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各有各的路要走
皇上一进大殿朝堂上的官员都感觉到了一股威压,众人立时明白,皇上今个儿的心情怕是不甚好。一时,殿中的气氛变得分外压抑。各个官员说话也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天子发怒。
等将该禀报的事儿禀报了,该商讨的事儿也都商讨了,众大臣都松了口气的时候,皇上却是没有退朝的打算。众人的心不禁又提了起来,今个儿怕是难逃一劫了。
“李爱卿,你所禀之事,可属实?”皇上突然发问,不知情的官员心里一紧,生怕是自个儿什么事儿被人抓住了把柄。
李大人立即上前,躬身对皇上禀报道:“回禀皇上,臣所奏之事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当时有许多人在,甚至还有很多百姓都在场,都听见了。”
皇上眼神一凛,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良妃的兄长赵大人,这次徐徐说道:“那你如今就在朝堂上禀明这事情的来由。”
“是。”李大人缓缓说起了事情的经过。“前一段日子,赵大人的嫡子同他几个朋友去百花楼寻欢作乐。没喝几杯酒,他竟是……”
这下子,赵大人哪里沉得下气?忙斥道:“李大人,犬子并未惹着你,你怎地说犬子去了那些个腌臜之地?简直一派胡言。”
皇上颇具威严地看了一眼赵大人,厉声道:“放肆。这是朝堂,不是市集。朕叫你说话了吗?朕还没让你们理论。这事儿是否属实,一查便知。有些事儿,朕不说,不代表朕不知道。李爱卿,你接着说。”
李大人心里不禁嘲讽了赵大人几句,面上却是不显,接着说道:“赵大人的嫡子没喝几杯竟是说起了些大逆不道的话。当时他那些朋友和那些个风尘女子均是在场。”
说到此处,皇上眼睛微眯,李大人在奏折上写得清清楚楚他自是知晓那人说了什么,但他还是问道:“说了什么?吞吞吐吐做什么?”
李大人惶恐道:“说……说是皇上您老了,怕是……怕是活不了两年了。如今皇上愈发倚重九爷,过几年这皇位定是要传给九爷的。到时……到时不就相当于是他们……他们赵家的天下。”
李大人不论心里是否真的这般紧张,但在众人眼中此刻他这样却是再正常不过,这话说出来,一不小心定是会惹得皇上大怒的。
炎和见谈到了自个儿,忙出列跪于大殿中央,解释道:“父皇息怒,儿臣绝无此意。儿臣也不敢有这心思。”
皇上气得连额头上的血脉也是显了出来,也没理会炎和,咬牙切齿地问道:“赵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赵大人赵铭立时跪了下来,声声哭诉道:“皇上冤枉啊!我儿怎会说这种话?微臣父亲生前也一再叮嘱微臣,定要效忠皇上,微臣也一直这样做的。犬子虽说性子是顽劣了些,却是绝不会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的,定是有什么误会啊!”
朝中之人都知晓,赵铭的父亲在皇上还是皇子之时便效忠于他,一直扶持着他。赵铭这时搬出自个儿的父亲无非是想皇上顾念旧情。
皇上又哪里会是念什么旧情的人?厉声问道:“怎么?你是在提醒朕什么吗?”
“微臣不敢。”赵铭定了定神,说道:“不过,微臣只是想问一下李大人,犬子的事儿李大人又是从何得知?可是亲眼所见犬子那日去了百花楼,可是亲耳所听犬子说了那些话?若是道听途说,却是不可信的。”
皇上似是缓过了那口气,若有所思地问道:“李爱卿,赵卿说的也不无道理,你又是如何知晓这些个事儿的?”
李大人叹了口气,说道:“微臣的犬子正巧与那日同赵大人之子一起去的一人相识。因故,这话是微臣从犬子口中所说,后经查证,却是属实。微臣这才前来参奏。”
“李大人可有人证?若无人证,那便是污蔑。”赵铭心里其实也没底,不过,方才自个儿失态已经引得皇上不悦,如今也只得如此。
“禀报皇上,微臣已经找了几个人证。皇上可宣人证求证此事。”李大人踌躇满志地说道。
赵铭这才知晓李大人是有备而来,无非是想让自个儿失去皇上的信任,甚至想置自个儿于死地。若是自个儿无权了,谁最有利?只有炎云。
人证上来,句句都是说赵铭的嫡子确实说过此等大逆不道的话。赵铭知晓自个儿怕是要折在这儿了。
皇上也是人到了极致,拿起一旁高公公刚上的茶就向着跪在地下的赵铭扔去,怒道:“你父亲怎地有你们这般大逆不道的儿孙?”
赵铭没再说什么,他睥睨朝堂二十余载,没成想今日竟是这般被动。今日自个儿的所言所行,简直是丑态毕露。他在朝堂上一向是游刃有余的,却不料,如今尊严尽失。他也不在想去求饶了,事情已然成了定局。
他只听端坐于那龙椅上的皇上,一字一顿地宣布了他的命运。“传朕命令,赵铭嫡子在烟花之地说了大逆不道之话,以下犯上,误导百姓。择日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京。赵铭身为父亲,竟是一再包庇自个儿的嫡子,特撤去官位,贬为庶民。”
“父皇,赵大人不过是爱子心切,也算人之常情。将其贬为庶民,是否罚得重了些?”赵铭就算有错,降职便是,哪里需要贬为庶民?皇上这般罚,委实重了些。且赵铭是炎和舅舅,他自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皇上听了这话,直直地看着跪在地下的炎和,良久才道:“朕这样罚是想要让大家知晓,别以为自个儿跟皇亲国戚沾边,犯了错就不会有事儿,朕只会罚得更重。老九,朕知晓你重情义,但也该有个度,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皇上便退朝了。炎和却是良久没有起身,皇上的那句“你好自为之”一直在他耳边飘荡。他不懂,前几日对自个儿还颇为和蔼的父亲,如今怎地又对自个儿说出了这种话?怎地一切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他突然觉得好冷,心里一个声音在催促他快些回去,回去或许会好些。
天下起了雪,带着些寒风,只觉冰冷刺骨。他浑浑噩噩地出了皇城,却见不远处有一人披着绿色的大氅,一手撑着一把油纸伞,一手上拿着一件大氅,站在宫门外的雪地里遥遥地看着他。
他心里顿时觉得暖了几分,却是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见那人缓缓靠近他。
那人看了他一会儿,却是什么也没说,弯腰将伞放在一旁,将大氅为他披好,这才道:“爷,我来接你回家了。”
炎和只觉眼睛有些湿润,似有什么热烫的东西涌了上来,一开口,嗓音却是有些沙哑。
“身为皇子,我知晓自个儿怕是一生都得不到父亲的关怀,无法像寻常百姓家一样,可以坐在自个儿父亲腿上撒娇,可以任性地同自个儿父亲置气。这两个多月来,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自个儿的父亲能关怀自个儿一些了,可……”
力清心疼地抱紧了炎和,炎和这才接着说道:“可一切都只是一场短暂的梦,梦醒了,什么都没了。你说,是不是我太贪心了啊?独占了母亲的疼爱,如今好妄想父皇疼爱我。”
“没事。有我在呢!”力清轻声安慰着炎和。“还有母妃。跟我回家吧!”
力清和炎和两人相携离开了皇宫,两人都清楚,在这京都时永远不可能独善其身。
炎和和力清两人放不下良妃,怕她因着赵铭的事儿有个什么万一,第二日一早便又去了皇宫。
两人甫一到良仁宫门口,便听见里面传出各种东西被摔在地上的声音。房中还时有宫女求饶的声音。两人立时跑了进去,只见能砸的东西都被良妃砸了,不能砸的也满地都是,真是一片狼藉。
只见良妃似是找不到能扔的东西了,在屋子里直转圈,妄想再找些东西来扔,以发泄自个儿心中的怒气。
炎和忙上前抱住了正在盛怒中的良妃,说道:“母妃,您这是干什么?若是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良妃见炎和来了,忙哭诉道:“和儿,你终于来了。你父皇不见我,昨儿个你们下了朝我便得知了消息,你父皇却是避而不见,今个儿我一大早去,也是如此。你说,这可怎么办啊?你舅舅一心为国,如今皇上说罚就罚。可……”
“母妃,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可不能说那些个气话的。”良妃看了一眼,见力清跟她使眼色,也明白是自个儿昏了头了,竟是差点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了。
力清见良妃知晓自个儿的意思了,这才对着一众太监宫女说道:“你们都下去了,这些东西待会儿再来收拾。”
待太监宫女都退了下去,良妃才说道:“我方才真是昏了头了。竟差点说了那些个话,还好你及时提醒。”
力清上前将良妃扶到椅子上坐着,这才开口道:“如今,我们要万事小心才是。那些个话,皇上只怕是介意的。”
说到此处,良妃恼道:“我那个侄儿,真是个没脑子的,平日里正事不做便算了,如今却还要连累旁人。你说说你舅舅的事儿,难道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炎和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他又何尝不想救呢?“父皇那日说得清楚明白,怕是已无挽回的余地了。”
“你舅舅对皇上一向忠心,昔日你外祖父也一直扶持着皇上,如今皇上竟是连一点情面也不顾及了吗?真真让人心凉。”不知想到什么,良妃又恶狠狠地说道:“此事,定是老六做的。”
虽说,赵家的势力没了,得利最大的便是炎云,炎和却是一直不相信是他做的。与其说是不相信,倒不如说是不敢信。他怕连对这皇室最后一点幻想也破灭了。“也不定是六哥做的。”
良妃难以置信地看着炎和,斥道:“你现今还对你那好六哥心存幻想吗?他的野心你该是知晓的。你再不清醒,怕是有一日连你母妃我的性命也会栽到他身上。你拿他当兄弟,他有拿你当过吗?”
炎和低下了头,他知晓良妃的心思,她想让他坐上那个位置,可是他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若六哥想要给他便是,我对那个位置从来没有过多的心思。”
良妃听到炎和这话,身体气得直发颤,怒不可遏地扇了他一耳光,斥道:“那你舅舅的仇呢?你不打算报了?话又说回来,若是真让他坐上那个位置,你以为我们还有活路吗?你不争,他就不会疑心你有旁的心思吗?”
炎和被良妃打得偏过了脑袋,良妃从未打过他,这还是头一遭,心里自是分外难受的。力清见了也是止不住的心疼,手抚过他有些红肿的脸,轻轻劝道:“九爷,母妃说得对。我们哪里还能独善其身呢?”
炎和抬起头,眼里竟是蓄了些泪,嘴唇颤抖着久久说不出话来。倒是良妃却是早已后悔了,这可是她一直捧在手心的孩子啊!
“和儿,母妃不是故意打你的,只是你该清醒了。这是京都,这是皇宫,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那六哥信不得,不然我们都得死。你会死,力清也会死,母妃更是逃不过的。我们只能搏一搏。”
炎和这时,清楚地明白,他们再也回不去了。那个会带着他到处玩耍,会在他哭时,对他说“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的六哥已然不在。他们都有了自个儿要走的路。 王爷,王爷,宠妻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