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你带人去,去其他楼里,‘借’几个嫁过人的姑娘,不管丑俊,一律都弄来。只要沈公子选中,价钱随她们开!”
一向视财如命的妈妈忽然这么大方,看来这位沈公子,果然大有来头。
杏花郑重地点头,带了楼里近一半的打手,挨家挨户的“借人”。
以往自是没这种先例的,但是合欢楼行事嚣张霸道,杏花带着十几个五大三粗的打手,在那里一站,摄于合欢楼威势的老鸨们,就先怯了三分。
在心底咒骂不休,嘴上好话却说个不停。没办法啊,合欢楼这般嚣张,却稳坐第一名的宝座,背后的人,谁敢得罪啊。没见去年,和合欢楼竞争的清雪坊,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吗。
杏花聊胜于无的补充了一句,若是公子相中,定给百金补偿。老鸨们在心底呸了声。
说来慢,其实也快,不到半刻钟,杏花就已经搜罗完这条街上大半的青楼。
她身后,被搜罗到一块的美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小声议论着到底是什么情况,到最后也没研究出个什么来。
杏花站在绿萝堂的门口,瞥一眼搜集来的其他楼里的美人,有些着急。
这些人,连芍药牡丹的长相都比不上,又如何能让那沈公子相中。妈妈这次怕是又要白费功夫。
绿萝堂的老鸨看着她:“杏花姑娘,我们这嫁过人的就这几位。”
杏花瞥一眼正在俯首弄姿的俩人,得,比其他楼里的还要丑,顿时恼怒道:“这都是什么?你是打算倒贴钱吗!”
老鸨被她说的讪讪的,小声嘀咕道:“我们这又不像合欢楼一般财大气粗。”
漂亮的,她们也留不住啊。
杏花想到一会儿完不成任务,要被妈妈骂,头疼的厉害,气呼呼地转身往外走。
这时,楼上的房间里忽然跑出来一个头上还冒着血的美貌妇人,杏花随意扫了一眼,忽然愣住。
这不就是她要找的人吗?
这女人大约二十七八上下,肤若凝脂,极具风韵,狼狈之下,也无损优雅婉约的气质。
那位沈公子一定能满意的!
“就她了,带走。”
老鸨一愣,连忙拦她:“杏花姑娘,不可!”
“那是楼里刚买来的,还没调教好,怕是要冲撞人的!”
而且,而且已经定下这女人在楼里的“初夜”了啊!
杏花哪里还肯去想冲撞不冲撞的事情,把这人带回去,能不能用是妈妈的事,然而不带回去,她被扒一层皮是肯定的。
想到妈妈整治人的手段,杏花打个冷颤,越发坚定了要带她回去的念头。
“新来的?灌碗汤药不就成了。”看老鸨还要拦,杏花不耐烦道:“你要得罪合欢楼不成?”
“哪里哪里,不敢的……”
“你放心,银子少不了你的!”
老鸨眼睛一亮,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让开了。反正把她卖给她了,那么她再把她送到合欢楼,也不算什么吧?
何况,合欢楼,她也得罪不起啊!
老鸨狠狠心,对抓着她的那两个打手道:“放开她,让杏花姑娘带走!”
虽然知道一旦被带走了,这个她视为未来摇钱树的女人,就很难再回来了,但是想到合欢楼的出手阔绰,老鸨又高兴起来。
嗐,反正一共也没花几两银子就买回来了,也不亏。
杏花把人带回去,果真,最开始的那些人,没一个是老鸨相中的,眼见妈妈脸沉了下来,杏花连忙拉出在绿萝堂找到的那个女人。
她头上全是血,意识昏沉沉的,被打手抓着肩,勉强站着。
杏花小声解释一遍,说是新买来的,没调教过。老鸨犹豫了下,这种人最麻烦了,而且不知来历,很容易捅娄子。
但外面那小祖宗耐心不知何时会用尽,她咬咬牙:“下去给她梳洗打扮,再灌碗汤。”
什么汤,自然不用言语。杏花心领神会的领了人下去收拾。
老鸨扭着腰,含笑回到前边,对喝酒喝得不亦乐乎的赵锦乐道:“沈公子,姑娘们已经拾掇好,一会儿就能过来。”
赵锦乐瞧着桌子:“成,爷再等会儿。”
她喝的有点上脸,脸上带着些红晕,俊俏异常。
老鸨对着芍药点点头,示意她继续灌,人呀,喝醉了更愿意往外掏银子。这沈公子折腾了她一晚上,她怎么着也得多敲点,才能回本。
过了没一会儿,先前那些美人被带了过来,看着俊俏的公子,要挑选她们,心头个个火热的很,这么俊的男子,就是倒贴钱,她们也愿意呀。
可惜这个俊公子,哪怕喝醉了,眼光也挑剔的很,嫌这个不够胖,那个太瘦,这个眉毛高,那个长了张刻薄脸,一番挑剔下来,姑娘们个个气得脸都红了,冷眼看他最后能挑出什么天仙美人来。
赵锦乐最后在一张酡红着脸的美妇面前站定。
那妇人眼中流转着光波,呼吸间尽是馨香,身体也站不太稳的样子。在她脚一软,想要歪倒的时候,原先对她们各种嫌弃的俊公子忽然伸手扶了一把,不仅如此,在扶了人家之后,手并没有移开,反倒顺着那双雪白的柔荑,一直往上摸,十足的登徒子模样。
老鸨看着她眼神里的痴迷,一直高悬的心才放回肚子里去。
她笑着往前走了一步:“公子好眼光,这是我们楼里的白芨,新来的,是预备着当头牌培养的呢!”
赵锦乐看着赵氏没有神志的眼睛,大恨不已,恨不能把眼前这些人全抽筋拔骨,但是赵氏的名声,绝不能毁。她只能忍。
她学着登徒子的模样,去捏赵氏的脸:“花魁?值!”
“只是这价钱……”老鸨搓着手,一脸贪婪。
赵锦乐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数也没数,直接扔到老鸨手里:“她住哪个房间?”
老鸨摸着厚厚一沓银票,笑得真心实意:“就在楼上,杏花,还不快带公子上去!”
哎,不行,她得想办法,让这沈公子多留几日,啧啧,这有钱人啊,就是出手大方。
至于那隐约的不安,早在那厚厚的银票面前,给忽略了去。
+++
到得屋里,赵锦乐板着脸,把杏花呵斥了出去,同时吩咐,这边不用伺候,门口不用留人。
杏花知道,有钱人有些特殊癖好,不愿意被人发现,笑嘻嘻地关了门,还特意把伺候的丫鬟都赶远了。
赵锦乐听到外面彻底安静了,才心急如焚地去喊赵氏的名字,但是不知他们给赵氏灌了什么药,赵氏没什么反应。
但是合欢楼,不是久留之地。
她不知道赵老太君还有没有后手,这片烟花巷,就是最大的不确定之处,赵氏绝对不能暴露出在这里的消息。是以,外祖的人,也不能直接进来。
距离母亲出事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时辰,以外祖的速度,这会儿也应当已经将这里包围住,现下当务之急,就是把母亲带走,和外祖会和。
她也想光明正大地带赵氏从前门走,但赵氏的模样,少不得要被更多人注意到。
她犹豫了会儿,在赵氏撕扯衣裳间,忽然狠了心,拿东西捂了赵氏脸,带着赵氏从二楼的窗子翻身跳了下去。
合欢楼里这会儿正忙,没人察觉后院的动静,赵锦乐带着赵氏,一路跑到门口,才听到有楼里的打手喊:“谁?”
他以为是楼里的姑娘要跟人私奔,当下就要来抓赵锦乐,赵锦乐咬咬牙,硬拉着赵氏,往外面跑。后面的打手穷追不舍,楼里其他三三俩俩站在一块儿的打手,也注意到,跟着往外追。
若只有赵锦乐一个,她自然不怕,但是她还带着个神志不清的赵氏,很难逃脱。
“咦,沈……”杜合欢愣了下,看着赵锦乐身后穷追不舍的打手,明白了什么,指了指右边的巷子:“往那跑,到头,就能出去。”
“谢谢!以后有机会,定当……”
她的话消失在巷子里,杜合欢也没听清她最后说了什么,耸耸肩,在打手的询问下,面不改色地指了相反的方向。
赵锦乐听着身后越来越远的脚步声,长长松了口气,赵氏这会儿清醒了些,喃喃地喊着让赵锦乐先走,赵锦乐抿紧唇,一言不发地拉着赵氏往前跑。
她胸腔像是破旧的拉风车,呼哧呼哧地吐着气,她自己一个人跑,已是勉强,何况还带着个赵氏,前面的路窄且长,像是看不到终点。赵锦乐现在甚至不能确定,外祖到底来没来。
她只能机械地跑着,在氧气耗尽的最后一刻,她眼前一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赵氏甩了出去,自己则昏了过去。
赵锦乐再醒来,是在将军府。
已经晚上,屋里燃着灯,宝华正在煎药。
赵锦乐松口气,既然在将军府,就应该是安全了。
“娘呢?没事了吧?”她声音有些嘶哑。
宝华连忙扶她坐起来,拿了锦被垫在后面,让她靠的舒服些,这才答道:“您昏迷之前,遇到了将军府的人,夫人已经没事了,喝了药,这会儿睡了。”
“那就好。”
赵锦乐松口气:“外祖呢?”
“将军入宫还没回来。”
“入宫?”
宝华咬牙道:“将军下午将那片烟柳巷全部封了起来,在您和夫人无碍后,亲自带人,将那一片的青楼给砸了稀碎。眼下有人告御状,说将军行事张狂,陛下急召了将军。”
为这事。
赵锦乐嗯了声,“没事。陛下不会为难外祖的。”
甚至,还要为外祖,平了这片有名的销金窟。
毕竟,堂堂侯府夫人,差点在里面遇难,未免太过荒唐。
她想起什么,“老黄呢?找到了吗?”
宝华恨恨道:“找到了,金副将亲自带人抓的,正在一家青楼里玩呢!”
“金副将亲自审讯的他,已经招了,说是听的老夫人和柳姨娘指挥。”
“行,看好他,可千万别让他死了。”赵锦乐舔着嘴唇微微笑,看来,她不动手,这些人还以为她是好欺负的呢。
宝华见自家小姐披了衣服就要起身,立刻拦道:“小姐,您肩上还受了伤,得静养,您上哪去?”
赵锦乐弯了弯唇:“一点小伤,无碍。收拾东西,回侯府。”
她笑着,笑意却没有深达眼底。
她现在不回去,岂不是辜负了那些人的期待?
而且根据聂绫儿的消息,她们,还准备这个计划失败了,明天在护国寺,再送她一份大礼呢!
礼物,当然得回去,亲、自、拆。
她望着浓重的夜色,伸个懒腰,这安远侯府,也该改个名字啦。
这些年,她们欠赵氏的,她要亲手讨回来!
+++
安远侯府。
赵老太君屋里,灯火通明。
已经子时,老太君还没睡,她不安的在屋里走动着,柳姨娘看她神色不安,不由哼了下:“母亲不用担心,芊芊安排的很是妥当,赵氏现在……”
她呵呵地笑着,赵氏呀,成天高高在上的,眼下不照样成了千人骑万人睡的货?
啧,青楼那种地方,对贵夫人,不知道会不会心生怜惜呢?
赵老太君皱着眉:“锦乐到现在还没回来,也没消息,万一……”
柳芊芊懒得再跟她费口舌。赵老太君就是太谨慎了,瞻前顾后的,当初要不是她拦着,赵锦乐母女,她早就让她们吃到苦头了。
没有消息?
怕是消息不敢传出来吧!
要是不走运,赵锦乐没准儿,现在就会是第二个赵氏。要是真那样,乐子可就大了。
也不知道,皇室是否会接受一个在青楼失了清白的女人做太子妃?
到时候,一定很精彩吧。
想着那画面,柳芊芊幽幽地笑了。
赵老太君被她笑得浑身发麻,眼里闪过一抹恶毒,柳芊芊下手这么狠,一定不会给她解药的,不成,她得想个法子……
金嬷嬷打起帘子,匆匆走进来:“老夫人,姨娘,大小姐回来了!”
“回来了?!”柳姨娘霍的一声站了起来。怎么可能?!
难道失败了?不,不,她的心腹回来传话,不是说已经将赵氏卖了,且安排好了欢客和人。保准把赵氏在青楼且失了清白的事散播出去。
那赵锦乐这会儿怎么会回来!
“出去看看!”
赵锦乐刚进门,就瞧见柳姨娘搀着老夫人急匆匆地过来,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焦虑。
赵锦乐冷笑一声,佯装讶异道:“祖母、姨娘,这么晚,你们这是要去哪?”
“锦、锦乐!”老夫人像是见了鬼,失态道:“你怎么回来了?你娘呢?”
“祖母说的,这是侯府,锦乐不回来,去哪呀。”她轻轻地笑,盯着老夫人的眼:“我娘在马车里呢,睡着了,怎么,祖母找我娘有事?“
“没、没有……”
柳芊芊掐了老夫人一把,柔声笑道:“老夫人一直不见夫人回来,才等到现在呢。说起来,夫人和大小姐,这么长时间不见人,不知是去哪了?”
她眼神不着痕迹地往车里看去,怎么会!她计划那么周密,赵氏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赵锦乐恍然大悟,不好意思道:“我和母亲到城西时,遇上了外祖的人,就回了趟将军府,耽误了时辰,也忘了事先跟祖母说,是锦乐疏忽了。”
呵,只怕她要再晚回来一会儿,现在京城里就都传出侯夫人彻夜未归的消息了吧。
“你骗人!”柳姨娘没收住,猛地叫道。
却见赵锦乐已经冷了神色,“哦?”
老夫人瞪她一眼,对赵锦乐笑道:“没事就好,夜深了,你母亲想来也乏了,先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赵锦乐嗯了声,行了礼,往自己院子里走时,又听到老夫人喊着叮嘱她明早别忘了早起,要去护国寺进香的。
赵锦乐笑了下,背对着老夫人,凤眸幽深:“自是,不敢忘。”
老夫人深吸口气,看柳芊芊一眼,恼的头都跟着疼了起来。
要不是她受制于人,迟早得把柳芊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弄死!
柳芊芊还想说什么,老夫人已经不想理她了。
“明天,一定得按计划行事,别再出岔子了!”
她捻动佛珠,锦乐,别怪祖母,事到如今,就算祖母想放过你们母女,你们也不会放过侯府了。
所以。
别怪祖母心狠,要怪,就怪柳芊芊太狠毒了吧!
天黑的像是泼了厚墨,赵老夫人望着那样黑的天空,侯爷,保佑咱们侯府吧。
+++
赵锦乐把香插进香炉,对着含着慈悲笑容的佛像,磕了个头,然后淡淡起身。
老夫人和柳姨娘倒是心诚的,久久跪着,没起来。
赵氏昨天受惊不小,这会儿脸色还有些发白,她冷冷的看了一眼老夫人和柳姨娘,移开视线,看一边有求签的,“锦乐,你也求一卦吧。”
赵锦乐对这个没什么兴趣,看赵氏难得生了些兴致,顺手招了赵明珠来:“一起。”
到了小和尚面前,赵锦乐一推,赵明珠就先坐下了,小和尚嘻嘻地笑:“施主求什么?”
赵明珠红着脸:“姻、姻缘吧。”
小和尚递给她一只签筒,里面大概有十几只竹签,赵明珠紧张地咬着嘴唇,闭上眼,过了一小会儿,摇了下,从签筒里掉出一只竹签来,小和尚拿起看了眼,笑了起来:“恭喜施主,是上签。”
赵明珠接过竹签,只见上面写着:“百岁姻缘一旦成,洞房花烛喜称心。两家相并无顾事,交头鸳鸯是古今。”
这已经是极好的卦面了。
小和尚笑道:“施主定会得愿以偿。”
赵明珠羞涩地笑着,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锭,放到小和尚前面的桌子上,小和尚立刻眉开眼笑的。
赵氏见赵明珠求了这么好的卦,立刻推了赵锦乐下,先于她之前开口:“也求姻缘。”
赵锦乐接过签筒,没什么诚心地摇了两下,竹签掉出来,小和尚接过去,愣了下。
“大师?”
小和尚搔了搔头,把竹签递给赵氏,念了声阿弥陀佛。
那是一支下下签。
几十年来都没人抽中过这样差的卦面。
“意不相投莫强求,纵然求得心也忧。一沽一饮皆前定,空时于飞至白头。”
赵氏一看,差点昏了过去,她勉力支撑住自己,“大师,可有破解的办法?”
要是寺里的老和尚在,少不得要揩点香油钱,小和尚心思还单纯,只是同情地摇摇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施主还是莫要强求的好。”
莫要强求?
若是旁人,赵氏也许就跟着感叹一声,但是,得这签面的人却是赵锦乐啊!她这做娘的怎么愿意眼睁睁看着女儿踏进火坑?
“若我,非要求呢。”赵氏紧紧盯着小和尚,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小和尚并不意外,他笑了下,神情不似方才天真,他低垂着眼睛:“逆天而行,不得善终。”
赵氏一下软倒在地上。
小和尚俯视着她,好似高高在上的神佛,连嘴唇扬起的弧度,都十分相似。
“我佛慈悲。”声音如远古的梵音,带着悲天悯人的味道。
赵锦乐把赵氏扶起来,对着小和尚点点头,:“做母亲的牵挂女儿,还望大师见谅。”
她云淡风轻的,小和尚问:“你不信?”
赵锦乐笑了下:“不,我信。”
那你为什么还这样淡定?
小和尚看着赵锦乐姣好的脸庞,有些好奇。
师傅不是说诸生皆有贪念?那为什么明知前路如此崎岖,还能笑得出来?
“佛经上说,众生皆苦,那么婚姻不幸,也只是苦的一种罢了。何况别人眼中的苦,在我眼里,未必是苦。”
赵锦乐对着他好奇的眼睛,难得解释了一番。
小和尚顿了下,良久,才慢慢点头。
“施主看的透彻,是小僧拘泥了。”
那边,老太君和柳姨娘终于上完香,和寺里的和尚商量着要住宿的事情,赵锦乐搀着偷偷擦眼泪的赵氏,对小和尚点点头:“谢大师解卦,如若无事,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小和尚垂眼,“我佛慈悲。”
他清澈的眼神落在竹签背面的鸾鸟上,微微笑。
鸾,是传说中的神鸟,没有凤凰的名号,却比凤凰飞的更高。
《山海经》有云:“女床之山,有鸟,其状如翟,名曰鸾鸟,见则天下安宁。”
“槃莲师叔,你怎么在这?主持师叔祖在找您呢!”
槃莲将竹签放回去,又恢复了天真无邪的神情:“来了。”
赵锦乐也佩服赵老太君和柳芊芊到这时候还能装模作样,面上一派和气,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和赵氏说话。
饶是赵氏现在心性比以前强了不少,也忍不住浑身发冷。
她们做出那样的事情,见着自己,还能若无其事。柳芊芊也就罢了,她素来恨自己,会这样做,也不足为奇。可老夫人呢?
她自认,嫁进侯府以来,没做过什么对不起老夫人的事,虽因为身体原因,没能帮着老夫人管理府中事务,但是她的那些嫁妆,侯府有需要的时候,她可从没吝啬过。何况,赵成谨能有今天的官位,和林破敌的提携也是分不开的,可老夫人,却要把她卖到青楼,亲手毁了她清白!
这是比让人死,更恶毒的手法。
赵氏不敢想,当时若不是锦乐冒着自己也被发现的危险去救她,现在,她又该是个什么光景。
死?赵老太君是肯定不会让她死的,但是赵氏身败名裂,林破敌亦无法插手的情况下,她在侯府,会过成什么样子,可想而知,有时候,死,反而是最解脱的办法。
赵氏直到现在,才明白,侯府里的,她以为都是道貌岸然的人,其实连人都称不上,而是,一窝随时要人命的毒蛇。
她又开始庆幸,当时听了赵锦乐的话,把锦欢嫁的远远的,不然面对这些腌臜的,又要多一个人了。
赵氏敷衍几句,就推说自己不舒服,先回屋,那边,赵老夫人和柳芊芊还不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暴露了,还反过来问她可用叫郎中,嘘寒问暖了一番才放她走。
赵锦乐跟着赵氏会面,远远地对着聂绫儿扬了扬唇。
聂绫儿心虚地低下头,左右摇了下头,见没人注意自己,才松了口气。
她身边,柳芊芊和声笑着:“姐姐脾气是越发大了,连母亲都不放在眼里了。”
赵老太君哼了声,眼里也尽是怨毒。
瞧她的这些儿媳,柳芊芊是会反咬一口的毒蛇,随时吐着蛇信子,赵氏则不把她放在眼里。她看向一旁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聂绫儿,眼神柔和了些,还是聂家骨血好,也只有她,才配做成谨的嫡妻。
不过没关系,过了今晚,赵氏就再也翻不起浪花了。至于柳芊芊,她唇角含笑,笑得诡异。
和她斗,还嫩的很呢!
赵氏回了屋,一直没再出去。
赵锦乐知道她还因为自己的婚事而忧心,也跟了进去,她摸着佛珠,对忧心忡忡的赵氏道:“娘,我知道您担心,但是有些事,是锦乐非做不可的。”
“什么事能重要过你的幸福?”
赵锦乐笑了下,“很多。国仇,家恨。这些都是胜过锦乐的儿女私情的。”
她抱着膝盖,坐在摇椅上,笑容淡淡,有些漫不经心。晚霞照在她过于白的脸颊上,将那道疤痕照的很深,很深。
赵氏忍住眼泪,很想问,你为的那些,可想过,最后你会如何吗?
她不懂那些大道理,亦不知道赵锦乐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作为赵锦乐的娘,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赵锦乐往无法挽回的地步走去。
国家、百姓,听起来那么宏大,也许这国家以后会兴盛,也许百姓会安康,那么,赵锦乐呢?
“还有别的办法的,我们再想想,你不必——”
赵锦乐摁住她的手,缱绻笑道:“娘,你知道的,这是最快的法子。”
南方洪水长达半年不能治理好,西北蛮夷又开始作乱,大周贪官横行,搜刮民脂民膏,百姓被逼的妻离子散,饿殍遍地,举国哀嚎,外还有晋国虎视眈眈。
正德帝已经证明,他不是一个好的皇帝,若是下一位继位的,还是太子这般心狠而又平庸无能的,大周的百年基业,就要彻底断送,百姓何辜?
赵锦乐能等,可这天下的百姓,已经等不了了啊。
“娘,信我一次。”
赵氏望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不可能动摇她的想法,她止了眼泪,“锦乐,答应娘,至少,好好活着。”
赵锦乐慢慢躺在赵氏腿上,浅声笑着:“会的。锦乐还要给娘养老呢。”
她的手覆在小腹上,摸着那依旧平坦的地方,宝贝,至少,我要把你生下来。
+++
夜近戌时,护国寺白日的喧嚣淡去,这个时辰外面已经没人了,寺里的和尚也已经回到自己房间歇息,只能听闻偶尔的蛙鸣和不绝于耳的虫鸣声。
春雪敲了敲门,“夫人,老夫人有请。”
金姑姑给她开开门,嘀咕道:“老夫人怎么这么晚还有事?”
春雪扫一眼桌子上的空碗,笑了下:“奴婢也不知呢。老夫人是忽然想起来的。”
赵氏披了衣裳:“想来是有什么急事,你等下,我稍微收拾下就过去。”
“是,奴婢在外面等着。”
屋里悉悉索索的,估计是赵氏在穿衣裳。
隐约能听到金姑姑不满的声音:“老夫人住的地方和咱这里隔着半个寺,这么晚,也不知是有什么急事。早知道就该安排在一块住。”
接着是赵氏柔婉的劝慰声:“护国寺又不是侯府,母亲这般安排,也有无奈之处。”
许是有丫鬟要跟着,被赵氏制止了:“天晚了,金姑姑一个就成,你们歇着吧,我去去就回。”
春雪在心底略略惋惜。
其实赵氏真是个合格的夫人,但是怎么办呢,老夫人容不下她,这府里,就不能有赵氏的存在。
想到一会儿要发生的事情,春雪掌心里都是汗水。
“春雪?我好了,走吧。”
春雪笑了下,松开手掌:“夫人,这边请。” 再嫁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