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奚连方才晕厥之际,只觉自己轻飘飘地上了半空,半空之上云彩叠叠层层,幻化成瑰丽多彩的模样,恍惚之间,云层中走出一个女子,对他莞尔一笑,然后朝他招手。
“来,皇上……”她笑着。
薄奚连大喜,他看到了他思念了十多年的那张脸,依旧是出尘脱俗,白璧无瑕。
她体态曼妙,开始在他面前跳舞,双手指甲上涂着朱红兰蔻,尖如嫩笋,明洁如玉,腕如白莲藕,宛若纯净无暇的雕刻品,交错出飞天般的姿态,让人不忍亵渎。
薄奚连追了过去。
她眉眼似画,羞羞怯怯,只伸出一只肌肤赛雪的柔荑,将他拉了过去。
她的手冰凉润滑,如玉,如脂,薄奚连握着它,觉得自己就像握住了全部。
他执着她的手,跟着她一起跳舞。
舞到天上,又追随到地上。
一直舞到天老地荒。
薄奚连幸福地闭上眼,搂过她纤细的腰身,将脸贴近她的颈窝里,喃喃道:“雪怡,雪怡,朕想你,朕很想你……”
“你想我?薄奚连,那你为何要害我的儿子?”女子突然转身,脸色大变,朝着他的脸便是狠狠的一巴掌。
薄奚连猝不及防,被她狠狠地摔了一巴掌,眼睛顿时一睁,只见眼前白茫茫,女子早已不见了踪影,他迷迷蒙蒙地睁大双眼,却看见一张清丽无比的小脸含着期冀的喜色看着她,然后听到她开心地启唇叫:“醒了醒了,皇上醒了!”
“雪怡!”薄奚连一把抓住白子鱼的手,绽开一丝虚弱的笑,“不要再走了,我不是故意害你的儿子的!”
“皇上!”白子鱼的手被薄奚连紧紧攥住,一时愣怔,回问道,“皇上,你现在感觉可舒服了些?”
“父皇!”
“父皇!”
“皇上!”
忽然,声声喊声此起彼伏般响起,薄奚连的脑袋一时嗡嗡个不停,他微微晃了晃头,再次大睁开眼睛,才看清楚眼前站了一大片人。
而离他最近的这个女子恰是白子鱼。
“你们……”薄奚连开口,记忆一点点涌入脑中,胸口的那种闷痛再次袭来,“坚儿……”
“皇上!”靖妃大哭着爬过来,却被白子鱼一手攥住。
“皇上好不容易赢得休养的时间,如若让皇上再次激动了去,我可保不了还会出什么状况!”白子鱼对着靖妃冷冷地道。
“是的。白姑娘医术精湛,护住了皇上的心脉,”王太医走过来,对着靖妃道,“因此,此时应该让皇上静养才好!”
“子鱼所言甚是。是子鱼救了父皇,理应听她的。”薄奚野淡淡开口,“弘颜,来,帮忙,一起将父皇先送回寝宫!”
“是。”弘颜颔首,便率领一干人等一起去拿来龙撵,让薄奚连坐了上去。
薄奚连坐稳,神色疲惫地挥挥手道:“摆驾养心宫。吩咐下去,整朝上下为坚儿守灵三日!让白子鱼姑娘随朕来!”
“摆驾回养心宫!”太监高喊一句,然后走到白子鱼身旁道,“请白姑娘伴驾!”
所有太监和随从都齐齐跟上。
其他人脸色一变----这薄奚连让白子鱼伴驾,这是何意?
白子鱼不敢有怠慢,只得提了裙裾慢慢跟上,走过弘颜身边的时候,她略略停了停,将头抬起看了一眼弘颜,才将头低了下去。
弘颜欲言又止,手攥了攥,但还是没有伸出去。
剩下的人沉默了几许,只听薄奚峻开口道:“皇妹呢?”
众人才反应过来,正待大家转过身来翘首等待薄奚云回来之时,却见宫门口急匆匆地跑来一守门将士,神色慌张,急急过来禀告:“边疆急报!边疆急报!”
薄奚峻伸手一拦,喝道:“父皇身子抱恙,有何事跟本太子说!”
“是。”守门将士脸色大变道,“边疆传来急报,东昱再次来攻,边疆告急!”
“你说什么?”弘颜大变。
“禀告弘将军,边疆告急,东昱再次来攻!”
在场所有的人脸色大变。
如今皇上突然染病,边疆告急,可谓内忧外患。
大臣们都齐齐看向太子薄奚峻。
薄奚峻内心翻滚不已。
这大概是他铲除异己的最好时刻---趁父皇无心管国事之际,他恰是众望所归。因此他可以借机派出本朝得力大将弘颜,同时也可以以此为借口排挤出薄奚野,从而自己在朝中拉拢自己的势力。
当下,他清了清喉咙,对着弘颜道:“弘将军,如今国家有难,虽说你刚刚大婚,但是……”
弘颜见状,立即上前下跪道:“为国排忧解难,弘颜义不容辞!即刻弘颜便回府准备,带领将士们,远征东昱!”
“好!”薄奚野叫好,面露喜色,眼光瞟向薄奚野道,“三殿下文韬武略,此刻亦是你回报父皇栽培的时刻,本太子命你为此次出征的殿前司,如何?”
薄奚野眼色冷冷,心内交战。
一旁的李罡却神色焦急,三殿下这一路走来十分不易,将手下的这批人早已训练得如同死士,就是等待好的时机,届时一举夺嫡,岂能在这个关键时机被派了出去呢?
可是转眼一想,觉得三殿下虽有弘颜扶持,但一直苦于没有军功,这也是薄奚连虽喜欢薄奚野,但却总是不能给他封地的理由,而且薄奚野也因此一直不能培植自己的军队势力。
如今太子让他远征东昱,既是机会也是挑战。
机会在于薄奚野可以靠着弘颜夺取战功,等班师回朝之际也是薄奚野取得朝中人心之际,但也有可能,薄奚峻会趁着薄奚野外出远征,大肆笼络朝中大臣,甚至会趁着薄奚连身子抱恙之时,暗地搞阴谋诡计,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李罡这般想着,抬头看了看薄奚野。
薄奚野足足凝视了薄奚峻的脸庞甚久,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来,道:“好!”
看来三殿下还是决定放手一搏了。李罡的心也沉沉一定。
在太子的坚持下,弘颜和薄奚连当日便作了一些匆忙的准备,一刻不停留,便带领几万大军踏上了远征东昱的路途。
而这一切,是待在养心宫内的白子鱼毫不知情的。
她内心忐忑不安地随着薄奚连进了养心宫。
薄奚连在太监宫女的伺候下在一条宽大的卧榻上躺下后,将所有的宫人全部驱逐了出去,这才半倚着身子,将眼光定位在侍立在一旁,深深低头不语的白子鱼。
薄奚连一下子眯起了眼眸。
眼前的白子鱼一袭曼陀罗花裙,美艳至极,却也是清纯脱俗至极,她的这种美是将脱俗和绝美恰到好处地结合在一起。
濯清涟而不妖,亭亭玉立,出淤泥而不染,艳而不妖,丽而不冶。
“白姑娘,你过来朕这边……”薄奚连招手,声音说不出的疲惫。
白子鱼低着头,迟疑了一下,才低头走了过去。
“谢谢你救了朕!”薄奚连轻轻道,“不过,朕总觉得这病来得突然,甚至朕还有一种不久于人世之感,因此,朕要你说实话,这病……”
白子鱼猛一抬头,眼睛咕噜噜转了一下,心里思忖:这皇帝老儿这般说,那她得说真话还是假话,大家都说伴君如伴虎,如果她说错话,那么这项上人头是不是得丢在这里?
见她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疑虑模样,薄奚连苦笑,对她招招手道:“尽管从实道来。朕恕你无罪!”
白子鱼抬头,这才发现薄奚连似乎就在一日之间苍老了不少。
是啊,薄奚坚死了,却是被自己的女儿亲手杀死;
然而,薄奚坚是为救她而死,而她却救了他的命。
因此,薄奚连不会杀了她,但内心却因此而痛苦纠结。
这一连串缠绕不已的事情对于薄奚连来说简直就是催命符。
白子鱼看着,竟是泛起了一丝怜悯,她启唇,迟疑道:“那臣女就说真话了……”
薄奚连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白子鱼心一横道:“如若皇上再次犯了此种症状,可能就……”
其实白子鱼心里也很无奈,这病需要速效救心丸,但古代没有此药,她也制不出此药,因此如果他再次发病,绝对是必死无疑。
“呵呵!”薄奚连连笑两声。
白子鱼大胆地看他,这才发现他眼角出现了深深的纹路,整个人显得苍老了很多。
“朕就知道,朕活不了多久了……”薄奚连将头正躺下去,眼光直直地看天花板,“朕在梦里都看到雪怡了,她来唤朕了……”
白子鱼的脊背一直。
薄奚连在说什么?
雪怡?雪怡又是谁?何许人?
“今日白姑娘的裙子很美,让朕想起了上次宫宴之时白姑娘和弘颜的一场舞蹈。”薄奚连并不理会她的惊讶,自顾自说了下去,“真的很美……”
白子鱼乍一听到弘颜的名字,心一沉,那日弘颜陪她舞到天荒地老的情景再次涌现脑海,让她的心一阵一阵被揪得发疼!
“多想再看一场那样的舞蹈,就像雪怡当初见朕之时那般模样……”薄奚连转过头来,看着白子鱼,眼光变得十分幽深。 偷个将军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