为你熬的补汤,很有营养价值的!”只见宋唯意端着一个小瓷碗,吹着勺里的汤,要去喂他喝。
浑身插着针管的薛重浔,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也毫无表情可言,头微微一偏,不去喝,却忽地眼前一亮,看着门口...
宋唯意也跟着看了过来,惊喜,“阿蘅姐!你来啦!”
目光落在薛重浔的脸上,简蘅抿嘴轻笑,走到病床边,打趣,“刚醒来就犯倔,哪里还有队长的样子啊。”
“就是就是。”宋唯意连声附和,求着,“阿蘅姐,你劝劝薛队吧。”
简蘅很自然的接过宋唯意手中的碗勺,“我来。”
宋唯意便让开了。
薛重浔见她这般损人又霸道,不由得笑了,干瘪的脸这时才有点起色。
“这是宋唯意的心意,”简蘅将勺子送到他嘴边,“喝了它。”
“......”站在一旁的宋唯意登时红了脸,低了头,好羞涩的说...
薛重浔是好气又好笑,想说她两句,但实在是不想错过被她喂汤的机会,只能由着她将汤灌进自己的嘴里。
真是...
比起之前那个向来柔中带俏的表妹,他似乎更欣赏眼前这位...强中带柔...
一直以为自己是怀念过去的,可当成长在她身上起变化的时候,好像是在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心也跟着变化了。
很多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喝完了补汤,薛重浔就嫌宋唯意碍眼,有气无力的开口,“小宋,你先回去,我有正事要和阿蘅谈。”
宋唯意一愣,特意去看了简蘅一眼,希望她能帮忙挽留自己。
简蘅大姐大的宽慰,“你先回去,明天再过来。”
虽然想多陪一会儿,但...
宋唯意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病房。
薛重浔立马不满,“你明知道我不想看到她。”
见一次心塞一次。
“心意是白给喝的?”简蘅笑他,“这姑娘真的不错,给你是老牛吃嫩草。”
薛重浔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说太多,便说起正事,“那天晚上,九点钟方向,应该是小钱所在的位置,后来发现他被人偷袭,从我体内取出的子弹是来自我们的狙击枪,并没有留下任何指纹,由此可见,这次的行动是有人设的圈套,目的是要杀你。”
“我知道。”简蘅叹了口气,见他一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担心自己的安慰,心中感动,“表哥,都是我害了你。”
薛重浔本不是这个意思,“傻丫头,说的什么话!我答应过小姨,要护你周全的。”
真心的,“谢谢你。”
“以后不准跟我说谢。”薛重浔拉下脸,随后又说,“不管是谁下的圈套,这次的行动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次胜利。”
但是,“阿蘅,如果,你还要坚持,我们就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上级领导太特么异想天开了。
让她答应姜二哥的追求,成为她的女人,从现实的发展来看,无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青雀门才不跟你来这一套。
并不是她要坐以待毙,而是根本束手无策,如果真的是杜九鼎想除掉她,目的是让姜括上位,那么她该如何去与之抗衡?
思来想去,她发现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那就是她接近姜二哥的初衷,等宁潇的事情查清楚之后...
她,自会离开...
可现在,她还是要靠着姜二哥活下去,“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薛重浔陷入了沉思,良久,突然讥笑出,“姜二哥那么爱你,这次就没说点什么?”
昨夜深谈,不仅没有结果,还又跌入他的温柔乡。
简蘅心虚的摇了摇头,替他开脱,“毕竟涉及到青雀门,他也有他的难处。”
“哼!”薛重浔冷哼一声,“只会花言巧语!”
透支过后的身体根本扛不住他激动的情绪,刚有些微润色的脸又白了,气息急促的喘了起来。
简蘅忙给他顺气,“你刚醒来,就专注养伤,先别操心我的事情,我自己心里都有数。”
为了不妨碍薛重浔休息,简蘅没有待很久就离开了。
从医院出来,她直接打车去了一趟墓地。
自从那晚简宗贺发现鲍雅丽母女的真实面目之后,她再也没有回过简家,后来又一直忙着警局里暗暗展开的缉毒行动,至今也没时间来这里,告诉她们一声。
只是还没走近,就看到在薛秋华的墓碑前,呆呆地跪着一个男人,头发花白。
好一段时间不见,简宗贺苍老了很多,脸消瘦得只剩一层皮,布满血丝的双眼,目光呆滞,满脸的胡子都没有刮。
简蘅不做停留,走了过去,将两束鲜花放下。
看着墓碑上那张温婉的妇女照片,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希望你们安息。
“阿蘅...”简宗贺声音嘶哑无力,呜咽着嗓子,眼泪滑落,“是爸爸对不起你们...”
空荡荡的墓地里,年过半百的男人跪在墓碑前埋头隐隐地哭泣,惊动了远处树林中的鸟儿,扑扑飞起,而远去。
简蘅只是站着,看着,不为所动。
简家的事情结束了,心里的石头也就落了地。
这,将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
“阿蘅...”简宗贺悲痛的轻唤,“我把她们赶出了家门,你跟爸爸回家,好不好?”
过去四年,他不是没想过要接这个女儿回来,可鲍雅丽和简蓉蓉不同意,甚至威胁只要她进来,她们就走,也只能作罢。
人死不能复生,他失去了一次,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可当在警局看到她时,又怎么会不心疼她一个女孩子独身在外,再次跟鲍雅丽提起,没想到居然答应了!
他便迫不及待的来接她...
只是没想到,事情远没有他想得那么顺利...
女儿对他的恨,让他忽然发现,她变得很陌生。
“那已经不是我的家了。”简蘅冷冷淡淡。
“都是爸爸不好!是爸爸混账!是爸爸眼瞎!”简宗贺自责又悔恨,恨不能把自己的心掏出来,“阿蘅,爸爸只有你一个女儿,跟爸爸回家吧!”
现在才想起来她这个女儿,当初和别的女人欢爱生下孩子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简蘅冷笑,“你不配做一个父亲。”
但凡是犯下的错,她从来都不会轻易给予原谅。
毕竟,有些伤害,并不是时间可以弥补的...
*****
杜延维的头破了皮,流了不少血,顶着一头白纱布,仰卧在沙发里喝闷酒。
已经一连喝了好几天。
他并不是忧心这次交易失败带给他多大的损失,也没有担心被关进去的人会出卖他,毕竟这些事情会有人去处理干净,而让他痛心的是杜家父女俩对他的狠...
一个狠心没收了他的一半业务,一个狠心拒绝了他的感情。
爱情事业一起受挫,对从五岁之后就一路顺风顺水的杜延维来说堪称是一次沉重的打击,还带着点毁灭性的危险。
好赖姜括没那个心思,不然,他现在...
身边几个男人见他如此消沉,也都知道青雀门最近的风势很有些变化。
小弟们私底下都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尤其是跟着杜延维混的,平日里在二哥派面前很硬气,现在也都有所收敛,有些墙头草甚至直接去巴结。
上面丢出一个决定,就可以在下面掀起了一层大浪。
“杜哥,我早就跟您说过,杜先生很偏袒姜二哥,”有不嫌这波浪大的,就各种谄媚,“千万不能心慈手软,现在好了,就算姜二哥不愿跟您争夺门主的位子,可杜先生一句话,您呀,什么都没了。”
杜延维握着酒瓶的手发出骨骼声响,青筋暴动...
“是啊,我看那位杜大小姐貌似也喜欢姜二哥,她要是想跟姜二哥在一起,不也是杜先生一句话的事情。”
“啪”一声剧烈的碎响,酒瓶被摔在了地上。
一伙人吓得一愣,见杜延维一双红眼如被惹毛的野兽,阴森可怖。
包厢的门被推开,唐启瑞扬着一脸看好戏的笑,走了进来,嘲讽,“难怪杜先生喜欢姜二哥,遇到一点事情就灰心丧气的男人确实没什么前途。”
杜延维抬起眼,直射向他,站起身扑上去抓住唐启瑞的衣领,“你他妈再说一遍!”
速度之快令人不寒而栗!
唐启瑞可没被吓着,“我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很没用啊...只不过是杜先生的寄生虫,杜小姐的阶下囚。”
两个男人正面相对,一个玩弄是非,一个丧失理智。
杜延维紧抓着他领口的手最终松懈下来,可眼里的阴鸷与狠辣却更浓,“唐公子不只是想来看我杜延维的笑话吧。”
“这才对嘛。”唐启瑞很满意,“我来找你,是想跟你共商大计。”
杜延维坐回到沙发里,随手抄起一瓶酒往嘴里灌,“唐公子找错人了吧?我现在无权无势,能有什么大计用得着我?”
“难道你就不想成为青雀门的门主?”唐启瑞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在笑。
杜延维轻嗤一声,没有说话。
唐启瑞走到他斜对面的沙发坐下,笑说,“杜先生再怎么欣赏姜二哥,但能装进他心里的却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杜延男。”
“你想说什么?”杜延维眯眼看他。
“你是喝酒喝傻了?”唐启瑞大笑,“只要搞定杜延男,生米煮成熟饭,杜先生还能把你怎么着了?”
这意思不言而喻,杜延维皱眉,把杜延男生米煮成熟饭...
“不要告诉我你连这事儿都没敢去想?”
杜延维梗了梗脖子。
他做梦都想!!
“连这点儿欲望都没有,哼...还谈什么感情啊?”
男人的自尊心就在这时候冲破脑门儿,拿眼睨他,“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够爽快!”唐启瑞一拍大腿,“枉我没有看错人!我的目的很简单,等你哪天当了青雀门的当家人,留些路子给我。”
“你爸是市委书记,条条路子通罗马,找我顶屁用!”
“人老了都有一个通病,就是怕死。”唐启瑞吊儿郎当的翘着腿,“我爸跟杜先生一个德行。”
杜延维勾嘴笑了,“唐公子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得不到干不成的?”
“刺激。”唐启瑞直言不讳,“我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刺激。”
杜延维对此嗤之以鼻。
“而你,”唐启瑞笑,“缺爱。”
简短的四个字,如锋利的刀,插在杜延维的胸口。
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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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括接手了杜延维的一半业务之后,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
尽管他正值精力旺盛的大好年纪,但时间久了也会感到疲惫。
车子像往常一样停在了前院,常阿生看了看后视镜,发现二哥靠在后座睡着了,就没敢惊扰他,坐在驾驶座上静静地等着。
简蘅隐约听到了车声,看时间正是姜括回来的点儿,等了一会儿却久久也没见人上来,便来到阳台上一看...
忙跑下楼,走向车子。
透过挡风玻璃,她看到车后座里沉睡的男人。
在车外驻了驻足,她还是拉开了车门...
只是轻微的响动,姜括就睁开了眼睛,是惯性的警惕,但见是她,便瞬间放松下来,扬起一抹舒心的笑意。
“车里不舒服。”简蘅柔声说着伸出手来拉他。
姜括捏了捏疲倦的眉心,才将手送给她,在她的拉力下下了车,高大的身体直接压在了她的身上,将她视为依靠般,懒懒的问,“我是不是很重?”
简蘅扶着他,没好气的笑了,“是啊,都要把我压垮了。”
见二哥二嫂在打情骂俏,常阿生便很识趣的将车子开往车库去了。
姜括耍赖皮一样不走,而是将整个身体的重心有一大半压在简蘅的身上,“今晚你来压我,替我舒筋活血壮骨。”
“......”简蘅汗,怎么跟个小孩儿馋奶吃一样!
转念想到前段时间他还在说好久都没下水了...
貌似是很久没给点肉吃了。
见他倦乏的脸上带着些许“天真”的期盼,她心念微动,望了一眼铁栏栅外的平静湖泊,在心中荡起阵阵涟漪。
她的目光振奋了姜括,直起身子拥着她大步往外走去,“来吧!”
“......”简蘅发现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血气方刚的野劲儿,哪里还有一丝的身心交瘁啊,分明是满血复活了嘛!
还用不着她替他舒筋活血,壮骨!么?! 乖,听儿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