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乐回营帐时,四周看她的眼神,还都是充满同情的,那曲《越人歌》悲凉的曲调,使得大家对她的误解颇深,连赵氏也一直用以为自己隐瞒地很好的眼神打量她。
赵锦乐颇觉无奈,这事却又没法解释,谁都认为自己勘破了一个大秘密,又哪肯信她真的放下许成州了呢。
何况,那样真挚赤诚的感情,是伪装不了的。
“锦乐!”
有谁一把拉住她的衣袖,赵锦乐顺着那力道踉跄了下,有些恼,周琏璋却比她更懊恼,脸上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神情:“抓疼你了吧?”
她的手腕还被他牵在手里,借着点朦胧的月光,他认真地凝视着手腕上的一圈红痕,越加后悔。
“对不起,我……”
赵锦乐噗嗤一声笑了,她抽回手,随意道:“连皮都没破,三皇子道的哪门子歉?”
“殿下找锦乐有事?”
四周无人,她贪近路,走的小道,一时也没人察觉这茂密的林子里居然有人,营火很远,一片寂静中,赵锦乐听到周琏璋的声音,他说:“锦乐,我看你冷,拿狐裘给你。”
雪白的狐狸皮毛被递到自己手中,赵锦乐一惊,这狐皮大氅可是三皇子殿下花了数年亲自猎来了数百只白狐,只取腋下的那么一点皮毛制成的,谁人不知这是三殿下最心爱的衣物?
他是,什么意思?
然而,不可否认的,这一刻,赵锦乐心底,有那么一点暖。
天寒地冻的,她只穿着单薄的宫衣,连件披风都没有,弹奏琵琶时,手都有些僵。众人都沉醉于她的琵琶声中,她以为没人会注意那么一点小小的细节,却不成想,有人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赵锦乐欲要推拒,却被周琏璋不容置喙地将狐裘亲自为她披上。
他俯首,认真地为她系着胸前的带子,赵锦乐有些手足无措,他看着他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和认真的眼神,一时间竟然有种自己被呵护着的错觉。
这错觉让她有些颤抖。
太苦了。
一直爱着一个人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感觉,太苦了。
她不后悔爱周折殷,也永远不会放弃爱他,但这种被人当作掌上珠宝的感觉,一时竟让她有些眷恋。
也许只是因为,这么凄凉的月光,她太冷了,太眷恋一切有温度的东西。
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他。
周琏璋秉着呼吸,小心为她整理好带子,看着她也莫名紧张的神色,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以后莫要穿那么少出来。”
手上的触感温热,青丝顺滑,他眷恋这手感,却还是克制住自己,恋恋不舍地松开手:“锦乐,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她看他。
“以后,叫我琏璋哥哥,好不好?”
就像你叫大哥一般。
他的眼神炽热,呼吸急促地等着她的回答。
赵锦乐垂下眼,一瞬间清醒过来,她轻声道:“是,殿下。”
不该。
今晚的一切,都是不该。
她微笑着福了福身:“锦乐谢三皇子殿下的狐裘,回去之后,定当亲手洗干净为殿下送回来,如若无旁的事,锦乐便先回了。”
月光下,他微微苦笑起来,带着淡淡的失落与自嘲。
她那么聪慧,自然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心思,不肯改口,亦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对他没有任何情意,也不想,以后再跟他,有牵扯。
他转过身,“不必了,送出去的东西,爷还不屑于再要回来。”
他大步离开,步履轻松闲适,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过是落荒而逃。
赵锦乐身上的狐裘,温暖而柔软,像是还裹挟着那人身上的温度,她低下头,半张脸埋在蓬松的狐狸毛中,手微微颤抖着。
这一场感情,已经耗尽了她所有心力,又何苦再把旁人牵扯进来,与她一同煎熬。
赵锦乐深吸口气,正欲走时,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二人正在撕扯,其中一人,似乎有些眼熟,她犹豫着是否要去看一眼,却被人从身后掩住了嘴唇。
淡淡的药草香气,蔓延在她的鼻尖,赵锦乐一下放松起来,无声喊了一句折殷哥哥。
那人拉着她的手腕,离开这个地方,她被遮着眼睛,踉跄地随着他走,风很大,他走在前面,挡掉了大部分的风。
到得一明亮的地方,周折殷才放开她,在她明亮的眼神中,冷淡道:“夜深露重,莫要乱走。”
赵锦乐还想着方才那两人的事情,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顺嘴秃噜道:“我怎么瞧方才那人好生眼熟?好像,好像——”
他抬起眼:“你是嫌自己命长?”
好像容妃。
赵锦乐呆了下,“你也看到了,对不对?”
那么,那个和她纠缠的男人,是谁?
赵锦乐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一时也没注意到眼前这男人越来越阴沉的眉眼。
“回去。”
哎?
“来人,送纯禧郡主回营帐!”
侍卫们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赵锦乐自觉地拢紧披风,乖觉道:“那什么,不用你们送,我自个儿走就行。”
她一边走,一边还回想着密林中的那两个人,她不是刨根究底的人,若是放在往常,她一定不会参与进这皇室的阴私中去,然而今日不知怎的,她就是执意想记起那个男人是谁,她总觉得,这是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她心不在焉地走着,一时竟把周折殷给忘在脑后。
她身后,周折殷冷着脸,盯着她身上那件名贵的狐裘吗,半晌,竟是低低笑了,如同鬼魅。
她就是这般的人,他不该意外的。
“殿下?”
“走吧。”
他转身,与她背道而行,月光寂寂,洒满悲凉。
密林里,一件黑色披风,被人扔在地上,无人知晓。
赵锦乐神思恍惚地走到营帐,电光火石间,脑子里忽然闪出了一张脸,她一下捂住嘴唇,吴俊!
是吴俊!
“郡主。”
谁含笑的声音,幽幽传来,赵锦乐一抬头,见晋婪殊站在不远处的营帐前向她招手。
她犹豫下,走了过去。
“你今天,席间可有事想对我说?”
晋婪殊嗯了声,懒洋洋道:“晋轻烟那丫头,你离她远些,她不是你对付的了的。”
她看他。
“旁的我不好说,但是你记住,晋国皇室,对她,惧怕多于喜爱。”
晋婪殊的神情微微严肃了些,他总是爱笑的,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能让他伤神的事情,然而提到晋轻烟,他瞬间就严肃了。
“不过,应当也无碍的,毕竟你俩没什么冲突,更不会有交集。”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半晌,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对了,你还不去看看你的折殷哥哥?”
赵锦乐莫名其妙地看他。
晋婪殊也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半晌,他头皮发麻道:“刚才,你不是已经遇到他了?”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就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什么不对?
赵锦乐瞬间反应过来什么,“晋婪殊!”
“哎呀,”他拖着语调,哼了声:“你还不快去,再不去,我可怕你的折殷哥哥会忍坏了。”
他嘟囔一声,这周折殷也不知是不是有毛病,放了那么烈性的药,竟然还肯放她走。
不过,他可真是天下第一聪明蛋呀。
又聪明,又善良,还信守承诺。
他啧啧地走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挥手招来侍卫:“你去跟赵家的侯夫人说一声,就说娘娘留纯禧郡主在她那边过夜,今晚不回了。”
他眼睛里流光溢彩,像是上好的琉璃,那侍卫,一时也有些看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魂不守舍地回了一句是。
周折殷营帐。
他喜素净,营帐也离人偏远,帐篷外就站了俩侍卫,其中一个还是她认识的。
“傅三!”
“咦赵小姐,您来找主子啊,”他挠着头,嘻嘻地笑,“那我进去通报一下,您稍等啊。”
他顺手掀帘子进去了,赵锦乐在外面忐忑不安地等着,没一会儿,傅三无奈的脸探了出来,赵锦乐就知道,是周折殷不肯见她。
傅三不好意思道:“要不,要不您明儿个再来?主子看起来心情不很好。”
废话,被下了药,心情能好哪去。
赵锦乐轻声道:“傅三,你让开,我今儿个是必须得见他的。”
声音缓慢却坚定。
晋婪殊没个轻重,谁知道他下的药周折殷的身子能不能受的住?退一万,哪怕无碍,他今天,又该如何发泄?找宫女?她绝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傅三立着,神情略略严肃起来,却没让开。
赵锦乐笑了下,直接往里闯,另一位侍卫紧张地抽出了刀,赵锦乐冷了脸:“放肆,伤了本郡主,你能担得起?”
那侍卫下意识地放下手,却不肯让她进去,眼睛看向傅三,赵锦乐的冷眼,也跟着看过来。
傅三心里把这个新来的侍卫骂了千万遍,艹艹艹,对着堂堂郡主抽刀,真亏他能做的出来!为什么这种得罪人的差事总让他来做!
“还不快放开!若是伤了郡主一根毫毛,小心爷砍了你的脑袋!”
里面那位爷看起来对这位小郡主不上心,但如果真的不放在心上,今儿个又何苦眼巴巴地拿着披风去迎人,结果披风没送出去,自己倒是给气得回来吐血。
那侍卫讪讪地将刀入鞘,低着头退到一边了。
赵锦乐冷笑了下,径直掀帘子走了进去。
傅三直觉自己再这么下去早晚会让这两位主子给折腾出病来,又看那侍卫还无辜地望着自己,更是烦闷:“还不快滚滚滚,这里有我自个儿守着就成了。”
下次见到宣寒,非得骂他个不靠谱的,什么没眼色的东西也敢往爷的身边送。
意淫着宣寒那个大冰块吃瘪的神情,傅三又得意起来。
赵锦乐进去的时候,周折殷正半靠在床榻上,一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青筋暴起,饱满的额头上全是冷汗,面色潮红,他半闭着眼,睫毛颤着,嘴唇殷红似血。
赵锦乐不知为何,就笑出了声。
他睁开眼,眼神冰冷,“谁许你进来的?”
赵锦乐除去外衣,随手扔在一旁的衣架上,只穿着单薄的翠色罗裙,慢慢走近他,在他面前蹲了下来,饶有兴致道:“不想我进来,那你想要谁来?”
“宫女吗?那恐怕明儿个,整个营地就都知道咱们齐王殿下饥渴难忍,在营地里就与宫女交媾了。”
她身上的馨香,透过屋里暖烘烘的炉火,一个劲儿地往他鼻子里钻,周折殷不知自己耗费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掐死眼前这个嚣张的女人。
“滚!”
赵锦乐笑得一侧的小梨涡都出来了,纤长的手指似有若无地点着他的胸膛,眼神纯真魅惑:“怎么办,爷,锦乐不会滚呢,不如爷,教教我?”
他闭上眼:“赵锦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出去。”
“我若是,不肯呢?”
周折殷睁开眼,里面一片赤红,他冰冷地笑了,一个翻身,将她压倒在身下,单薄的罗裙在大力下被撕扯坏,他在她耳边冰冷道:“那就,如你所愿。”
他粗暴的……没有宠爱,没有欢愉,赵锦乐麻木地承受着,心底冰冰凉凉。
明明他们现在是世界上最近的距离,而她却觉得,他们之间,好远好远。
赵锦乐上半身的衣裳还整齐,唯有群裾被扯坏,他们这样的动作,好像恩客与青楼女子。
但半晌,赵锦乐又低低笑了。
可不就是这般的关系吗?连他现在碰她,都是晋婪殊替她算计来的呀。
在周折殷心里,她现在一定很贱吧。
她以为就会这般疼痛地结束,没想到,这具身子似是已经习惯了他,到后来,竟隐隐有了快意,她看他笑得讥讽,于是自己也笑了。
罢,还用他说出口么,自己这番行为,就是贱呀。
那一刻来临时,她用之间描绘着他的眉眼,哭着喊出声:“周折殷,折殷……”
她不会说旁的话,不哀求,亦不求饶,只是在难以忍耐的时候,一声声喊他的名字。似痛苦,似欢愉。
等他终于恢复清明,她却早已昏了过去,双腿间一片白浊,周折殷看着她睡梦中亦不安稳的睡颜,眉目柔和了些,他用修长的指去描绘她的轮廓,她似是察觉到痒,不安地动了下,周折殷便低低笑出声来。
若是赵锦乐醒着,她一定会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不容错认的情意。
外面察觉到响动,傅三低声叫了声爷。
周折殷淡淡嗯了声:“去拿身衣裳。”
他拿帕子沾了水,仔细为她擦拭干净,她腿间的血丝,让他的眸色越发深沉,半晌,只听闻他低沉的声音,“赵锦乐,你到底要教我如何。”
爱不能爱,恨又狠不下心。
只能将她装在心底,假装不在意,偏她还不肯停歇地来撩拨。
赵锦乐,这样很好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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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里干渴,头也疼痛欲裂,赵锦乐摁着脑袋,忍不住呻吟一声。
宝华听得响动,掀帘子走了进来,惊喜道:“小姐终于醒了!”
“嗯——”她凤眸里还有些朦胧,“几时了?”
“已经近辰时了,小姐昏睡了一宿。”
辰时?这么晚!
赵锦乐挣扎着坐起身来,“狩猎已经开始了?”
宝华凝神听着不远处的号角,点头道:“这个点儿,应当差不多了。夫人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
“小姐您做什么!御医说了,您发热,得静养!”
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宝华,拖着虚弱无力的身体站了起来:“宝华,不行,我必须得去围场。”
围场狩猎,关乎着一万兵马的归属,这也是周折殷必须要拿下来的,容不得一点差错。她在现场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但是躲在营地,更不得安心,反不如去那边看一看,若是能帮折殷哥哥什么,也是好的。
宝华拗不过她,又怕她出什么闪失,只好强迫赵锦乐喝下汤药,才又和宝华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她过去。
外面天气不算冷,宝华想了想,还是反身将那件狐裘拿上,给赵锦乐披在身上,而赵锦乐,正昏昏沉沉的,一时也没注意。
待得三人到了围场,才发现狩猎还没开始,因为七皇子吵着非要自己也下场,算得一队。可他年幼,马上功夫不算好,正德帝自是不许。
七皇子也是个有骨气和决心的,正德帝不许他去,他就硬拉着周折殷和周琏璋的衣角,也不许他们过去。
正德帝哭笑不得,云岚皇贵妃含笑道:“七皇子欲要试一番功夫,陛下多派几个人保护着便是,不至于让七皇子受这般委屈的。”
正德帝这次却说什么都不肯改变心意。
刀剑无言,上一次,小七已经差点命悬一线,这围场上,意外更多,周不语还没有足够的自保的能力。
何况,正德帝也确实不想见,在这围场上,再上演一次兄弟相残的把戏。
周不语眼见着正德帝不肯同意,竟是嘴巴一撇,要嚎啕大哭的样子。
晋轻烟拉着他的手,微笑道:“陛下,轻烟求陛下一个恩典,不若就让七皇子和轻烟一队,轻烟负责保护小殿下的安全。”
“哦?轻烟会骑射?”
晋轻烟微微笑开,带着点点羞怯:“曾经跟着宫里的师傅学过一些自保的手段。”
晋轻烟开了这个口,正德帝犹豫下,看着大张着嘴巴嚎啕欲哭的儿子,头痛难耐,再加上几个妃子从中说项,最后只好大手一挥,允了。
周不语眼睛晶晶亮。
汝阳帝姬也好似忘了昨日被挥斥的不快,嚷着自己也要加入三哥的队伍。
正巧赵锦乐从另一边过来,正德帝眼尖,连忙摆手招呼她:“锦乐丫头,你来的正好,朕记得你的骑射亦是绝佳的,你便也挑选个队伍吧。”
赵锦乐脸色还带着些白,她低头从周琏璋身边擦过,雪白的狐狸绒毛在风中颤动着,周琏璋还未来得及欢喜,就听她轻声道:“轻烟公主选了七皇子,汝阳帝姬和三殿下一组,臣女斗胆,就选齐王殿下吧。”
一时众人有些讶异。
这些人中除了轻烟公主纯粹是凑个热闹,其他哪个不是奔着赢来的?在这些皇子中,三皇子文武俱都出色,五皇子周昭南是最精武艺的,因此赢面里,他俩看起来胜出率最大,而赢面最小的,一是年幼凑热闹的七皇子,二就是看起来最为孱弱的周折殷。
纯禧郡主为什么弃赢面最大的五皇子而选齐王?难道真的就是为了幼时的那一点感情?
不少大臣摇头叹息,女人啊,还果真是意气用事。
不管旁人怎么想,赵锦乐只是微笑着,看着正德帝。
正德帝稍稍惊讶了下,便笑着应下了。在他眼里,这些小女孩,不过是图个乐子,胜出代表了什么,哪是她们这些女儿家能想到的。
在一众皇子准备好,欲要出发时,正德帝眉头皱了下,忽然道:“锦乐丫头,你身上这狐裘,朕看着倒像是老三的那件。”
满座皆惊。细一打量,果真是三皇子那件!
一时羡慕并着嫉妒猜疑的眼神都落在她身上。
谁不知道三皇子殿下为了这件狐裘废了多大功夫,整三年才凑齐狐狸皮毛,制成这件大周独一无二的狐裘,连云岚皇贵妃相要,他都不肯给,而眼下,这狐裘竟出现在了赵锦乐的身上。
这三皇子,不是在求娶轻烟公主吗?眼下怎么会……
赵锦乐在一众视线中,却是淡定地微笑着:“回陛下,臣女昨夜受凉,回营帐的时候,遇到三皇子殿下,殿下见臣女穿的单薄,好心将狐裘相赠。”
“只是,”她笑容中带这些无奈:“只是到底还是辜负殿下美意,锦乐这身子,着实不中用了些,到底还是发了热。”
正德帝的眼神不动声色地从李明清身上掠过,他弓着身子,微微点了点头,正德帝这才又笑起来:“琏璋也到了知晓疼爱妹妹的年纪了,得亏这小子舍得。”
大臣们善意地笑。
赵锦乐对着周琏璋感激一笑:“锦乐谢三皇子大恩,待锦乐洗干净,定当亲手归还。”
周琏璋嗤笑一声,“送出去的东西,已经脏了,你穿着吧,爷不要了。”。
旁人都还以为这位爷的洁癖又犯了,除了咋舌他的出手大方以外,一时都没有多想。
周不语小靴子踢着马腹,不耐烦道:“还走不走了?”
辰时一刻,狩猎正式开始。
因为这场狩猎的彩头关乎重要,所以这中间的绝大部分人,都是拼了命地想赢。
眼下进入猎场的,共有五位皇子,齐王和三五六七皇子,也就是五队,每队共有二十人,以两个时辰为限,在这两个时辰中,谁获得的猎物最多,谁就能赢得这场狩猎的胜利。
其他皇子身边,用的都是最精的侍卫,而周折殷,却象征性地随便指了几个人,冥卫不能暴露,所以连一个真正擅骑射的都没有。
赵锦乐知道周折殷其实武艺不错,骑射功夫不输于五皇子,然而,他能不能凭借一己之力,将这局势翻盘,就不好说了。
赵锦乐拿着弓箭,看着眼前那一抹黑色衣角,忍不住有些焦急。
傅三回头冲她眨眨眼,示意殿下心里有数,赵锦乐这才略略安定下来。
等她有心思想旁的,才察觉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脸上也滚烫,想是热症又发作了。她面无表情地拿弓箭对着自己的小腿狠狠扎了一下,疼痛下,她勉强打起了精神。
就算帮不到周折殷什么,至少,她不能做拖后腿的那个。
腿上的伤口往外流着血,赵锦乐咬紧舌尖,不让自己呻吟出声,一旁的侍卫们注意力都放在猎物上,一时竟没人察觉她的异样。
赵锦乐眯眼抬起弓箭,几乎是眨眼间,一只大雁就落了下来。
傅三倒吸口凉气,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赵锦乐微微笑,带着些淘气的得意:“还不快去捡回来。”
哎,上辈子,她除了匕首外,弓箭也使得相当好呢。
只可惜,她揉揉隐隐发痛的手腕,这辈子,这双手,算是毁了。
周折殷冷笑声,夹紧马腹,向前跑去,手挽起长弓,竟是三箭并射,且箭无虚发,每一枝上面都挂了猎物。
竟是连珠箭。
赵锦乐略略吃惊,同时也明白了周折殷的底气所在,她前世虽见识过他的智谋滔天,但是从未见他在她面前露出过武艺,知晓他会一些,也是无意中听旁人提起的,是以更不知道,他连这等技艺都会。
他利落的动作,却是激起了她的好胜心。于是接下来的时间,简直成了这两位的秀场,一位获得猎物,另一个就要射下更好的,侍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位主子不甘示弱地追逐着,汗血宝马在林地里疾驰,惊起一地飞鸟,这两位动作快的接近虚影,其他侍卫只能麻木地跟在后面捡被射下的猎物。
开始还目瞪口呆,到后面就是习以为常的麻木了。
尤其是傅三,一开始还以为赵小姐就是来凑人数的,没想到,竟是位高人,一下不由得肃然起敬。
过于吃惊之下,还差点将箭射偏到自己人身上。
那侍卫敢怒不敢言地看他,傅三心虚地摸摸鼻子,不敢再分神,专心地寻找起目标来。
有这两位主子在,何愁不能赢?
胯下的马儿跑的飞快,不一会儿就将身后的侍卫甩远了,林地陡然变得陌生起来,不像是昨日见过的样子,赵锦乐勒住马缰,马儿亦像是察觉到不对,不安的躁动着。
“折殷哥哥,咱们好像出了林场了。”
周折殷没有意外的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
可是,不对,皇家猎场都是围起来的,怎么会出了这么大缺口,还无人看管?
他们跑的时候,只顾着朝猎物多的地方去,并没有注意方向,是以现在,连折返,都没有方向。
赵锦乐蹙着眉头,不安却持续扩大。
“大哥!”
幼嫩的童声自不远处响起,赵锦乐回头,就看到并骑在一只马上的晋轻烟和七皇子。
“齐王殿下,赵姐姐。”
晋轻烟控制着马过来,见到他们,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赵姐姐你们也是迷路了?”
“嗯,”赵锦乐随意应了下,眉头蹙着:“不对劲儿,若是迷路,咱们怎么会都朝着一个地方来?”
“我也不知,我们是奔着一直狐狸来的,跑着跑着,就找不见回去的方向了。”晋轻烟咬着嘴唇,有些懊恼。
赵锦乐微微怔了下,与周折殷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底的凝重。
世上哪有这般巧的事情,又是猎物多,又有银狐,还恰巧围场上出了缺口,除非,除非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刻意为之,谋划下这么大的圈子,也无非就是图谋皇子,那么,这人是冲着谁去的?又是谁,能在皇家围场,手眼通天地设下这么大的圈套?
就在他们沉默间,周琏璋带着汝阳和晋婪殊也来了。
接着,周昭南、周北歌,也都骑马过来。
周昭南冷笑道:“这有何难?侍卫们找不到咱们,发现有缺口,自然会顺着这里来找咱们。”
晋婪殊缓缓摇了摇头,“怕是不止如此。”
“那人既然有能力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把围场开了口子,把咱们都引到这里,就定然不会给我们留下余地。”
周琏璋点头,沉了声音:“怕是那缺口,现在已经被堵上,恢复如初了。”
那么侍卫,也就寻不到他们是从哪个方向消失的。
这片林子连绵着加起来比紫禁城都大,里面又地势诡谲,马儿在里面绕个三天三夜也不一定能出去。
何况,那人,想必早已经备下下一步的手段。
他既然敢这么做了,就断不会由着他们活着回去。
想通其中关节,大家又是一阵沉默。
周琏璋视线落在赵锦乐身上,却见她为了狩猎,袖子挽起,忍不住道:“你刚着凉,还是裹严实些。” 再嫁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