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到郑日升正坐在墙角的一个单人桌子上,桌子中间有杆,杆上挂着输液袋,正在滴着消炎药。他的对面没有人坐着。我想,是不是他人品不好,招人烦,才没人爱和他坐在一起呢?我仔细一看,原来是他对面的椅子坏了,只剩下一根骨架,没有板子了,所以才没人坐。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哀伤的样子,眼镜搭在鼻梁上,鼻尖通红的,可能是这几天擤鼻涕弄的吧,头发也是乱蓬蓬的,他的身上披了一件土黄色的半新不旧的棉袄,好像很多年前我爸爸的工厂里发的工作服棉袄。他的左侧衣服袖子撸了起来,露出半截小臂,很是粗壮,手腕的内侧插着针头。
他抬起头来,看看药还剩下多少了,正好与我目光相对。
只见他瞪大了眼睛,盯着我看了几秒钟,才笑嘻嘻地说:“你……你怎么来了?”
我也笑了笑,说:“我来看你呀。”
杨郁夫也冲他点了点头,把罐头和点心放在桌子上,说:“这是给你买的。”
郑日升说道:“你们客气啦,我没事,今天最后挂一回吊瓶,也好的差不多了。”
我说:“那就好啊。这几天来,我也在反醒我自己,我也觉得挺对不起你的。”
他连忙说:“哈哈,我做的也不好,我有点……太鲁莽了,我们还是慢慢交往的好……”说着,他看了看杨郁夫,杨郁夫瞪了他一眼,他也不敢再闲扯了。
杨郁夫突然问道:“那天你在公安局,和警察说了什么?是不是因为你的话,警察才那么快就把我们给放了?”
郑日升听到这话,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他硬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嘿嘿,其实也没什么,我有个远房的亲戚,是他们上面的一个领导,我一提他,那个警察还挺给面子,就把我们给放了。”
杨郁夫点了点头,说:“这么简单啊?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本事嘛。”
郑日升说:“那里呀,本来这事就没有那么复杂,谁没事大半夜的跑到那荒郊野外的树林里去呀?可是我一个单身汉,上哪找证人来证明我晚上回家睡觉了呀?我感冒那么严重,他们又要拉着我做什么硝烟反应,那还不得把我折腾死啊?我只好把那位亲戚搬出来了。”
他这么解释,也算说的通吧。
我说:“刚才我们去了你上班那个街道办事处,你的同事说你请了病假,在这个医院里打针呢,我们就过来看看。”
他连忙说:“谢谢,你能来看我,我也就知足了。”
我就站在那里,和他聊了几句,把他弄得眉开眼笑的。杨郁夫站在一边,只是听着,没怎么说话。
我觉得应该走了,说道:“平安夜那天,我不是有意要气你的,你也不用太固执了,我们以后就做普通朋友吧。”
郑日升笑着说:“那好,那好,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我忽然想起了那个毛绒玩具熊——那个眼珠子还在我这呢。我说:“那天你要给我的毛绒玩具熊,其实我挺喜欢的,你要是还想送给我的话,那我就要了。”
他听到这话,又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说道:“嗯,那倒可以……不过嘛,那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走的太急了,在路上摔了一跤,把那小熊给弄脏了,我过几天再给你买一个吧。”
我说:“脏了也没事,我自己洗洗就行了,你也不用再破费了。”
他摇了摇头,说:“我……我还没说完呢,那天我把小熊弄脏了,也很恼火,就扔到垃圾箱里去了,现在早就被人捡走了吧。”
我说:“那好吧,那你也不用再买了,你的心意我领了。”
我心想,这样说来,那天晚上他去了石富国死亡现场附近的树林的机率就更大了,难道那真是他干的吗?
这时,郑日的针也快扎完了,他看了看袋子里,剩余的药水已经不多了,便笑着说:“嘿嘿,张明珠你来了,我的血液流速都加快了,药水进的也快,吸收的也快,病很快就会好的。”
杨郁夫说道:“那我们再等你一会,你打完了针,我们一起打车回去吧。”
杨郁夫到了走廊里的吸烟点,抽了一支烟。
我陪着郑日升等了一会,点滴打完了,他去了护士那里,拔出了针头。
我们三个人一起出了门诊大楼。我们在院子里上了一台出租车,郑日升坐在副驾驶,我和杨郁夫坐在后排。
车子开出了医院,我们决定先送郑日升回家。
他租的房子就在这附近,比我家更靠近城区一些,那里也是一处老旧的居民区,离他家不远处,却是是一个新建的高档住宅小区,有围墙,有物业,从外表看来,入住的居民还不多,可能是位置不太好吧。
我们想送郑日升到家楼下,他说什么也不同意,就拎着罐头和点心,在马路边下了车。
昨走时,他说:“谢谢你来看我,还给我买东西,等我好了一定请你们吃饭。”
我说:“那就算了吧,不用客气。”
他说:“没事,我说话算数,到时候我去你家找你去。”
杨郁夫沉着脸,让司机调了个头,去了市中心的商业街。
我和杨郁夫回到了商业街的店里。这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也许是快到新年、春节了吧,逛街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杨郁夫招呼着顾客,我去了外面的快餐店买了盒饭。
中午,我们一起吃了午饭。没有顾客的时候,我问杨郁夫:“你认为石富国的死亡就是郑日升干的吗?”
他想了想,说:“差不多吧,第一,他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明。第二,他没有做硝烟反应,不知道他和警察是怎么说的,总之他是不想做那个试验。第三,在现场发现的玩具小熊的眼珠很可能就是从他那里掉落的。而你今天说要那个玩具小熊,他却找借口不给你。如果那玩具小熊还是完好的,他应该请你去他家取才对呀。也许是怕我跟着一起去了,再发现什么漏洞吧。”
我说:“那我下次就主动要求去他家做客,不就行了?”
杨郁夫冷笑着说:“你可别把他想的太简单了,我还不放心你去呢!”
下午,杨郁夫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竟然说起了R国的语言,我是一句也听不懂,他说了几句就挂断了。
他说:“是马谢辽娜回来了。”
我问他:“你怎么不说中文了,有什么背着我的事吗?”
他说:“没有啊,人家说他们的语言,我用中文和她讲话好吗?再说,她的中文说的也不好啊。”
我又问:“有什么情况吗?”
他说:“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饭,马谢辽娜明天来店里。”
听到那个R国女人回来了,我心里有点不安,我怀疑她和杨郁夫之间或许有些事情在隐瞒着我。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这一下午,自从他接了那个电话,我和他好像就没怎么说话了。
五点多钟,店铺打烊了。我们一起去了商业街附近的一家饭店。
我们进了包间,马谢辽娜已经等在那里了。她看到杨郁夫进来了,还和他热情地拥抱了。我看得很生气,杨郁夫小声对我说:“人家就是那个风俗礼节,你不要多心。”我点了点头。
杨郁夫点了菜。在等待的过程中,马谢辽娜一直在和杨郁夫说话,偶尔说几句中文,基本上都是用的R国的语言,我只好在一旁点头附喝着。
过了一会,饭菜陆续端上来了。我们吃了起来,还喝了很多啤酒,马谢辽娜的酒量很大,比我要强得多。最后,我喝得有点晕了,马谢辽娜也喝得大醉,走路都不稳了,杨郁夫扶着她出了包间。
杨郁夫结了账,我们三人出了饭店。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我们打了一台出租车,杨郁夫也喝了不少酒,还算比较清醒。他先把我送到了我家楼下,他说:“明珠,你自己先回去吧,我送马谢辽娜回去,很快就回来。”
我自己上了楼,进了屋里。酒劲上来了,我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半夜里,我被敲门声给惊醒了!杨郁夫不在我身边。
我连忙去,来到大门口,趴着门镜向外看去,感应灯亮了,原来是杨郁夫站在门外。
我打开了门,他进了屋子,我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午夜零点了,他怎么才回来?不是说送马谢辽娜回去就回来吗?他一定是在她那里又呆了很久才回来的,他们在一起呆了那么久,发生了什么事??
我问他:“你怎么才回来?你去干什么了?”
他一脸无奈地说:“我送马谢辽娜回家,她从R国带回了几瓶伏特加,非得要我陪她再喝一杯,我只好陪他喝了,又聊了一会,才回来。”
我又追问他:“你们难道真的什么也没干吗?”
他搂住了我,说:“是的,你要相信我呀。”
我当然很是怀疑了,我倒是很想“检查”一下,他和马谢辽娜到底有没有做那件事。但是我喝了很多酒,头很痛,困得直打哈欠,只好作罢了。
我们回到床上,关了灯,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的深爱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