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值多少价?”上官夏离声音更冷,恍若掉下冰霜来。
弘颜默然,半晌才抬头道:“你不懂。”
暮色中,上官夏离悄然看了弘颜一眼,沉下头来,不语。
半晌,弘颜对上官夏离道:“我会试试,但东昱的动静如何,我保证不了。”
言罢,他一撩衣摆,趁着夜色率先走了下去。
上官夏离站在身后,又从腰间拿出酒壶来,他幽幽盯着弘颜越走越远的身影,仰头,一把将酒壶全部倾倒,里面白色的酒水悉数全部被灌进了他的喉。
凉风再起,将他的桃花衫下摆吹得飒飒有声。
弘颜刚走近营帐,却发现营帐都亮起了烛灯,几个兵丁脚步匆匆,当下眸底一沉,拉了一小兵,低声道:“出了何事?”
“啊!”那小兵抬头,发现是弘颜,惊叫了一声,才回道,“听说公主腹泻得厉害,贵体有恙,除了阿灿之外,几个小兵也进营帐伺候了!”
“怎不告知于我?”弘颜皱眉。
“我们找不到将军,阿灿有胆量,说先让我们大家伺候着,莫让公主生了惊惧才好!”小兵惶恐,慌着脸色回禀。
弘颜也不为难那小兵,大步一迈,便掀开了主帐,走了进去。
才是半日未见,薄奚云躺在席榻上,脸色白如纸,披散着头发,呻吟不止。而阿灿在她榻前忙忙碌碌,指挥着其他两个小兵提水过来,几人一起蹲在地上清洗着薄奚云的衣物。
弘颜刚想走近一看,却被白子鱼一手拦住:“将军,可莫靠近,公主腹泻得厉害,才几个时辰,亵衣都换了两套,这味道……”
她没说下去,意指这味道太臭,将军不好近身。
弘颜低下眼,扫了一眼白子鱼,她白皙的小脸挂满了星星点点的汗珠子,几缕散发披落了下来,被汗水黏住,贴在了脸颊上,肤色犹如水洗过一般,剔透晶莹,别有一种清新雅致的风情。
见弘颜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白子鱼立刻将眼睛笑成了一道弯月:“将军,您就让我们这些奴才们来吧!”
“唔……”薄奚云痛苦的呻吟声却在此时再次响了起来,不合时宜地插进了他们的对视之中。
弘颜一下子惊醒,他竟是发现方才自己的眼光很难从白子鱼的脸上移开,她灵动狡黠的眼光亮盈盈地仰视着他,他蓦地发现自己的小腹又开始灼热了起来。
他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两声,道:“云儿,她如何……”
“公主大概是着了凉,泻得厉害!”白子鱼转过身子,再次从水中捞起薄奚云的一件亵衣,有意晾到了弘颜的眼前,那上面有些污物还未清洗干净,看着十分刺眼,“将军,您看!”
她就想看看弘颜看着这些污物的神情。
她相信,如果弘颜真心爱上了薄奚云,他决计是不嫌弃的。
“是弘颜吗?……”可是,白子鱼的目的未能达成,薄奚云虚弱的声音就突然响了起来,两人齐齐侧过头,看到薄奚云颤巍巍地想将自己的身子支起,朝着弘颜的眼睛立即充盈了泪水,连着声音都染上了哭腔,“弘颜,驸马,我腹痛难耐……”
弘颜脚步顿了一顿,却将头转向了白子鱼,很快速地看了她一眼。
薄奚云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弘颜的身上,她是多么渴望弘颜能够立刻赶过来,拉住她的手嘘寒问暖,因此,她的心和眼便变得特别敏锐。
她立时捕捉到了弘颜看阿灿不经意的一眼。
那眼光,像极了以前她看到弘颜看白子鱼的眼神,看似不经意,但里面却有着诸多的不舍,默契,浓浓的爱意。
薄奚云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小腹瞬即抽搐得更加厉害了,仿佛腹内生出一个绞轮,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绞了去。
这腹痛已经前后缠绕了她几个时辰了,弄脏了亵衣不说,而且这腹痛仿佛催命符一般,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命都拉去了半条。
疼痛难耐,她不由得提高声调喊:“弘颜!”
话音刚落,弘颜已经坐到了她的身旁。
“弘颜……”薄奚云泪眼盈盈地看着她,将她的纤纤玉手伸给他,“我好痛……”
“无碍无碍,大致是吃坏了身子,我去唤上官来瞧瞧!”弘颜将她的手攥住,安慰般地拍了拍薄奚云的手背,撩了撩衣摆,便想起身。
“弘颜,陪陪我!”薄奚云的手却紧紧抓住了他。
弘颜回头,看到薄奚云的泪水喷涌而出。
“好。”弘颜言简意赅道,手将薄奚云的上半身抱了过来,回头嘱咐白子鱼,“阿灿,你去,请上官先生!就说公主身子有恙!”
白子鱼顿时石化。
天杀的,又让她去见那催命鬼上官夏离?
她才不做这傻事!
那上官夏离比这弘颜还精明,她白子鱼又岂能逃过他的眼睛?
让她去请?
这是万万不行的!
当下,白子鱼干笑道:“什么上官先生?阿灿不知,阿灿去哪里请呢。”
弘颜一怔,到是想起了这阿灿是军中的生面孔,大概还未曾认识大名鼎鼎的军医上官夏离,一转头,便指挥旁边一个小兵道:“你去,立刻,请上官先生前来给公主诊病!他这会应是回了自己的营帐了!”
“是。”那小兵应声而去。
这下子,白子鱼不安生了。
她觉得自己的小腹仿佛突然痉挛了一下,其实她根本还未显怀,此时是感觉不到胎动的,但白子鱼竟执着地认为腹内孩儿在抗议这个上官夏离,在提醒她赶紧远离现场。
她偷偷看了弘颜他们一眼,发现薄奚云紧紧抱着弘颜,根本不能让弘颜脱身,当下呼出一口长气,索性踮起脚尖,悄悄地往门口挪移。
可叹白子鱼刚刚挪到了门口,想掀开帐帘,拔腿就跑,帐帘却先行被人掀了开来,一个桃花颜色的身影旋风般转了进来,兴许根本没料到眼前有人挡路,来人硬生生地对着白子鱼撞了过来。
白子鱼眼尖,怕这一撞将自己的孩儿撞伤了,赶紧一侧身子,将脸朝着帐子里蹲了下去。
“啪嗒”一声,两人只轻轻地发出了一声相撞的声音,白子鱼蜷缩着身子,被撞后,立即背对着他蹲在了一边,因了这隐蔽的姿势和她身影娇小之故,并未让来人看到了正脸。
来人正是上官夏离。
但上官夏离显然没有关注到他撞了谁,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弘颜身上,连着他焦急的声音都如同急阵鼓音:“弘颜,不好,出事了!”
弘颜精神一凛,立即起身,沉声问道:“出了何事?”
“方才有人来报,说军内有好几个士兵接连出现了腹泻之症!我方才看了好几个,恐是中毒之兆!”上官夏离声音低低道,这种事情是不能让军中人知晓的,否则军心容易大乱,这是打战最忌讳的。
弘颜作为老将,此时到是颇为冷静,立即拉了上官夏离到薄奚云的榻前,冷静地道:“给公主看看,是否为同症?”
上官夏离走近一看,见那薄奚云几个时辰不到,竟是像脱了个人形一般,清瘦了很多,眼窝呈现浓浓的青色,和那些腹泻的小兵症状竟是一模一样。
上官夏离朝着弘颜沉重地点点头。
弘颜的心一沉。
战前便出了中毒的症状,莫非军内出了奸细?
他用眼神示意了上官夏离,两人立即掀开帐子,走了出去。
方才两人的对话十分轻声,但因为躲在暗处的白子鱼精神高度集中,竟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一听,听得她的心猛然一抖!
什么情况?
中毒?
不,绝不可能。
她给薄奚云下的药明明是一般的泻药,只要过了两日,必定会自愈的。
那天杀的上官夏离定是造谣,说什么中毒?
白子鱼恨恨地想,但所有的思绪却被门口一声高喊:“火头军,火头军在哪?”
正是弘成的声音。
白子鱼一激灵,顿时想起自己除了是服侍公主的奴才外,好像也是一个火头军,负责军中士兵的所有伙食的火头军。
当下不敢怠慢,但又怕被人认出,便转身从地面抓了一把泥土,往脸上涂了涂,这才大着胆子抖抖索索地走了出去。
营帐的空地上已经熙熙攘攘,烛把通明,人群涌动,所有的人都从营帐中走了出来。
白子鱼看到有好多个士兵躺着被人抬了出来,几乎个个都抱着肚子辗转呻吟,似乎十分痛苦。
而弘成、弘颜冷着脸站在原地清点人数。
上官却是蹲在地上一一为他们施治。
“有救吗?”弘颜沉声问道。
“我试试。”上官夏离凝眉,“只是这毒来得奇怪,气势汹汹,几个时辰便可以要了人的元气,我怕就算治好了他们,行军路程又得耽搁几日。”
“无碍,”弘颜冷静发话,“治好方可稳定军心,军心稳才是最重要的,你赶紧施治吧!”
言罢,转头朝弘成道:“弘成,务必查清中毒来因!”
“是,将军!”弘成一张黑脸十分严肃,目光变得尤其凌厉,回报完毕,便沉着步子朝他们几个火头军走了过来。
“过来,站列这边!”弘颜严厉地喝道。 偷个将军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