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坐月子的那些事,帝王本不懂,因着几次叶叶青难受的打滚差点伤了断骨,问过了老叶头方才得知,女人生产之后还有坐月子那回事儿。
之后他翻了很多书,了解了坐月子的二三事,虽然体会不了叶儿的痛,却因书中描述,以及他所作所为,对她更是愧疚疼惜。
只可惜叶儿对他冷眼以对,他只能偷偷补偿她。
老叶头可以医治叶儿,在没有寻到更好的郎中之前,他不可能放老叶头离开。
只要能留下他为叶儿治病,帝王不介意用些手段,于是他厉声威胁,“你若不想朕治你大不敬之罪也可以,你得随朕入宫,做叶儿的专用太医。”
这样为她着想,叶叶青多看了东宫羡一眼,也没看多仔细,在视线交汇之前,再次垂下眼。
“嘿!”竟然威胁他?老叶头乐了,“老夫把药方留下了,皇上就算杀了老夫,老夫现在也治不了娘娘,况且,皇上以为真的能留住老夫吗?”
要不是他有心医治叶叶青,一把药就能把守卫全放倒,这些个蠢货,还真以为留下他是自己的功劳。
“那咱们就走着瞧瞧。”
帝王离开,看了看叶叶青,发现她没有一同离开的意思,心中不忿,下定决心一定把老叶头留下。
要想叶儿原谅他,至少先把她身上的伤口都抚平了。
帝王离开之后,青雀带着一众守卫进来。
双倍的俸银就那么飞了,小亲卫有心好好表现,兴许皇上就给他涨了回去。
心里想的美,便开始耀武扬威,“把这老头捆起来。”可怜的小亲卫,完全不知道被主子耍了,喜滋滋的做着涨俸银的美梦。
“慢着!”老叶头抬手阻止。
捆起来之后,他还怎么用药,深深的看一眼叶叶青,“老夫可否和娘娘商议些事?”
“请讲。”救命恩人,她不可能拒绝。
甩掉肩上扛的三个包袱,老叶头继续捋胡子,“麻烦这几位小哥回避,老夫才能告诉娘娘。”
叶叶青有一瞬间为难,青雀是东宫羡的人,她没有本事驱使。
纠结的看了青雀一眼,出乎意料的不用多舌,小亲卫体贴的带人下去,“娘娘有什么话尽管说,属下等就在门外守着。”
皇后娘娘现在可是皇上都要讨好的人,除非他脑抽,才去违背她心愿做事。
想贴着门听听里面说些什么,可是采采武功显著提升,恐怕他刚贴上,就会被她察觉。
想到皇后娘娘生气,他在皇上那里可能承受的后果,小亲卫忍不住打个寒颤,站的离房门更远。
一门之隔,叶叶青静等了片刻,“如何?”
采采颔首,“有什么话,现在能说了。”
还以为老叶头要说什么惊天大秘密,结果他却卖了关子,“娘娘可知老夫来凤阳城之前,去了哪里?”
他去了哪里,他怎么知道。
不是说他是被东宫羡抓来的吗?听他之意,莫非是自愿来的?
采采对他的问题没有兴趣,叶叶青却猜不出来。
老叶头也不是让她们一定猜出来,微眯起眼睛,他又换了一个问题,“早产儿身子底子弱,容易生病,娘娘可知晓?”
早产儿,易生病,莫非是……
“你去了九阳城?可是看见了那个孩子?”
不知突然哪儿来的力气,挣脱了采采的支撑,她前行了两步,突然身子一软,再次倒了下去。
采采及时伸手撑住,默默地站在她身后,也不吭声,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老叶头。
显然对九阳城的情况,也是在意的。
老叶头面带赞赏,“娘娘生产那日,老夫经过九阳城,对公主照顾一二,然后才来到凤阳城。”
公主,她的孩子是公主啊!
那个她没来得及看的公主,她不知道身体如何。
问采采,她只知道被郎中诊治过,当时她不在现场,杏雨说不出所以然,她也就不知具体如何。
叶叶青紧张了,要不是采采现在撑她用了力道,她定然又要上前了,“那个孩子如何?你能不能告诉我。”
老叶头并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道,“老夫想求娘娘帮个忙。”
有求于他,她有拒绝的可能吗?
当然是没有!
叶叶青深吸口气,“你讲。”
老叶头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喝着,“孩子体弱,需要医者照顾调养,老夫去帮娘娘照顾孩子,娘娘让皇上放我离开如何?”
守卫不可能一直捆着他,他也能想办法离开,但是离开之后,他想过安生的日子。
东宫羡的架势,肯定不愿意放他走,要是天南海北的被人追捕,他可受不了。
但是叶叶犹豫了,她的话,东宫羡可能听吗?
为了小月牙儿,她也不可能拒绝,于是低声道,“我去试试。”能不能成功,她也没有底气,如果实在不行,她想办法放他离开。
房门打开,青雀带人迅速进屋干脆利落的把老叶头捆了。
瞧着被捆的老郎中可怜巴巴的眼神,叶叶青深深感到于心不忍,脑海中两个小人一路都在打架,随着采采停下步子,面前是东宫羡寝房的门。
听采采说,昏迷时都是东宫羡陪着她睡,她不知是真是假。
但是她知道,从她醒来,东宫羡再也没有与她一同睡过。
思绪有些恍惚,叶叶青努力定了定神。
房门被敲响,帝王颇为不耐烦,“都说了今日不准烦朕。”他正为讨好叶儿发愁呢。
采采敲门的手一顿,“小姐?”
叶叶青很想掉头就走,但是关乎女儿的身子,就算是东宫羡的冷脸和怒目以对,她也得受了,“继续敲。”
二人的对话虽轻,也传入了耳力极好的帝王耳中。
采采做好了与房门长久抗争的准备,岂料手刚叩上房门,“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
刚刚还不耐烦的帝王,此时欣喜若狂,碍于帝王的威严压着那阵喜悦,却无论如何都压不住,嘴快咧到了耳根上,“叶儿,你怎么来了?”
从来只会冰冷或者发怒的脸做出这样夸张的表情,虽然像阳光照射下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惊起的波澜,晶莹璀璨,可是看在叶叶青的眼中,只感到诡异。
帝王丝毫不觉,伸手就想顶替采采的位置扶她。
叶叶青很想躲开,但是想到有求于他,强忍着心头的不适受住了。
“我有事,想和皇上商议。”
“叶儿有何事?不要着急,进来慢慢说。”
一路扶她到寝房,拿了柔软的垫子在凳子上铺上,才敢让她坐下。
又给她泡了太守府奉上的菊花茶,放到她面前,又想到她的手不能使力,帝王又重新拿起,送到她的嘴边,“朕喂你。”
亲密的举动,二人做来不觉亲昵,反倒感觉别扭。
东宫羡却是乐在其中。
为了女儿,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忍了!
叶叶青视死如归,就着东宫羡的手抿了一口,茶香四溢,齿留余香,这味道和她房中的菊花茶味道一样。
叶叶青只当没发现,暗自思索着该怎么开口,才能不被东宫羡拒绝。
她不急着开口,高兴的还是帝王,只要她不说,就不会离开,便能陪他更久。
殷勤的把桌上的点心推过去,“朕听说叶儿的胃口不太好,这是吩咐厨房做的山楂糕,老叶头说有开胃的效果,你尝尝?”
来者不拒,东宫羡抵到唇边,叶叶青又吃下去了。
帝王示好,不是一次两次,每次不是被她打碎了茶盏,就是被她砸碎了盘子。后来发现茶盏盘子碎了之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都会痛呼手疼,他就再也不敢明面上示好了。
这次示好,她一一接纳了,是不是打算原谅他了?
为了验证这样的猜想,东宫羡小心翼翼的试探,双唇慢慢压了过去。
叶叶青想避开,为了女儿,她不能拒绝!
难堪的闭上眼,不让他看到眼中翻涌的情绪。
东宫羡却彻底心底一松,双唇温柔的压了上去,舌尖抵开牙关,小心翼翼的试探,有一种名为安心的感觉从心窝传到四肢百骸,帝王才意识到,像在河岸上暴晒之后突然遇上河水的鱼,原来他那样想念她。
渐渐失控,直到她嘤咛出声,才恍然想起她的身子现在还受不住。
“抱歉,”好比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帝王的脸颊通红,干咳了一声想缓解尴尬,慢慢想到她来找他的原因,“叶儿何事找朕?”
叶叶青慢慢抚平加速的心跳,“我想求皇上放了老叶头。”
一个“求”字,明明近在咫尺的两个人,硬是被拉开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真是刺耳的很。
帝王喘了一口粗气,“叶儿不用求朕,叶儿以后想做什么,朕都会答应你。”
渐渐明白了她想让他放了老叶头,帝王不太乐意,“为什么放了他?他可以治好你。”
强忍痛苦的一直都是她么,能治她的人就在眼前,她不想医治自己?
想着瞒下的那个孩子,叶叶青垂眸不敢看他,“老叶头医好了我,我欠了他莫大的人情,我不想恩将仇报,强逼他做不乐意的事。”
这意思,他是恩将仇报的人?
不知为何,他竟然对她生不起气来,慢慢顺着她的头发,“他替朕医治妻子,欠他人情的是朕,强逼他的也是朕,和叶儿没有关系。”
反正他就不是良善之人,以后他做所有人的坏人,只做她的良人。
叶叶青感叹,在他面前,她果然说不上话啊!
她黯然神伤,东宫羡又温柔的问道,“他逼你过来求情?”
叶叶青否认,“不是。”
却没再详细解释。
就此离开吗?她是不甘心的,但是帝王心思难测,多年的相伴,她也没有了解他,本以为渐渐熟知,后来才发现,那不过是他伪装多种面孔其中的一面罢了。
还以为相识,却发现更为陌生。
或许她还能用另一种方法。
“老叶头说调养我的身子需要几种稀有的药材,他要离开此地寻药。”
一番话半真半假,东宫羡轻易相信了她,却不信老叶头,一厢情愿的以为他的叶儿被骗了。
神情再次冷凝,“需要什么药,朕派人去找。”
“他说药材难得,离土必得尽快入药,方能保证药效。”
“朕让他把入药的法子写出来,寻药之事交给吴赫去办,正好吴赫对老叶头的医术感兴趣的很。”总之老叶头想离开,万万不可能。
如此,叶叶青当真没有办法了。
站起身,却忘记了四肢无力,狼狈的跌倒在地面上。
采采会错意,急急去扶她,“小姐,皇上不愿意放了老叶头,咱们回去再想办法,你何必想不开下跪。”
叶叶青刚想说她不是想下跪,跌倒只是无意。那边东宫羡已经拦腰抱起她,“你就这样想让朕放了他?”
叶叶青立刻就想反驳,“我没想……”
话头再次被打断,“你想朕放了他,朕就放了他,这身子还未大好,岂能这般糟蹋!”
叶叶青:“……”
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大概说的就是她。
东宫羡雷厉风行,生怕行动慢了一点又惹皇后娘娘不高兴,一把将人放到床上就开始吼,“青雀。”
“属下在!”自以为办了让皇上满意的差事,小亲卫回答的声音都更响亮了。
无意间看到床榻里还坐着一个人,简直受宠若惊,皇上把皇后娘娘摆平了,皇上高兴,他的好日子还会远吗?
简直想大笑三声啊哈哈哈!
忍不住为远在南国战乱中操心劳力的子应默哀。
“你现在去把老叶头放了,让他离开。”
梦还没做的更美,就被皇上一句话击碎了,力道之猛、威力之大,好像胸口中了一箭,喉咙更是哽了一口血不上不下,小亲卫艰难的吞咽,“为什么!”
那疯老头各种药和银针都往他身上招呼,可费了不少功夫,经历了一番凶险才把那老头捆住。
结果他千辛万苦的成果,主子不但不夸他,关键也不奖赏他,可恶的尽然还让他放人!
满腹委屈的小亲卫决定,如果没有合理的理由,他就不放,说什么也不放。
吩咐小亲卫做事,小亲卫还敢问为什么!帝王一个眼刀飞过去,“不为什么,朕让你放,你就放。”
“……”自以为有气节的小亲卫不为所动。
帝王冷眸一扫,“朕叫不动你了?这个月的俸银减半。”
青雀小亲卫:“……为什么呀!”
帝王高傲的扬了扬下巴,“还不放?下个月俸银也减半。”
本月减半,下月减半,减了整整一个月的,皇上逗他呢?
小亲卫忍不住挣扎一下,“皇上……”
东宫羡冷笑,“再不去,下下个月也减半。”
青雀小亲卫以为,他也是傻了才放里面的那位大佛不用,那可是皇上也要讨好的人呢!只要她开口还怕他的银子不回来?
双眼亮晶晶的看向床榻,“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转脸,留个后脑勺给他。
青雀:“……”
东宫羡语气阴森森,“明年的俸银……”
“停!属下这就去——”余音绕梁,千回百转。
叶叶青暗叹,年轻人跑的就是快。
东宫羡冷血无情,身边却有这样有趣的人,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圈子的一股清流啊!
比起子应,叶叶青更加喜欢青雀,这次不帮他求情,不过因着她好不容易瞎猫碰到死耗子给老叶头求情成功,千万不能被一个小亲卫破坏了去。
还有一点便是明白自身的处境,她在东宫羡面前说不上话,这是给老叶头求情时就被印证的。
如果再次求情,不过是再次印证而已。
老叶头离去的飞快,跟身后有洪水猛兽似的。
叶叶青想起身送送他,刚准备下床,东宫羡过来扶着她,“老叶头走过了,你出去也看不见他。”
一把又将她放在床上。叶叶青无语,难道他就把她扔在床上,还不让她离开了吗?
送不送老叶头有什么紧要的?只要他离开,她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可是,“我想去北城楼送他。”
城楼,于她于他都是噩梦一样的存在,现在想起来心中还在发颤。
东宫羡抱紧了她,沉痛道,“城楼上有什么好玩的,朕抱你在凤阳城走走好不好?凤阳城的菊花开了,朕今日什么事都不做,只陪着你赏菊花。”
不愿意她接触城楼,不愿意回忆当初,更不愿意把噩梦再经历一次。
只要阻止她去城楼,她想怎样都好。
“可是我不想看菊花,我只想送老叶头。”
有她的坚持,东宫羡拗不过她。
高高的城楼,下面是一片荒芜,一个人影也没有。黄昏已至,秋风渐起,晚风吹在身上有些凉。
双脚落地,被东宫羡放在地面上,他解开了外袍裹在她身上,再次把她抱起,忧心只要松手,她会再次掉下去。
在他的怀里,能感觉她身子轻微的颤抖,她当初怕极了吧?
“叶儿,再不回去,天都要黑了。”
“好。”
明明知道城楼上看不见人,她还是来了,因为知道与凤阳城北城门遥遥相对的看不见的是九阳城。
与其说是来送老叶头,不如说她是思念月牙儿,即使她看不见她,不能亲自照顾她,也希望她能平安长大。
如果有机会离开,她定然会去找她。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唯一的女儿,她怎么舍得下呢。
可是,她能离开吗?
夜幕降临,宽敞的街上分外寂静,静的能听见东宫羡的脚步声。
兴许还不是最失望,所以她问东宫羡,“如果我给皇上生了个女儿,皇上会因为恨着我而迁怒于她吗?”
年轻的帝王眼睛湿润,“朕不恨你,只要是你生的孩子,朕都会喜欢。”
遗憾的是老叶头说,他们以后不能再有孩子了。
可是帝王的话,叶叶青明显是不信的,固执的追求一个答案,“皇上就说如果我犯错,皇上会不会迁怒于她。”
“虎毒不食子,叶儿怎会这样想?”他不恨她,也不会再对她动怒,可是她再也不会信。
东宫羡满目苍凉,“叶儿生的孩子,朕一定视若珍宝,好好疼爱呵护,朕会教她武功,只要被欺负了,她就能肆无忌惮的揍回去,”脚步不停,仰望着漆黑的天空,他道,“只要朕还能有孩子,朕就谢天谢地了。”
叶叶青以为,这话有些怪怪的。
江初雨肚子里不是还揣了一个吗?难道她太久不问辰国事,所以不知道孩子也没了?
小小的无辜的生命啊,她怎么可以这样想,深通恶绝地双手合十,对着上天默念罪过罪过。
默念了十来遍才停止,合十的手却没放下,她试探的问,“那么比之雨妃的孩子呢?皇上更爱哪一个?”
“雨妃的孩子怎么能和你的相比?”毕竟一个是亲骨肉,另一个……
他忘记了,叶儿根本不知道那些。
趁此机会,不如一并坦白了吧。
叶叶青却提前开了口,“如果雨妃生了小皇子呢?”听他的意思,雨妃的孩子定然还好好的。
东宫羡迅速打断,“她不可能生小皇子。”
叶叶青苦笑,不是更加疼爱谁,而是雨妃不可能生小皇子,所有他才说了更疼爱她女儿的话?
不想留在他身边,孩子的事,继续瞒着吧。
突然东宫羡亲吻上她的额头,被晚风吹的,唇上满是凉意,他好像不觉得冷,轻轻的磨砂着她,“雨妃怀的,不是朕的孩子。”
哦,不是他的孩子,所以可以不爱。
突然,“什么!”
凭空炸响了一道惊雷,叶叶青细细消化,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她是不是幻听了?
“雨妃腹中的,不是朕的孩子。”
东宫羡在耳畔重复,她才确定她听到的都是真的。
可是雨妃怀的不是他的孩子,他竟然还留着,江初雨是祸乱宫闱?
他怎么就确定不是他的孩子?在皇宫的时候,东宫羡没少在江初雨那里过夜,就为了守着那个胎儿。
“朕从来没有碰过她,她怎么会怀朕的孩子?”一直抱着她,也不嫌手臂疼,东宫羡边走边给她解释,“朕没有碰过雨妃,也没有动过丽妃,朕的女人,从头到尾都只是你,也只有你。” 娇妃祸国不殃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