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陪护的床上，身上还盖着毛巾被。这么说来，昨天半夜里是马龙驹抱着我回到病房里，又把我抱上了床，又给我盖上了被子，然后他就离开了。想到这里，我一阵脸红。可是，他昨晚是在哪睡的呢？

　　阳光透过百叶窗射了进来，室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的。

　　床头柜上摆着刚买回来的丰盛的早餐，那马为善给买的，他就坐在小熊床前的凳子上，陈天柱也起床了，坐在床上，他和马为善之间隔着小熊的床，正在低声聊着什么。

　　太阳都晒屁股了，可是小熊还在睡着。

　　陈天柱看到我醒了，对我说：“明珠，你醒啦？昨天晚上你睡的晚，我们就没叫你，想让你多睡一会。”

　　我坐了起来，说：“爸爸，我睡醒了，我平时也不爱睡懒觉的。”

　　他说：“那好，那就快吃早饭吧，这是你马叔特意给我们买的。”

　　我点了点头，说：“今天还有很多事情吧？我没什么事，我可以先留下来照顾孝雄。或者别的需要我做的事，都可以的。”

　　他叹了口气，说：“今天让曹晓丹的老公和儿子来认尸吧……麻烦事还真不少呢。”

　　原来，刚才他们就在商量着怎么对曹晓丹的老公和儿子交待，以及后续的事宜。

　　想到昨晚曹晓丹的惨状，和她临终的话，我的心里就有种特别的压抑感。我又看了看小熊，突然觉得他也好可怜。

　　我说：“爸爸、马叔，你们先吃吧，我去趟卫生间，马上就来。”

　　我起来到卫生间去洗漱。

　　用凉水洗了把脸，我清醒了许多，回想起昨天，从白天到晚上，发生了很多事……我还能活着，就算不错了。

　　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陈天柱和马为善已经吃起了早饭，有小笼包，咸菜、鸡蛋、馅饼和汤。

　　这时候，马龙驹也回来了，他的眼圈发黑，眼球上布满了血丝，看来昨晚一定没睡好。

　　我关切地问他：“你昨天晚上是在哪睡的？”

　　他笑了笑说：“我就是在走廊的长椅上躺了半宿。”

　　原来他把我抱回床上之后，又回去在外面守着呢，他是怕再有漏网的匪徒来袭击我们，肯定没睡好。

　　陈天柱叫醒了陈孝雄，叫他起来吃饭。

　　他在床上坐了起来，看了看屋里的人，没有说话。他的眼神有点直愣愣的，他还多看了马龙驹几眼，也许在回想着，这个人是谁吧？

　　由于之前马龙驹查过他的旧案，而且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也不好，怕他再受刺激，所以谁也没给他提醒。

　　我们一起吃了早饭。小熊好像恢复得还不错，吃了很多东西。他对我的出现，非常诧异，好像忘记了昨天的事，我又解释说：“我现在就是住在那个镇子上，偶然遇到你被绑架了，就过来帮忙。”

　　他又在屋里看了一圈，还问陈天柱说：“昨天我好像看到了曹阿姨，她哪去了？”

　　陈天柱说：“她……死了。”

　　我补充说道：“昨天他为你挡了一枪，流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

　　小熊眨了眨眼，努力地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说道：“我……我昨天晚上睡得挺好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大家没再说什么，就是闷头吃饭。

　　马龙驹匆匆地吃完了饭，说道：“我要走了，去一趟市局办点事，尽量早点回来。”

　　说完，他就出了门。我送他到楼梯口，还嘱咐他说：“马警官，你办完了事就早点回来啊！你不在这，我好害怕。”

　　他打了个哈欠，冲我淡淡地笑了笑，说：“我尽快吧，你要照顾好孝雄。”

　　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下，才恋恋不舍地回了病房。

　　其实以我的身份，呆在这里是很尴尬的。我算是什么？只不过是陈孝雄的前妻罢了，公道地说，他的死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但是我如果在这时候离开了，就未免太不人道了。

　　最尴尬的人应该是曹晓丹了，可是她已经死了，她的死也许也是一种解脱吧。

　　在病房里，我扶着小熊走了几圈。他的身体没问题，就是精神上受了很大的刺激。陈天柱问他：“孝雄，他们是怎么把你绑架的？都怎么折磨你了？我一定要让那个猴崽子加倍偿还！”

　　他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立刻失声痛哭，还钻到被窝里去了，像个小孩。

　　我劝陈天柱说：“爸爸，你就先别问了，他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你等他养好了身体，精神也恢复正常了，再问他也不晚啊。再说，侯显忠也抓住了，以后再审问他也一样啊。”

　　陈天柱点了点头，不再提这件事。

　　但是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他让马为善打电话，通知曹晓丹的丈夫和儿子来认尸。

　　马为善用曹晓丹的手机给她的老公打了电话。

　　听得出来，那边曹晓丹的老公知道这噩耗，也是很意外。

　　马为善又给他解释了一番，最后，让他们父子俩立刻来P市人民医院，认领曹晓丹的尸体。

　　我们就在病房里等着。

　　医生来给陈孝雄检查了身体，他确实已经恢复了。但是精神上的创伤，却不知要多久才能养好。

　　快到中午的时候，贾仁和贾三壮来了，本来贾仁还要到镇的派出所去录口供，提供侯显忠在茶场所作所为的情况。可是接到了不幸的消息，就从村子里赶来了。

　　也许是陈天柱不好意思与他们交涉吧，就让马为善出面，与他们商谈曹晓丹的后事等诸多事宜。

　　贾仁是个中等个，身体粗壮的中年男子，有点秃顶，胡须却很浓密。贾三壮还是那个样子，只不过这回，我看着他也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倒是一副可怜相。

　　我们也陪着他们去太平间认领尸体，陈天柱留在病房看护着陈孝雄。

　　我们进了太平间，虽然是大热的天，那里却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工作人员推出了曹晓丹的尸体。

　　贾仁揭开了裹尸布，曹晓丹冰冷的尸体露了出来，贾仁是个老实木讷的汉子，并没有说什么过激的话语，只是默默地流着泪。贾三壮却趴在她的尸体上，大哭起来。

　　看到他们一家那个情形，我也跟着哭了起来，我又想起了曹晓丹临终时的话来。

　　我对马为善说：“马叔，我想起来了，曹阿姨临走的时候，对我说……”

　　还没等我说完，马为善的脸色大变，二目圆睁。他要是真像马王爷那样有三只眼的话，那第三只眼也一定会睁开的。

　　他一把就抓住了我的衣领，把我拉出了太平间，扔下他们父子二人在那哭泣。

　　走出很远了，马为善咬着牙，狠狠地问道：“曹晓丹……他临死之前到底说了什么？”

　　我吓得腿都软了，看来曹晓丹说的，肯定不是空穴来风。我如果说我知道了，说不定就会被杀人灭口的，难道曹晓丹是为了报复我，才把这秘密告诉我的吗？

　　我战战兢兢地说：“昨天，曹阿姨她说……让你和陈天柱多照顾一下她的老公和儿子，别的什么也没说……我看他们那样子好可怜，我才想起来的。”

　　马为善追问道：“她真的就只说了这些吗？”

　　我说：“是的，她就说了这些，人都快死了，还能长篇大论吗？”

　　马为善长出了一口气，放开了我，又回去了太平间，看看那对父子。

　　贾仁已经签字认领了尸体，并且让工作人员把曹晓丹的尸体送回去了。

　　马为善平静了一下情绪，强挤出一丝笑容，对他们说：“我们到那边，坐下来慢慢谈。”

　　我们在长椅上坐了下来，马为善还给贾仁点了一支烟抽。

　　马为善说道：“当初把你们弄到这里来，实在是因为你老婆曹晓丹闹的太凶了，我们陈老板当年和他确实是情人关系，但是，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更没有什么借腹生子那回事……”

　　说到这里，他冲我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是，不让我说破。我心领神会，一言不发，听着他在那圆谎。

　　马为善继续说道：“在这之前，你老婆在陈老板的儿子家里当钟点工，我给她开了很高的工资，可是后来，陈老板的儿子因为感情不和，离了婚，要回南方去了，所以曹晓丹就不能在他家当钟点工了，又因此与我闹了矛盾，还诽谤我，又登了报纸。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把你们强制迁徙到这里来。”

　　贾仁说：“是啊，把户口本和身份证都给改了。”

　　马为善说：“现在她人已经死了，而且还是为了保护少爷而死的，我们曾经的恩怨也都一笔勾销了。她临终前曾说过，要我和陈老板照顾你们父子。”

　　说着，他又向我使了个眼色。

　　我连忙点头说：“是啊，是啊，曹阿姨临终前确实是这么说的。”

　　马为善说：“她用她的命换来了陈家少爷的命，我们一定会给你们补偿的。我准备把你们父子送回K市，复原来的身份，再另外付给你们一笔钱，你看怎么样？”

　　”

　　贾仁听了，止不住悲伤，又流出几行眼泪，他说：“算了吧，我看，我们还是回老家农村去吧。” 我的深爱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