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技重施这种伎俩,云千落根本没放在眼里。
慕青时倒也识趣,搂着云千落的肩膀对季君撷说:“季将军,既然王妃开口拜托你去传信,那就劳烦季将军走这一趟了,王妃,夜已深,跟本王回房。”
抓了个现行却那么大方的放过她,云千落心里七上八下的,料想慕青时不是这么好的人,指不定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果真,一回房,慕青时将婉妤和木兮赶了出去,关上门后便原形毕露了:
“王妃,今夜这事,可大可小,你觉得本王应当如何处置比较妥帖?”
云千落抱了手炉坐在桌边,镇定自若的问:
“王爷,今夜何事?”
慕青时凑耳过去,邪恶的说:
“这事吧,不是本王针对你,实在是本王想不针对你都难,你以为你用传音术亲热的唤季将军为君撷哥哥,此事当真无人知晓?只要本王想整你,估计溺牢里的滋味,你可就要重温一遍了。”
云千落心知肚明,冷哼一声:
“王爷有什么需要妾身帮忙的地方,不妨直说,绕这么大个弯子给妾身抹黑,实在有失你王爷的气度,不过妾身有话在先,要是太为难妾身了,妾身就只好如实去祖母面前请罪了。”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有了老夫人上次的维护,这一次云千落有十成的把握替自己洗清冤屈。
但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并非她想要的。
慕青时见她爽快,挪开凳子坐在她面前:“本王的失忆症,怕是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王妃要做的就是全力配合本王,不问缘由,而本王许诺给你的好处便是,皇太后大寿,本王带你一起去皇城。”
云千落稍显诧异:
“就这么简单?”
慕青时皱皱眉:“简单吗?只怕在王妃心中,最简单的事情却往往最不愿意配合。”
云千落还以为慕青时这次又会让她受到血淋淋的教训,却没想到要求如此简单,只是听他这口气,云千落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比如呢?”
慕青时伸手去摸云千落的脸:
“比如圆房,你是本王的妃子,本王想睡你,天经地义,但王妃心里只怕是十分抗拒才对。”
算他还有点自知之明,云千落直白的拒绝:
“除此之外,妾身都可以答应。”
慕青时放下那只不安分的手,愉快的和她达成了一致:“也罢,像你这种送上门来却欲擒故纵的货色,本王也不稀罕,希望王妃能说到做到,若有半点闪失,你那视若珍宝的贞操,指不定就等不到留给你君撷哥哥的那一天了。”
雁王妃在假山深夜私会征南大将军,本没什么说头,云千落却甘愿被慕青时牵着鼻子走,一来是为了保全季君撷的名声,免得闲言碎语入了耳,难免会影响心情,二来是慕青时愿意带她去皇城,她就能按照计划行事,三来,与慕青时达成同盟,总好过被他陷害侮辱。
只是令云千落意想不到的是,这出失忆症的戏码在家里玩玩闹闹也就算了,慕青时会铁了心要传扬出去,对外宣称重伤的第二次,慕青时说躺床上憋闷不利于养伤,硬要出府走走,拉着云千落城南城北的晃悠了一整天,谁多瞧看了云千落两眼,慕青时还装作吃醋,好一副醋坛子的做派。
不到半天时间,雁城遍地都在盛传雁南王重伤了脑子独宠起雁南王妃的消息。
失忆一事,更是玄乎其玄的传扬开来。
当晚,老夫人在大堂备了宴席,季家军全都到场,王爷死里逃生,将士们都争相来敬酒,王爷巡防之前娶回来的那几个侍妾,自然也不甘落后。
最先到跟前来的是陈仙儿,她今日身穿红梅刺绣罗裙,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挂着一串笑容,倒是与外头的雪景十分相衬,人美声甜,说的便是她了,只见她端着镶了红宝石的酒樽,跪在王爷身旁,满眼柔情的说:
“仙儿敬王爷一杯,愿王爷身心康泰复原如初。”
慕青时猛的往云千落这边倾了倾,似乎吓了一大跳,陈仙儿有些错愕和委屈,娇嗔一声:“王爷。”
慕青时装傻,浑身一哆嗦,凑耳过去像云千落求救:
“王妃,这人是谁?该不会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妹吧?”
云千落惊呆了,不是说好只对世子和郡主这久未回来的人装失忆吗?
但慕青时私底下掐着云千落的大腿,为了配合,云千落耐着性子解释:
“王爷只有青桐这一个妹妹,正跪在王爷眼前的小美人,是王爷娶妾身那日,在新婚之夜宠幸的花魁,次日用八抬大轿从柳巷花房里风光娶回来的侍妾陈仙儿。”
慕青时满了意,嬉笑一声:
“原来如此,本王这脑袋瓜,果真是不灵光了,你的好意本王心领,这酒就不喝了,你退下吧。”
陈仙儿受了挫,脸色很难看,却也只得悻悻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接着张妙蕊也不甘示弱,拉着自己的姐姐上前来,一同给王爷道贺,慕青时笑到脸都扭曲了,却还充愣似的问云千落:
“该不会这两个,也是本王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吧?”
云千落深呼吸一口气,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解说:
“恭喜王爷言中了,这两人,正是王爷大婚之后让妾身亲自去城北帮你接回来的张氏姐妹,头戴金钗的是妹妹张妙蕊,头戴玉簪的是姐姐张妙蓉,另外,坐在花魁陈仙儿身边的,也是王爷从柳巷花房娶回来的爱妾喻红梅,还有那边那位陆英,王爷最喜欢的小寡妇,那边还有好几个,王爷既然身体无恙,雁王阁又正在修缮中,今晚王爷可以好好选一选,看去哪位妹妹的房中过夜。”
慕青时乐呵呵的看着云千落:
“本王有那么多的侍妾,王妃吃醋了?”
趁着老夫人不注意,云千落给了慕青时一记白眼:“王爷巡防那些日子,这几位妹妹整日记挂着王爷,不如王爷今晚就去红梅妹妹的房中吧,红梅妹妹性子沉稳,又会推拿之术,想必能将王爷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慕青时大手一挥,当着众人的面将云千落搂在怀里,故意大声说道:
“本王今晚哪都不去,就跟你睡。”
喧闹的宴席瞬间哑然无声,面对众人的相视,以及季君撷那两道炙热的目光,云千落本就局促不已了,偏偏慕青时又不合时宜的问她:
“王妃,你吃饱了没?吃饱了跟本王回房睡觉去。”
众人石化,云千落更是不敢置信,说好的只是装装失忆唬唬人,他怎么能将睡觉这等隐秘的事情挂在嘴边。
瞧着他是铁了心要当着众人的面给她难堪。
云千落恨不得立即踹他两脚,但是老夫人在旁,她不敢逾越。
这话任谁都兜不住,幸好婉妤机灵,放下手中的酒壶前来搀扶慕青时:“王爷身子还未痊愈,想必是乏了,奴婢这就搀着王爷回房歇息去。”
老夫人也帮着云千落解围:
“既然乏了,那就回房歇着去吧,千落,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
既然老夫人发话了,云千落看在慕青时答应带她去皇城的份上,勉为其难的起了身。
出了大厅,云千落不动声色的掐了慕青时的手臂,撇开距离疾走几步往前去了,慕青时吃疼,脸色苍白,木兮见状,上前询问:
“王爷,您怎么了?”
慕青时嬉笑着答:
“没事,可能是吃多了消化不良,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来着?还有你?”
木兮呆呆的看了被慕青时指了指的婉妤,婉妤反应快,笑着说:“今儿个王爷问了八次了,奴婢叫婉妤,是王妃的贴身侍婢,她是木兮,原来在老夫人房里的,王爷记不住也没关系,日子久了,自然就能记住了。”
慕青时挠挠头:
“你说得对,本王以后会记住的,现在你们俩先回去烧热水,本王跟王妃看看雪景溜达一圈就回去。”
季将军叮嘱过,这段时间怕是不太平,叫她寸步都不要离开云千落身边,婉妤刚想开口,木兮欢喜的拉着婉妤的手嗯了一声:
“难得王爷有这般情调,奴婢这就和婉妤姐姐回去备好热水等着王爷和王妃赏雪归来,婉妤姐姐,快走。”
屏退了婢女后,慕青时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云千落:
“本王出巡之前王妃受罚,当真是本王干的?”
云千落好想丢他一句,可不就是你干的好事?
但云千落很快就意识到不对,他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慕青时见她不懂其中深意,只好上前去搂住云千落,伸出手来信誓旦旦的说:“不管本王之前如何对王妃,今后本王会好好疼爱你,你这伤口,还疼吗?”
这忽如其来的亲昵让云千落十分不安,她伸开双手接住雪花往前几步,落落大方的回眸浅笑:“妾身这伤已无大碍,王爷不必挂怀,王爷既有雅兴赏此雪景,就别再揪着往事不休,都道梧桐知岁时,清明后桐始华,桐不华,岁必大寒,这早冬便皑皑白雪不歇,可不就应了花镜中的梧桐一说,凤凰之性,非梧桐不栖,不愧为灵树也,王爷你说是也不是?”
北风起,雪花落。
那一刹,引凤树下,佳人颦笑,看的人木了身愣了神,痴了眼也动了情,继而入了心。
慕青时痴痴的看了云千落许久,这女人似乎没有他想象当中的那么心机深沉,若没有血海深仇相隔,她这倾城之姿,几人能抵挡?
云千落见他目光呆滞,不由得上前来,却被慕青时猛不丁的伸手抱住:
“本王以前竟不知,王妃生的如此绝色。”
云千落倒抽一口冷气:
“王爷,还记得你迎娶先卢氏寡妇的时候,也曾说过那寡妇生的美貌绝伦,此生若不能拥有,还有有何乐趣可言?妾身还听你房中的婢女小曲说起,你答应了城门口铁匠铺的俏媳妇,等你巡防归来,你就上门去提亲,让铁匠将媳妇让给你,此事怕是有些难办,不如妾身出面,帮王爷了此心愿?”
慕青时松开云千落,戏谑道:
“王妃好像很喜欢做这种事情?难道你心里没有一丁点的醋意?”
云千落哼笑一声:
“妾身能为王爷分忧解难,是妾身的荣幸,王爷还看上哪家姑娘,尽管跟妾身开口,妾身会帮您一一将她们接进府来。”
这个女人能这么大方,还不是仗着自己心里有人,思及此,慕青时没来由的火了:
“本王又不是禽兽杂种,不需要那么多的女人。”
这一吼,云千落倒是被他唬住了,好半晌才伸出手去踮起脚尖探探他的额头:
“王爷的失忆症又犯了,这后院数十间厢房才住了寥寥数人,王爷莫不是忘了当日夸下的海口?”
慕青时一脸黑线的看着云千落:“本王心中只有王妃一人,王妃仔细瞧瞧,本王脸上可有写上几个大字?”
云千落耿直的说:
“夜里漆黑,妾身看不清王爷的脸?”
慕青时被她气到了,弯腰低头凑到云千落面前指了指自己的脸对她说:“看清楚了,本王的脸上写着五个字,本王喜欢你。”
喜欢?
云千落真怀疑自己瞬间耳鸣了,她竟然听到这个从一开始就看她不顺眼的风流王爷对她说我喜欢你,这就跟雁王阁门前倒下的那棵老槐树一样让人猝不及防。
更让人来不及招架的是刷刷而来的两枚银针暗器,幸亏慕青时这一低头侥幸躲过。
看来,是有人贼心不死,想要置他于死地。
云千落紧抓住慕青时的手,一跃而起飞身躲过紧跟而来的几枚银针,慕青时一阵晕眩,还没弄清楚状况,就瞧见好几个蒙面人从屋顶飞来,明晃晃的大刀直逼心口,云千落带着慕青时退后数步:
“才来这么几个人,未免也太小看这雁南王府了吧?王爷,这两人留给你,剩下的交给我。”
云千落本想着,以慕青时的身手,就算伤未痊愈,对付这两个小毛贼应当不成问题,只要防着梧桐树上那使暗器的高手,慕青时应当能坚持到府兵闻讯而来。
但她千算万算就没料到,慕青时假装失忆也就罢了,在这么生死攸关的时候,他还要假装武功全无。
眼瞧着俩蒙面人的大刀逼近,慕青时连连后退哀嚎一声:
“王妃,快来救驾。”
云千落闻声回头,瞧见慕青时被蒙面人逼到了凉亭里,已然无路可退。
她只得抽身前去救他,慕青时咧嘴一笑,故作惊呼:
“王妃果真是本王的贤内助。”
云千落懒得搭理他,也顾不得肌肤之亲,抱住他飞身离开凉亭,而后厉声道:
“脑子坏了忘了武功招数也就罢了,喊救命会不会?”
慕青时忍住笑点点头:
“喊救命啊,我会。”
云千落又跟那几人过了几招,才再次提醒:“那你还留在这儿做什么,你嫌自己命长啊,快跑啊,去找人来。”
慕青时竟然还装怂,弱弱的说:
“王妃,本王一着急,忘了回去的路了。”
这人简直就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但这人,云千落必须得救!
一个人对付六个蒙面人加一个暗器高手,还得护着慕青时,那几人的身手都不是云千落的对手,按理说能速战速决的,只是几个回合下来,云千落察觉自己气息不稳,胸口烧灼难耐,好像有一团火马上就要破膛而出。
幸而打斗声很快就引来了巡查的府兵,云千落松了口气踉跄两步,捂住心口的那只手一松开,沾在手上黏腻的,竟然是血迹。
“王妃,你流血了。”
借着府兵手中的光,慕青时看到云千落的胸前,已是殷红一片。
云千落忍着疼抬头,嗖嗖又是两根银针到了眼前,她用尽力气推开慕青时,自己一个不慎整个人往后一倒,眼看着她就要掉进结了冰的荷花池里,在入水之前,季君撷和慕青梧都双双施展轻功飞来,云千落到底是落入了季君撷的怀里。
“君撷哥哥。”
云千落带着笑,那只手想要摸摸季君撷的脸,刚抬起就被站稳后的慕青时握住了:“王妃,你怎么样?你放开她,让本王...”
心爱之人受了重伤,季君撷红了眼,全然不顾身份有别的怒吼一声:
“让开。”
慕青时邪笑退到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季君撷抱着云千落,在老夫人的示意下,往云雁阁去了。
管家再次出府去请霍神医,季君撷给云千落诊了脉,他在仙山跟随师父多年,也算是半个神医,问起慕青时今夜遇刺的事情,慕青时仔仔细细回忆了好几遍,确认云千落没有受到任何刀伤和暗伤。
婉妤也将云千落身上检查了一遍,摇摇头:
“王妃身上只有在溺牢受的旧伤,可这伤前些日子就痊愈了,只是伤疤还在,之前王爷对王妃百般刁难,我与木兮便一直瞒着王妃伤势已愈的消息,就是怕王爷会再次刁难王妃。”
季君撷心疼的看着面色惨白的云千落,他此时已冷静了下来,知道今夜虽然救人有功,却他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只怕老夫人瞧出了端倪,但他还是走到老夫人面前抱拳请求:
“王妃身中剧毒,今晚动了真气,这毒已浸入全身,能不能...”
老夫人早将一切尽收眼底,但此刻救人要紧,那些所谓的礼数在生死面前,不足为道,于是她点头允准:
“早就听闻千落儿时身体孱弱在昭陵仙山拜师学艺,季将军是昭陵人,听说也曾拜师仙山,好歹有着同乡同门之谊,还请季将军出手相救,老身感激涕零。”
得了老夫人的准许,季君撷再无顾忌,房中只留下婉妤一人。
偏房中一干人等都焦急的等待着,慕青梧从外头进来,将屋中之人一一瞧了个遍,最后将目光落在衣着稍显凌乱的陈仙儿身上:
“小嫂嫂面色红润,难道是今晚的酒有些醉人?”
陈仙儿白了慕青梧一眼,捂着脸走到慕青时跟前,娇嗔道:“王爷,您瞧瞧这世子爷,打回来第一天起就没给过妾身好脸色看,现在又要挑逗人家,王爷快给妾身做主。”
慕青时退后两步:
“你们都早点回房歇着吧,别在这儿添乱。”
屋内几个婢女都在强忍着笑,喻红梅见状,上前来拉陈仙儿的手:
“妾身在这帮不上什么忙,就暂且退下,去厨房给王妃熬点参汤,等王妃醒了也好补补身子。”
慕青时挥挥手:“快走快走。”
但慕青梧却拦住喻红梅的去路:
“红梅嫂嫂在席间未曾饮酒,怎会一身酒气?莫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陈仙儿瞧不惯,上前一步替喻红梅出头:
“世子爷今晚阴阳怪气的,要是喝多了的话,就早点回房去睡吧,如今王爷回来了,世子爷再这么毫无遮拦的守在王妃门口等着献殷勤,就不怕落得个乱伦的名声么?”
此话一出,众人色变。
老夫人终究是恼了,用力一捶手上的红凰拐杖:
“够了,你们都退下吧,青时,你留下。”
一出房门,慕青桐就凑到慕青梧跟前,小声询问:“二哥,我们不是说过见好就收的吗?万一你惹恼了大哥,他那风流性子一上来...”
慕青梧伸手捂住慕青桐的嘴,急切的说:
“青桐,你现在不管用什么办法或是借口,去玉雁阁一趟,仔细观察陈仙儿和喻红梅的举动,以及房中的摆设和气味,好妹妹,你最擅长调香,应该对各种香味都很敏感,此事二哥就拜托你了。”
好端端的让她大半夜去一个侍妾的房中,慕青桐虽然觉得二哥古怪,但她跟随二哥在皇城为质多年,深谙其中的阴险,她二话不说转身便朝着玉雁阁的方向去了。
慕青梧随即悄悄跟上张氏姐妹到了筝雁阁,张妙蕊絮絮叨叨的说王爷变化极大,张妙蓉倒是劝慰了她几句,便回房梳洗准备睡了。
今夜行刺之事来的蹊跷,慕青梧去查过那几个蒙面人的尸体,都是百濮人的打扮,他又去了花园里的那棵梧桐树,当年母妃有孕之时父王从园林移种过来的,凛冽的寒风嗖嗖的刮着,隐隐约约中,那股异香的味道若有似无。
回想宴席上中途离席的,也就只有陈仙儿,但慕青梧试探过,她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绝不可能爬上这么高的梧桐树,还能这么熟练的使用暗器。
那银针左凉端详了许久,破口道:
“玉耳灵猫,是衢王府的人,银针上浸的是断肠草的毒。”
慕青梧立即反驳:“不对,要真是衢王府的人,大哥和嫂嫂早没命了,这玉耳灵猫针一旦出手,断无虚发,何况我们离开皇城时,衢王府的玉耳和灵猫跟随送亲队伍去了北狄。”
左凉倒吸一口冷气:
“世子的意思是,有人冒称玉耳灵猫行刺王爷,想要嫁祸衢王府?”
慕青梧不敢肯定:“衢王府与雁南王府相交甚好,你立即将银针送往衢王府辨认真伪,算了,你回来,让吴狂去,你和左冷分别甚久,如今他重伤在身,你就留下来照顾他吧。”
左凉常年戴着半边银面具,此刻正想揽活,却听得后院那边火光冲天,仆人们大喊:
“着火了,后院着火了。”
火势是从厨房着起来的,等慕青梧赶到的时候,喻红梅和她的婢女绿草已经被困在火海里。
当下情形唯有先救人,慕青梧二话不说就要往里去,被左凉拦住:
“世子,还是让我去吧。”
左凉武艺高超轻功了得,一眨眼的功夫便将喻红梅主仆二人从火海中救出,绿草护主,伤势过重,只来得及说一句有人纵火便断了气。
喻红梅晕了过去,暂时无法多加盘问。
正门那端,王镛带着霍神医匆匆忙忙的进了府直奔云雁阁,老夫人和慕青时见到霍神医到来,揪着的心总算是稍稍落地了。
一刻钟过后,霍神医从里屋出来,身后跟着满头大汗的季君撷。
慕青时凑过去:
“神医,王妃她伤势如何?”
霍神医不作答,只是开了药方交给跟在老夫人身边的医婆白术:“这是三黄汤的药方,府里可有金银花和黄糖?若能取到鲜羊血乘热灌服那便再好不过了。”
白术看了看药方,稍显为难的皱了皱眉:
“厨房走水,连同药房一起烧着了,这金银花和黄糖怕是没有,这么晚了上哪儿去找鲜羊血?”
老夫人捶捶红凰拐杖:
“府里没有,就出去找,白术,你和王管家带人去,你负责抓药,王管家去找鲜羊血,别愣着,要快。”
慕青梧和慕青桐进了房来,正好瞧见白术和王镛一起出去了。
“霍神医,我嫂嫂如何?”
慕青梧先开了口,一屋子人巴巴的望着霍神医。
霍神医微微叹息:
“王妃中的是葫蔓藤的毒,奇怪的是,此毒毒性极快,中毒者会手脚无力心口烧灼,继而呼吸不畅虚脱致死,但王妃体内的毒却发作的十分缓慢,若不是今夜王妃动了体内真气,只怕这毒还会在王妃的身体里蛰伏日久。”
季君撷焦灼不已,急切问道:
“霍神医的意思是?有人不希望王妃立即毒发身亡,而是在等待一个时机?那这毒能彻底清除吗?”
霍神医摇摇头:
“不好说,暂时只能先解王妃体内葫蔓藤的毒。”
慕青时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原本想着以云千落的身手,就算他不出手也能脱险,但没想到霍神医的话中话,却让他隐隐有些不安:“神医的意思是王妃的体内还有另一种毒药存在?”
霍神医点点头,慕青梧和老夫人四目相视,十分了然的屏退了其余人,只留下霍神医和慕青时,四人在云千落的病床前站立,慕青梧抓住慕青时的手,哼笑一声问道:
“大哥,虽然你不记得二弟了,但二弟对大哥的事,算是了如指掌的,大哥现在对嫂嫂,是真心实意的吗?”
慕青时不由得一颤,心里顿时涌出无数不好的预感来:“当然是,这还用问吗?”
慕青梧黑着脸问:
“大哥,我从皇城归来,一路上都是有关你这个雁南王的奇闻趣事,听说你不但让嫂嫂跟鸡拜堂,还接连娶了好几个侍妾回来,我还听说你为了陷害嫂嫂,竟亲自设计了一出捉奸的好戏,害的嫂嫂受了溺牢之苦落了病根,你说,嫂嫂体内的毒,是不是你出巡之前下的?你是不是就等着嫂嫂暴毙的消息传来好让自己逃脱了干系?”
被亲弟弟栽赃,这滋味不好受,慕青时立即反驳:“你别血口喷人啊,你大哥我坏是坏了些,但也做不出毒妻的事情来,况且之前的事情,本王都不记得了,二弟,本王在你心里,是这种丧尽天良的人吗?”
慕青梧点点头:
“以前我觉得你只是花心了点,但我见过嫂嫂之后,谋杀正妻这种事情,我觉得你做的出来,况且嫂嫂远嫁雁城举目无亲,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树敌,今夜你故意提前离席,还支开了贴身婢女,就是想对嫂嫂下毒手对不对?”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慕青时百口莫辩。
想到慕青时失了忆,老夫人为他说了好话:“青梧,怎么跟你哥哥说话呢?我的孙儿我知道,本性不坏,可别愿望了你大哥。”
慕青梧给了他一个洗清冤屈的机会:
“大哥,你要想证明你对嫂嫂情真意切,让我们都相信你没有毒害嫂嫂,弟弟我倒是有个好办法。”
慕青时大气挥手:
“快说,就算要本王把这颗心掏出来给你们看看,本王也愿意。”
这倒是出乎慕青梧的意料,他记忆中的大哥是个胆小鬼,除了吃喝嫖赌之外,最怕的事情就是死了,所以他不管去哪儿,都会有一群府中高手亲信陪同,平日里让他练剑,不小心磕着碰着了,都会喊疼老半天。
现在这么爽快的就松口了,慕青梧怕他反悔,当即抓住他的手递到霍神医面前:
“掏狼心掏狗肺这种缺德的事情我可不干,大哥,你还记得青桐三岁那年被人掳走丢弃在雁回峰上被竹叶青咬伤的事情吗?”
慕青时当然记得,但他得佯装不知:
“这么久远的事情,本王忘了,二弟,你到底要做什么?”
慕青梧将另一只手递到慕青时嘴边:
“给你咬着吧,当年你偏要咬着我的手才肯救青桐,我这手上被你咬的牙印还在呢,霍神医,快点取血吧,我怕大哥等会见到你的小匕首会反悔。”
这是要....
割他的血呀!
慕青时下意识的挣扎了两下:“本王何其尊贵,二弟想做甚?”
那霍神医拿出一把只有手指头长短的精巧的小匕首出来,另一只手抓住慕青时的手腕:“世子,这种事情还得王爷点头允准,若他心不甘情不愿,取出的血毫无用处。”
慕青时怒吼一声: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霍神医,你动手吧,只要能救王妃,要本王的命都行。”
在慕青梧的眼中,这绝对是慕青时这一生最豪气云天的时候,但他忍不住想捉弄慕青时,故意拦住霍神医,坏笑着问:“大哥,这一刀下去可是钻心的疼呐,你不是最怕疼了吗?况且能不能救嫂嫂,很难说,指不定就得把你全身的血液都流干。”
慕青时受不了他们这絮絮叨叨的样子,自己上前夺了霍神医手中的匕首,二话不说割开了左手手腕,慕青梧都呆住了,老夫人拿红凰拐杖戳了他一下: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接住,难道你想要你大哥的鲜血白流?”
慕青时悔不当初,早知道装失忆也就罢了,何必把自己弄的跟个残废似的,还得割血就这个奄奄一息的仇人之女。
这个夜晚,雪依然在下。
慕青梧带他上了屋顶,笑着打趣道:
“大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坐在屋顶偷酒喝是什么时候吗?”
慕青时长叹一声:
“二弟,本王忘了许多事情,二弟何必为难做哥哥的呢?”
回来的路上,慕青梧还在想,不知道当年那个怕他的哥哥现在胆子大些了没有,见到他会不会还跟以前一样拔腿就跑,但他万万没想到,大哥竟然得了失忆症把他给选择性的忘了,也许是他以前对大哥太凶了的缘故吧。
慕青梧又想到大哥重伤前后的所作所为,忍不住问:
“大哥不喜欢嫂嫂?”
慕青时苦笑一声:
“大哥都把她娶回来了,你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慕青梧回答不上来,只好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精巧的酒葫芦来递给慕青时:
“夜里冷,喝口酒暖暖身,大哥,还记得吗?六岁那年我在屋顶逮住了你,你浑身酒气的对我说,喝了这口酒就能变成大人,从此不论身在哪儿,都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天晚上醉意朦胧的你,才是我心中撑得起雁南王府的大哥,后来我便接到了皇上旨意,带着青桐前往皇城为质,一晃十年过去了,我们身边依旧危机四伏,而大哥你,依然放荡不羁。”
慕青时何尝会忘,只是生在雁南王府,许多事情都身不由己罢了。
见大哥愕然,慕青梧拍拍大哥的肩膀掷地有声的说:
“不过现在好了,我长大了,也回来了,以后大哥收收心和嫂嫂带着一大家子安心度日,外头的波谲云诡阴谋权略都交给我。”
弟弟长大了,慕青时很欣慰的搭着慕青梧的肩膀拍着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道:
“你放心,保护这个家,做大哥的义不容辞。”
目的已达到,慕青梧偷笑:
“大哥,此话当真?”
完蛋了!
慕青时瞥见慕青梧那抹笑,就知道自己中计了,但他只得硬着头皮昂首挺胸的强撑:
“当真,二弟要我做什么?”
慕青梧爽朗一笑,勾肩凑耳嘀咕了几句,慕青时听了,一跳而起险些摔了下去,还好慕青梧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等兄弟俩坐好后,慕青时连连摆手:
“二弟,这事不妥,本王已经做错过一次,怎可再犯?”
慕青梧忍住笑:
“大哥,你这些年缺德的事情没少干,不差这一件,我保证,只要你我兄弟齐心,就一定能抓住给嫂嫂下毒的凶手,大哥也不想嫂嫂的身边总有人对她不利吧?再过半月你就要带着嫂嫂去皇城给太后贺寿了,嫂嫂可是皇上赐婚给你的...”
慕青时叹口气:
“行,就依你。”
其实,对于慕青梧出的馊主意,慕青时当真是有千千万万个不乐意。
翌日清晨,云千落悠悠转醒,霍神医守了一宿,在云千落睁开眼的那一瞬间,飞快的用刺针戳破了她的左手无名指腹,一滴乌血缓缓流入霍神医的炼药瓶里,霍神医长吁一口气,终于露了笑脸:
“回禀老夫人,王妃体内的余毒已清,加之昨晚有季将军帮王妃以真气护体,静养几天便无大碍,这几日仍需金银花和黄糖熬汤灌服,王妃的膳食需格外小心。”
老夫人眉头紧锁,指着瓶子里的那滴乌血道:
“依你之见,谁会用这么恶毒的东西?”
霍神医摇头:
“老朽不敢妄言。”
那乌血,便是从被百虫撕咬致死的尸身上提取的尸水,当年慕青时的母妃,便是死于乌血蚀骨,乌血之毒能抑百毒,任何毒性极快的剧毒遇到乌血就会变成慢性,传闻当年先王妃自皇城归来便日渐消瘦,没过多久就病逝了。
先王对外一直宣称先王妃死于顽疾,不久后百濮首领西羌王送来舍妹乌茜公主与先和亲,先王断然拒绝,可传回皇城的消息却是先王已与百濮结秦晋之好,即将迎娶乌茜公主,皇上一怒之下将慕汀兰羁押,为表忠心,为救舍妹,先王以死明志,才得以保全雁南王府和慕汀兰。
皇上多疑,慕青时子承父业后,以先王一双儿女尚小为由,将慕青梧和慕青桐接近宫中交给慕汀兰抚养。
如今乌血之毒重现,先王妃之死似乎又有了些许线索。
但此事不可声张,毕竟牵扯皇家。
云千落昏睡一整晚,醒来后婉妤在她耳边低喃,她才知道是慕青时割血救了她。
见她无碍,老夫人陪她说了会话就回了归雁阁,昨夜府里走水,喻红梅的婢女被烧死了,此事本来交给管家去办即可,但慕青梧给慕青时使了使眼色,慕青时带着江阚去了玉雁阁,慕青桐硬要跟去,说是要监督慕青时,免得他的风流病又犯。
屋里只剩慕青梧和左凉,云千落在婉妤和木兮的搀扶下坐在摇椅上抱着手炉养神,木兮很得意的说:
“王妃,之前王爷百般刁难你,我们都以为王爷不喜欢你呢?这下好了,王爷愿意割血救你,就证明王爷心里有你,往后的日子啊,看那几个小主子谁敢欺负王妃。”
慕青梧浅笑不语,婉妤嘘了一声:
“老夫人有令,不许嚼舌根,不过青梧世子,王爷的血为什么能救王妃?”
慕青梧勾了勾手指,木兮和婉妤双双上前洗耳恭听,慕青梧却偏了偏头盯着云千落问:
“嫂嫂,你想知道吗?”
云千落的心思早已飘远了,昨夜她记得是季君撷抱住了她,今日醒来却无人跟她说起此事。
婉妤深知她的心思,只好替她掩护:
“王妃怕是乏了,奴婢搀扶您回房歇着去吧。”
这样也好,能安安静静的思念一下近在府中却不能互诉衷肠的人儿。
慕青梧也没呆多久便走了,婉妤和木兮得知了王爷的秘密,俩丫头都趴在云千落的床前,抢着说:“原来先王自知命不久矣,于是找到了霍神医的师兄,将那滴从先王妃体内取出的乌血交给了霍神医的师兄,先王死后,霍神医的师兄用自己百毒不侵的血水加龙涎果和曼陀罗九夜茴等百味草药熬制了一碗不尽汤,咱们的王爷啊,喝了那碗不尽汤,已然是百毒不侵之身了。”
木兮说完又慨叹一声:
“只是可惜了大神医,他为报故人救命之恩远去漠北,归来时先王妃却已仙逝,守了半辈子,却终究没能护得了她岁月静好。”
木兮和婉妤都沉浸在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里,云千落听完却不由得冷颤了一下,世上之事,当真有那么巧?
偏偏大神医远走漠北报恩,先王妃就毒发身亡了?
云千落惊恐的察觉到,当年的先王妃和如今的自己,颇有异曲同工之嫌。
慕青时巡防,至少要一月之久方能归来,却偏偏在这时,她中了乌血之毒,到底是谁想要她的命?
陈仙儿吗?
那日在溺牢里,数她最为嚣张。
云千落自顾自的摇摇头,不可能是她,昨夜使暗器那人身上的香味很是熟悉,陈仙儿不会武功,断不可能爬上那么高的树。
难道是张妙蕊?
她身边有个会武功的婢女琉琉,昨晚琉琉在哪儿?
但张妙蕊喜欢很刺鼻的香薰,云千落记得很清楚,琉琉跟在张妙蕊身边,身上也尽是那种刺鼻的味道。
除此之外,就剩下养伤那几日每天都来陪她解闷的喻红梅和张妙蓉,喻红梅虽出身风尘,举手投足间却有着一股大家闺秀的气息,且她身上几乎没有别的味道,她曾说过此生之幸便是遇到王爷,将她从虎狼之窝里解救了出来。
这么一个性子淡泊不与争抢的女子,应当不是她。
那张妙蓉就更不可能了,她为人圆滑,做事面面俱到,最重要的是,她是真心喜欢王爷,云千落好几次都看见张妙蓉拿着王爷题字赠给她的玉扇痴痴的笑。
这几人都不可能刺杀慕青时。
且慕青时对云千落所做的种种,这几人应当心知肚明,有个慕青时不喜欢的王妃存在,总好过慕青时哪天收起性子来独宠一人要好。
说起这慕青时,云千落在心里哼哼一声,这才好了几天,昨夜还在梧桐树下信誓旦旦的对她说只爱她一个人只对她一个人,今天就开始左拥右抱了。
晚膳时分,老夫人陪云千落用的膳,又闲聊了一阵才离去。
到了夜里,玉雁阁的绿芽来报,说是让王妃早些歇息,王爷今晚就在玉雁阁住下了,还说玉雁阁的绿草刚没,让木兮前去伺候。
木兮苦着一张脸不肯去,婉妤自告奋勇:
“要不我去吧,你留下来照顾王妃。”
木兮撅着嘴:
“算了,我去吧,亏得我白天还费尽口舌讲了王爷那么多的好话,这才一下午的功夫,王爷的魂儿就叫人给勾去了。”
纵然不情愿,木兮还是随绿芽去了。
婉妤在门口一直瞧着她们走远,才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凑到云千落身边:“小姐,今晚茱萸嬷嬷去伺候老夫人了,木兮也不在,要不...”
“婉妤,我乏了。”
云千落躺倒在床上,她当然知道婉妤的心思,但此时此地只怕是不方便,婉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将手炉放在云千落的被窝里,又给屋子里添了些炭火。
本以为今晚平静了,婉妤刚忙完就听到琉璃的声音,说是蓉主子给王妃熬了参汤。
婉妤门都没开就想拒绝,云千落觉得一阵头晕,坐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
“让她进来吧。”
琉璃进了屋,将参汤端到云千落跟前:
“王妃,这是蓉主子亲手熬的参汤,蓉主子特意问过白术婆婆了,说是这参汤滋补,蓉主子还交代了,王爷让蓉主子和蕊主子都去了玉雁阁,还把木兮姐姐叫了去,怕王妃这边人手不够,特意嘱咐奴婢来王妃跟前伺候着。”
婉妤接过那碗参汤放到桌上,笑着说:
“老夫人命人做了一桌子王妃爱吃的菜肴,王妃今夜吃撑了,多谢蓉主子一片好心,不过王妃喜静,夜里都是由我守着的,就不劳烦琉璃姑娘了,这边请吧。”
琉璃惶恐的跪在云千落床前,云千落招了招手:
“本王妃最近贪嘴,闻着这参汤,应该是上好的人参熬制的,婉妤,端来吧。”
当着琉璃的面,云千落喝了一整碗参汤,又让婉妤拿了一只成色极好的玉镯赏给了琉璃,琉璃满心欢喜的道了谢后,回筝雁阁去了。
再次关好门,婉妤第一时间取了银针试碗底剩余的参汤,云千落笑她过于紧张了,哪有人明目张胆的端着一碗毒参汤来害人的。
婉妤说小心为上,见银针无异常,才放下心来。
只是喝了参汤后的云千落,却觉得被窝里燥热的很,她以为是屋里炭火烧的太旺了,让婉妤再将另一扇窗打开透透气,窗户一开,朔风嗖嗖的往屋里灌,云千落却觉得自己身子越来越热:
“婉妤,去找白术姑姑来,快去。”
婉妤吓的脸色苍白,哪敢离开云千落半步,当即就要出手用内功帮她排毒:“小姐,你怎么了?那参汤我验过了,没毒。”
云千落涨红着脸催促:
“没用的,你内力太浅,别耽误时间,你先去找白术姑姑,见到白术姑姑后让她来我这儿,你再去一趟惊雁阁,告诉君撷哥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让他在惊雁阁里呆着,哪儿都别去。”
婉妤红着眼湿着眸子出去了,她前脚一走,季君撷后脚就到了门口:
“征南大将军季君撷,拜见老夫人,拜见王妃。”
云千落一怔,踉踉跄跄的起身去闩门,想要阻止季君撷进屋,但她的身子已经发软了,才走两步就哐当一下摔倒在地,季君撷听到声响,又客套了两句,云千落在屋里用尽力气大喊:
“快走,别进来。”
季君撷听到云千落的声音,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抬腿便狂奔了进去,弯腰去抱云千落,云千落用力去推他:
“你快走,君撷哥哥,快走。”
但她的力气已经耗尽,季君撷将她抱起放在床上,意识已经迷乱的云千落掐住自己的合谷穴,但疼痛也无法抑制她体内的躁动,心爱之人近在眼前,他的脸他的眼他的唇他的一切,都让她发了疯似的想要拥有。
这一刻,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使命,也忘了昭陵云家的荣辱兴衰。
她的眼里只有她爱的人,当她的手捧住他的脸,忍不住娇嗔的喊了一声:
“君撷哥哥。”
紧接着,那两片饥渴的唇,也早已覆了上去... 笑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