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别墅书房内。
杜九鼎一气之下挥手打掉了桌上的茶杯,碎了一地狼藉。
怒火将他整张脸烧得有些扭曲,一双阴晦的眼似乎要将镜片刺个洞,恨恨地盯着眼前这个人。
杜延维拉耸着脑袋垂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乱喘一个。
姜括只是略显淡然的站在一旁,静静等候...
过了良久,杜九鼎冷厉的开口,“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翅膀硬了?!”
杜延维支支吾吾半天,才弱弱的吐出两个字,“不敢...”
“你现在是不敢也干了!”杜九鼎厉声呵斥。
像是憋了很久,杜延维才吞吞吐吐的解释,“这件事本来筹划得是天衣无缝...”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杜九鼎好像是第一天才认识杜延维,眯着厉眼瞅他,狠狠地戳着桌面,“我强调过很多遍!毒品是绝对不能再碰的!两个月前,我在这里是怎么跟你说的!!”
第一次是火锅店被暗查出有大麻,他给予了小小的警告,以为可以收敛一些。
哪知第二次,居然又被查出了政府的几个人物!
结果虽然是给摆平了...
但这一次更了不得,直接被警方抓了个现着!!
简直就是变本加厉!!无法无天!!!
杜延维忍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便昂起了脖子,“爸,我真不知道您在害怕什么?现在兴龙帮一盘散沙,我们原本可以乘胜追击您却不同意,就凭我们现在的势力,呼风唤雨都不为过,您怎么还...”
胆小如鼠了呢!
“延维。”为了防止让杜先生更上火,站在杜九鼎身后的贴身秘书孙知行连忙插话进来,“上次杜先生提点过,今时不同往日,要想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得跟上时代的发展。”
“可您也不能为了什么发展而不去满足需求啊!”杜延维振振有词,“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市场,毒品无疑是个巨大的市场,而且也只有我们可以提供。”
可以说是一人独霸的江湖地位。
“混账!!”杜九鼎拍桌而起,不想多费唇舌,“既然你还是执迷不悟,知行,把他手上一半的业务暂时交给阿括去接手。”
这句话一出口,其余三个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姜括,忙推口,“杜先生,这样不妥。”
“没什么妥不妥的。”杜九鼎一口没有商量的语气,“等他什么时候开窍了,再说。”
杜延维的脸都黑青了,十指握成拳,他没想到杜九鼎这次会这么狠!!
居然要没收他手上一半的业务!!
这要让他怎么活?!
他手下的兄弟还怎么替他卖命?!
姜括见这对父子剑拔弩张,最终受益的是自己,其实并不想要这块烫手山芋。
他暗暗给杜延维使了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认个错,“杜先生,您再给延维一次机会。”
杜延维偏就死活不认,梗着脖子,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虽然毒品一直是被打击的对象,但是并没有阻止需求的扩增,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尝到了很多甜头。
这次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就这么定了!”杜九鼎没再多说,怒气未消的离开了书房。
杜延维气得砸桌,“操!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查清楚问题出在哪儿了吗?”姜括关切的问,“这次怎么会被警方发现?”
杜延维哪里还有心情去考虑自己的手下们在交易时被警方抓住的事情,脑袋早已被杜九鼎的决定给冲昏了!!
如此一来,他在青雀门还有什么地位?!!
明摆着是在削弱他的权势!
难道他真有那个心思...?
狐疑的看了姜括一眼,“我哪儿知道!”
姜括并没心虚,他从不参与杜延维的业务,不过,立场还是要表明的,“你放心,我只是代为打理,收入会一分不少的给你。”
“操!”杜延维一听这话,一把揽住姜括的肩,“就你他妈最够哥们儿!走!喝酒去!”
心情一下子就好转了。
二人从书房出来,刚好碰见杜延男蹦蹦哒哒的上楼,心情很好的样子。
“哥,二哥!”她甜甜的叫,“又被请来喝茶了?”
杜延维大笑,拉过她,“延男,跟哥哥们出去喝酒!”
杜延男看了姜括一眼,“就我们仨?”
“嗯!”杜延维意气风发,“就我们仨!”
杜延维将车子开得极快,像一阵风穿梭在繁华的街道上。
姜括坐在副驾驶,面容沉静。
杜延男坐在副驾驶的后座,盯着车外后视镜里反射出来的他的脸庞,静静地笑着。
车子停在了一家会所门口。
“今晚我们要不醉不归!!”
包厢的桌子上全是酒,五花八门的酒,配上闪耀的旋转灯光,让人不醉都难。
杜延维递了一瓶给杜延男和姜括,与他们碰撞,“有酒,有兄弟,还有...哈哈哈...人生足矣!”
说罢自顾抱瓶喝起,一口气将瓶子里的酒给喝完了。
姜括笑他,自顾抿了一口酒,“瞧你这点儿出息。”
“哥,你今晚怎么了?”杜延男好奇的问,“又不是第一次挨爸批。”
杜延维又拿起一瓶酒朝嘴里灌,很是伤感,“有时候我真羡慕阿括,有自己心爱的女人,也有自己疼爱的儿子,堪称人生赢家啊。”
“每个男人都可以。”姜括倒是一脸坦然,“只要适时的放下一些,就会有意外之喜。”
杜延男接口调侃,“难怪二哥遇到了二嫂之后,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来,是爱情的力量。”
姜括轻轻笑了笑,感觉手机在震动,掏出来一看,有电话进来,“我接个电话。”
不知道从电话里听到了什么,原本放松的眉目顿时紧收,“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他急匆匆的告别杜延维,“阿蘅出了点事儿,我得现在过去看看。”
“看把你急的,去吧去吧...”杜延维拿酒瓶挥手送他。
杜延男看着姜括离开的背影,脸上的一丝浅笑是久久的没有回过神来...
“延男...”几瓶酒下肚,杜延维喝得有点高了,他凑到杜延男的身边,醉言醉语,“就剩我们俩了...”
杜延男将他推到一边,嫌弃,“一身酒味儿,熏死人了。”
杜延维自顾傻笑,“我知道你喜欢阿括,可,你也看到了,阿括心有所属,对那个女警察是随叫随到,心里压根儿容不下别人,你是千金之身,何必委屈自己?”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杜延男说,“你要是喝好了我送你回家。”
杜延维摇头,支起沉重的身体跪倒在她腿前,深情的说,“我,我杜延维的心也容不下别的女人,延男,做我的女人。”
“你喝多了。”杜延男丝毫没有被打动。
“没有。”杜延维仰头看着她,“我没有喝多,延男,你跟阿括根本没可能,你应该清楚,他的心里没有你。”
杜延男绷着一张脸,将他推开,起身说,“我叫人过来接你。”
杜延维也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抓住杜延男的双肩,重心前倾,男人高大的身体将她压倒在了沙发里,“延男,论时间,我们认识最久,论感情,我们也是最深厚,为什么是他?”
“杜延维!”杜延男挣扎着推他,“别毁了我们之间的兄妹感情!上一次的事情我就没跟你计较!”
“兄妹?”杜延维自嘲,“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妹妹看...而且,爸当初在领养我的时候,不就是想把我培养成他的接班人,照顾你一辈子吗?”
“我不需要你的照顾!”杜延男一边推他,一边伸出手去勾桌上的酒瓶子。
杜延维并不知情,嘴唇慢慢的靠近她,呢喃,“你需要的。”
炽热的唇落在她红润润的嘴巴上,像是一剂良药,治愈了杜延维内心的空虚寂寞,他紧紧地压着她,试图夺去更多...
杜延男勾起一个酒瓶就朝杜延维的脑袋上砸去,趁他吃痛不知所云的时候用力推开,而后夺门跑出。
杜延维昏沉沉的倒在地上,感觉脑袋有一股热血在往外涌...
“延男...杜延男...!”
***
姜括接到高献的电话后就直接朝医院奔去,来到了抢救室,还没靠近...
一眼就看到走廊尽头的她,靠在墙上,不住的捶自己的脑袋,满脸悔恨的泪水,“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害了表哥!!”
周围有好几个人在安慰她,“阿蘅,别这样,当时情况那么混乱...”
她痛苦不堪,抱着自己的头,抓着头发,沿着墙壁往下滑坐在地,隐忍的哭了起来。
坐在椅子上的薛局长,沉着悲痛,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靠在他身边的中年女人,早已哭成了泪人,几欲昏倒。
其余人也都一脸愁容。
高献跟在姜括的身后,低声说,“目标是二嫂,后来被薛警官挡了。”
姜括没有回答,只是远远的看着她被自责折磨...
“二哥,要不要...”高献欲言又止。
“暂时不用。”姜括声音低沉。
他并没有走过去打扰,而是转身悄悄的离开。
手术进行了很长时间...
主刀医生从抢救室出来,走到薛局长跟前,摘下口罩,恭敬的汇报,“薛局长,子弹打在了薛队的左侧胸骨,如果再往上一点就会击中心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现在子弹已经取出,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还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几天。”
简蘅一个人缩在墙角,听着医生的话,才缓缓地抬起头来。
差一点就打在了心脏。
回想起那一幕,她仍旧心有余悸...
薛重浔被送到了重症监护室,其余人都回去了,只剩下薛局长夫妇和简蘅三人。
“舅舅,舅妈,你们回去休息,我来照顾表哥。”简蘅沙哑着嗓子。
薛局长看着病床上的儿子,一颗心又怎么会舒展,也知道待在这里只会令妻子更伤心,便答应了,“阿蘅,辛苦你了。”
简蘅拼命的摇头,呜咽无声...
如果不是因为她,现在躺在这里的就不是表哥。
薛局长带着妻子走后,病房里就只有简蘅一个人。
她站在床边,安静的空间让她混沌的大脑开始沉淀...
尽管当时的场面混乱,但是作为攻击组在前,封锁组在后,还有狙击手掩护,按理说,应该不至于会遭到偷袭。
可很明显,这颗子弹是冲着她来的。
之前是想摧毁她,这次直接是想要她的命。
也难怪这次的行动会进展得如此顺利,其实早就暗中被人牵着鼻子走,最终目的就是为了给她一枪。
能调动大量的人力物力来导演这场缉毒行动,除了杜九鼎有这个实力和能力,简蘅实在是找不到别人。
之前是有姜括及时相救,这次又有薛重浔舍命保护,那么下一次呢?
对手如此强大,她不可能每一次都如此的幸运...
去连累身边的人。
简蘅觉得头疼,特别特别的疼,能疼到心窝里去。
“记得给自己留条回来的路。”
“阿蘅,撤出来吧,线人的事不是你能干的。”
“你忘了梁子是怎么死的。”
薛重浔的话有犹在耳。
真的不能继续下去吗??
可...
“谁也不能把你的命从我手上拿走。”
有他的承诺。
“只能暂时怀疑宁潇被劫走这件事可能是兴龙帮干的...”
宁潇的事情也有了点眉目。
在这个时候让她撤出来...
再去看昏迷不醒的薛重浔,简蘅备受煎熬...
似是逃避,她转身来到了窗前,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希望能让自己的心,静一静。
***
次日一早,薛局长夫妇就过来了,并且带了一位阿姨,来护理薛重浔。
简蘅一夜未眠,面色枯黄憔悴,杏眸微肿且无神,像是大病了一场。
薛局长于心不忍,派人送她回去休息,被她谢绝了。
她想一个人走走...
老天爷突然变得很通人性,乌云阴沉沉的压在半空,像是集聚在人眼眶里的泪水,随时都会落下。
从医院出来,沿着脚下这条路笔直的走。
简蘅都没发现,衣服上沾染的血迹引来了无数行人的注目,对她避而远之。
几滴雨水忽地落下来,没多会儿,密密麻麻的一阵,接踵而来,大地很快被雨水淋了个湿透,惊扰了来来往往的人,各自奔散。
唯独简蘅,强撑着单薄的脆弱,还在踽踽独行。
冰凉的雨水打落在她苍白的憔容上,也没能惊动一根睫毛。
如果那一枪是准确无误的嘣在了自己身上,一切的一切都会结束...
简蘅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天空,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令她睁不开眼。
她一点都不觉得疼,反而很舒服。
于是,她闭上了眼睛,来享受被雨水冲刷着的洗礼。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雨声奏起了摇篮曲,将沉重的意识驱散,身体也变得轻盈起来...
好想找个地方躺下来...躺下来...
身体跟着意识就这样歪倒了出去...
好像是落在了一个有些湿润的温暖怀抱里。
简蘅迷迷糊糊的掀开眼皮,进入眼帘的是他被雨淋得湿透的脸,雨水顺着他分明的轮廓滴落在她的脸上,带着他的温度,在肌肤上悄然盛开。
这是跌入了梦境吗?
简蘅这样想着,就闭上了眼睛。
她又怎么会知道,从昨天夜里开始,就有一个男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静静的守护,并一路跟随。
姜括有些无语的扬起唇角,他本无意打扰,不料这个女人,站在雨里都能睡着!!
昨天晚上,肯定又没睡觉...!
将她打横抱起。
转身,停靠在一旁的车门被打开,抱着她钻进了车里。
回到湖边别墅,姜括先给她泡了一个温水澡。
简蘅被搬弄醒了,却没有睁开眼睛,而是任由着他给自己擦洗完后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大概是察觉到他起身要走,她一把抓住他的手...
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姜括微微一愣,回头看了一眼,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躺在了她的身旁,将她拢入怀中。
简蘅的脸在他的胸膛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沉沉的睡去。
这一觉睡到了大半夜才悠悠转醒。
她抬起脑袋,正如以往的每一次醒来,他都正盯着自己。
心中滑过一股暖流,将他抱得更紧,略带沙哑的嗓音低声说,“好运气总有一天会用完的,姜括,其实我好害怕,怕有一天,自己什么都没了。”
姜括低头在她头顶落了一个吻,柔声打趣,“我不需要好运气,你的用完了就用我的。”
简蘅低笑,扬起一脸的天真,跟他较真儿,“那要是把你的也用完了呢?”
“这辈子也差不多到头了。”
“......”简蘅朝他胸口轻轻捶了一拳,娇嗔,“你真的很讨厌。”
姜括也搂她更紧,逗她,“嫌我讨厌还往我怀里使劲儿钻?嗯?”
“......”简蘅感到脸红,不跟他瞎扯,“我饿了。”
姜括炫出自己的大胳膊,“我这么多肉,随你吃。”
简蘅瞄了他一眼,决定不跟他客气,抓过来就是一口咬住。
“喂!”你这个女人!姜括疼得顿时哭笑不得,“还真吃啊!”
“不吃白不吃!”简蘅憋着笑,看着自己在他的手臂上咬下的牙齿印,特有成就感。
姜括暗黑的眼珠子转了转,细细回味,“不吃白不吃...”
很有道理的样子...
翻身将她压下,封住她的唇,一顿猛吃。
简蘅环抱住他,忘情的被他一口一口的吃掉...
直到两人的肚子同时传来咕噜噜的声响,异口同声的笑了出来。
这回是真的饿了...
穿好衣服,下楼来到厨房寻吃的。
姜括摩拳擦掌,“今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你会做饭?”简蘅不信。
姜括表示,“饭不会做,面还是很会煮的。”
“方便面?”简蘅轻视。
姜括捏了捏她不屑的娇脸,又拍拍她的屁股,“废话太多,出去乖乖坐等吃。”
简蘅不要出去,而是抱臂在前,看着,不,欣赏她的男人深夜里为她煮面...
水烧开后先将面条放进去稍微煮了会儿就捞起来,居然知道要过一道水。
随后又烧了一锅水,将面条放进去小煮几分钟,时不时加入冷水,居然还知道点水!
丢了几根青菜叶,再加入少许调料...
起锅。
好一碗清汤挂面...
虽然看起来食欲不是很强,但吃了一口发现,面条更有劲道,口感相当不错。
姜括单手托腮,一直看着她吃完,喜上眉头,在等待着什么...
简蘅擦了擦嘴,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这点幼稚心思,就是故意不说,而是问,“你怎么不吃?”
“我担心你吃不够,特意留着。”
简蘅嗤笑出声,一个大男人要不要这样!
“我够了,你快吃吧,别饿着。”
居然是担心他饿肚子,姜括觉得吧,“我可以再给你煮一碗。”
“......”简蘅拿筷子朝他碗上敲了一记,承认,“面很好吃,满意了吧?”
姜括这才罢休,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简蘅笑着笑着就有些笑不出来了,想起刚认识这对父子时,他们的生活基本上是以吃面度过,还是那种毫无营养价值的方便面。
常阿生也不可能每天给他们做丰盛的食物。
一碗好吃的面背后,又是一个男人怎样的经历磨练出来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吃的不是一碗面,而是一个男人的苦尽甘来...
在过去的这段日子里,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内心在经历什么样的变化。
从满腔恨意,到感知到爱...
他说他会保护她的生命安全。
她信。
所以...
薛重浔,对不起...
等姜括吃完,简蘅才说,像是在说笑一样,“今天,你差点儿见不到我了。”
姜括顿了顿,将筷子放下,擦了擦嘴,也没吃惊,“我听说了。”
“会是谁呢?”简蘅单手托腮看着他,故作猜测。
面对她毫无拐弯抹角的询问... 乖,听儿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