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过手机一看,不出我的意料,那正是我爸爸打来的电话。
我忐忑不安地接通了电话,他劈头盖脸地就把我训斥了一番。
我听到他说话那地方不清静,人声吵杂的。不过这么短的时间,他不可能回到了工地上,也许是在火车上或者在便宜的旅馆里吧。
从爸爸的话中,我知道了今天白天我逃跑之后发生的事。
我进了杂货铺的后院,假装去上厕所,然后就溜之大吉。
我大伯全然不知,坐在我的拉杆箱上,悠闲地抽了一支烟。他一开始并没有着急,还和杂货铺的老板聊天。当他抽完了第二支烟,这才觉得不对劲了。他说,我大侄女怎么还不出来?就上个厕所,也不能这么长时间吧?
老板让他进后院看看。大伯进了后院,喊着我的名字,当然没人答应了。他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没有找到我,不好意思进厕所去找,只好在厕所门口喊了几声,仍然没人答应,他这才硬着头皮进了厕所里去,一看,竟然空无一人!他这才发现,原来我是逃跑了。
我想,我大伯发现我逃跑的那时候,我差不多已经到了镇子里,坐上了开往市内的大客车。
大伯当时就慌了,急的直跺脚。
他首先想到的是,告诉我爸爸。可是他没有手机,回家去打座机的话,已经走出来很远了,再回去又会耽误时间。
也许正是因为大伯没有手机这个原因,才给我了顺利逃跑的机会。
大伯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了石富国的家里。石富国看到我大伯来了,还很高兴,以为是把我也带来了呢。可是,连我的影子也没看到。听大伯把这情况告诉了他,他也失望,气得暴跳如雷。
石富国披上大衣,开上悍马,拉着我大伯在附近的几个村子里转来转去,可是一直也没有找到我。那时候,我已经来到市内了。
大伯用石富国的手机给我爸爸打了电话,想告诉他,我逃跑了,现在不知去向呢。可是,电话打出去了,却发现,我爸爸的手机已经关机了。原来,在那时候,我爸爸正在火车上呢,正好他的手机没电了。他坐的就是那种普通的快车,车上的设施也不齐全,配备的充电插头很少,又大多被人占用了,所以一直也没充上电。
大伯和石富国商量着该怎么办。
可是,这天下午,石富国就要回到外地公司里去了,而且,要过很久才能回来。
大伯还给他赔礼道歉说,等我侄女回来的时候,一定好好批评她,再送她来跟你走。
石富国也只好接受了这一事实。大伯还说,等我弟弟回来的时候,要是还找不到我侄女,就让他把钱退给你。
石富国当然不差那点钱了。不过也很扫兴,闷闷不乐地回公司去了。
今天晚上,爸爸的手机终于在火车上充上了电,他一开机,就看到了未接来电。又给石富国和我大伯回了电话,才弄清楚了白天发生的事。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爸爸问我:“你个死丫头,你现在在哪呢?”
我说:“我……已经跑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了。爸爸,我没想到你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你完全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回工地干活去吧,也不要找我了。”我心想,我现在就是在家乡A市呢,但是,这里对我来说已经很陌生了,我这么说也没有错。
爸爸生气地说:“我不管你在哪里,人家的钱我也收了,你还是回去和石老板在一起吧。”
我说:“那可不行,他要是找你,你就把钱退给他,到时候我给你拿钱也可以。只不过,你以后再也不要干涉我的个人的事情了,我能不能交到男朋友,能不能嫁出去,就看缘分了,你也不用操心了,你要操心就就多给我哥哥操心吧。”
爸爸知道我的态度坚决,只好妥协了,
他说:“那也只好这样了,你如果换了手机号,就告诉你妈妈。爸爸可能也要换个号了,原来的工地搬走了,去了另一个地方。”
正在这时候,爸爸的手机停顿了一下,可能是快欠费了,那边给他提醒了吧。
他严厉地说:“不说了,我手机要欠费了,你挣到了钱就寄给你妈妈,我们要给你哥哥攒钱,买房子、娶媳妇……”
还没等爸爸说完,电话被强迫掉了线,我知道那是他的电话欠费了。
过了一会,我也收到了短信,我的手机话费余额也已经不足十五元了。
结束了和爸爸的通话,我的心里好难过。我觉得我爸爸也很可怜的,就是为了哥哥,一把年纪了,还在外地奔波,他也快要到了退休的年纪了,就像白天我在老房子楼下看到的那些退休老人一样,也该过过那种轻闲的日子吧。
我总算是暂时逃过了这一劫。
至于石富国那边,我也不担心,反正我不同意和他交往,他又有钱,也不会在乎那些钱的。退一步说,他要是真的找我爸爸要钱,我就把我的钱拿出来还给他。而且,今天我收到了陈天柱打来的那笔钱,完全可以还上他的钱。
想到这里,我也放心地躺下来睡觉了。
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回到了童年。那时候,我上幼儿园,就在我家附近,那是爸爸妈妈上班那个工厂的子弟幼儿园,哥哥也在附近的小学读书。每天下午,妈妈来接我回家,哥哥放学了就自己回家,和小伙伴们在家楼下玩,等着我们回来。
夏天的时候,爸爸下班回家了,还会带回几瓶工厂里发的汽水。我迫不及待地打开,喝上几口,那清凉痛快的感觉,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又梦到了小学、初中时候的事情,那大多也还是美好的回忆。直到我上了高中,哥哥考上大学,去了外地,那已经是风暴的前夕了。我心想,不要啊!我知道,爸爸妈妈就要下岗了,那也是我的噩梦的开始……
我渐渐地知道了这是一个梦,如果就停留在这时候该多好啊,我们一家住在那个老房子里,非常温馨……
早晨,我醒来了,脸上还挂着两行热泪。
我突然灵机一动,我为什么不把那老房子买下来呢?
昨天我明明看到那家的窗户上贴着卖房子的广告,而且,我又有那笔钱。虽然我还没有问过房价如何,但是我家乡这个三线城市,又不是什么黄金地段,房价应当不贵。
我起了床,洗漱完毕,来到前台,又续了一天的房钱,把昨天买来的日用品就放在旅店的房间里了。
我背着背包,带着银行卡、身份证等重要的东西出去了。我在外面的小吃铺吃了早饭,又回到了我家曾经住过的那片老房区。
这时候是上午八点半多钟,楼下的那些退休老人还没出来。
我走上了楼去,再次敲响了大门。
开门的还是昨天的那个女的,她的身上还系了一条围裙,可能是正在厨房里干活吧。
她看到又是我来了,还有点不高兴。她说:“你怎么又来了?昨天不是找错了吗?”
我陪着笑说:“呵呵,大姐,我……我想要买你家的房子,你这房子不是要卖吗?”
她一听是要买房子,态度顿时好了许多,她也笑了笑,点了点头,说:“那好,那好,我们家是要卖房子。”
她看到我是一个人来的,还让我进屋看看。
我进了屋子,我又看到了熟悉的陈设,差点落泪。
原来我爸爸卖这房子的时候,几乎把所有的家具等物品都留给这一家了,还有电冰箱,电视机,也是原来我家的。
那台冰箱都用了十年以上了,居然还能用,也算是奇迹了。还有那台电视,也有很多年了,是我刚上高中那时候买的。
我强忍住激动的情绪,假装在屋里外面走了走,问了问。看到我家的桌子,碗柜都没拿走,我还进了我当年住过的屋子,看到我的书柜还在,我假装问她:“大姐,你家孩子多大了?有这么多书啊!”
她说:“这是原来那家扔下的不要了,有些书就放那放着了,本来想买废纸的,一直没有空,我家孩子才上小学二年级,用不了这么大的书柜。”
我说:“哦,那就先放这吧,给我留着我自己处理吧。”
我又假装和她侃价,不能表露出我非常想买这房子的意图。
我问她:“这房子要价多少钱?”
她说:“八万元。”
我心想,还可以,不过能再讲讲价就更好了。
我又故意调了一些毛病,比如,厕所还是老式便池,没有座便,墙壁的漆已经开裂了等等。
这女人也没有了主意,她说:“那就等我老公回来再和你谈价钱吧。”
她把他老公的电话留给了我,就是外面窗户上贴的那个号。
我离开了那里,在一个路边的报亭买了一个新的手机号,装在手机里面。这样的话,爸爸也找不到我了。我想,他也不会想到,我会滞留在家乡吧。
我回到旅馆,拔通了卖房子那家的男主人的电话。 我的深爱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