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普江镇的第二天,是大年初五。
我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一看,是上午九点多钟。
这一觉睡得很好,一路上的疲劳也基本上缓解了,感冒也彻底好了。
可是,杨郁夫在火车停车的时候突然离开,我们只通了一个电话,之后,他的手机就一直关机,让我心里很不舒服,一直好像悬着一块石头。
我坐在床上,回想着他在电话里说的话,他说他爸爸突发心脏病住院了,想必情况是很严重,要不然他也不能从旅途中上半路回去,而且这一趟要回去,也要费很多周折,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而且,这两天再也没有和我联系,难道只是手机没电了吗?
我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我已经来到爸爸妈妈和哥哥住的镇上,我们一切都好,你那边怎么样了?伯父的病情如何?我过两天就回去,请及时联系我。”
但是,这条短信仍然如石沉大海一样。
我起了床,洗漱完毕。看到桌子上有粥和花卷、鸡蛋、香肠,好像是他们吃剩下的。
这时候,妈妈正在厨房准备饭菜呢,在菜板上当当当地剁着饺子馅。爸爸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电视里重播的春节晚会节目。
而哥哥还拿着一本书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头也不抬,电视里那些相声、小品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这可能是那些年考公务员做下的毛病吧,哥哥没事就爱弄本书看。
妈妈说:“明珠,你起来了,快点吃早饭吧,我们都吃完了,昨天你在路上累坏了,我们也没叫你起来,让你好好休息休息。你吃完了饭,我们一起包饺子。”
我喝了一碗粥,吃了一个鸡蛋,吃了几片香肠。然后就帮妈妈把碗筷撤了下去。
妈妈在大盆里和着饺子馅,开始准备包饺子。
我趁着这个工夫,又看了看杨郁夫带着的那个旅行包,昨天晚上给翻乱了,我又给他整理了一下,我看那包里还有他冬天穿的衣服——大衣、毛衣、毛裤,都是在火车上换下来的。我想,他穿着单薄的衣服回到东北,还不得冻坏了呀?
不过他拿着我家的钥匙呢,或许能先回家去再找几件冬装穿上吧。还有可能,他会去他自己租的那房子去找几件衣服。
我整理好了他的旅行包,又拉好了拉链,放在墙角。我这时还在幻想着,他能不能处理好了老家那边的事,自己又过来呢?当然了,这只是空想而已。
我忍不住了,又给他打了电话,他的手机还是关机。
我真想马上就去火车站,买张火车票——只要是往北边去的就行,哪怕不到A市,我在中途再换车,我只想早点找到他,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
也想过坐飞机回去,但是那时候我从来没坐过飞机,好像听说很麻烦,机票要提前好久预定,这时间太紧了,也作罢了。
大年初五,也春节中比较重要的一天。按我家乡的惯例,要吃饺子,而且,最好是全家一起包饺子。正好,我们一家人又在异乡聚在了一起,当然要一起包饺子了。
妈妈把客厅里的餐桌擦干净了,摆上了面,擀了起来。爸爸也来了,他主要负责分馅、装馅。妈妈把擀好的饺子皮给爸爸,爸爸把馅装在皮上,摆在桌子上,摆成一排一排的,我和哥哥拿起来包,我不会包饺子,心里想着杨郁夫的事,也无法认真包饺子了。我捏的都不成形,皮的边缘弄得很大,很难看。哥哥也不会包,但是他很认真,有板有眼地,照着爸爸包的样子学,包的还可以,就是慢了一点。
我越是着急,越是包不好。
爸爸看出来我在想事,他说:“明珠,你不用包了,你去看看电视休息一会吧。”
我洗干净了手,坐在沙发上,吃了点薯片,看了一会儿电视,又给杨郁夫打了两个电话,他还是关机。我决定不再给他打电话了,过去这么久了,他应该主动给我打电话才对呀。难道他是一直在忙没有空吗?难道是他爸爸住院了,他是独生子,去医院护理忙不过来了吧?
中午,我们家一起吃了饺子。爸爸明天就要回工地上去了,我又陪他喝了几杯啤酒,算是饯行了。过完了初五,这个年也算过的差不多了。
我爸爸在大年初六的一大早就启程回工地去了。
我和哥哥一起去P市送他。哥哥帮他拎着行李,我们在镇上坐上大客车,到了火车站。我和哥哥买了站台票,一直送爸爸上了火车。临别时,爸爸叮嘱我说:“明珠啊,你要好好工作,多多地攒钱,我们全家一起努力,争取今年给你哥哥在市内买个房子……以后好给他娶媳妇啊!”
我一听,有种恶心的感觉,却不知该说什么,在这临别时刻也不想让爸爸不高兴,我只好敷衍着说:“好的,爸爸,我会努力的,你……你放心吧。”
火车开走了,我和哥哥又回到了售票大厅。我想买一张回A市的车票,我实在是太想回去了,这回陪家人过了春节,虽然没有一起守岁,但是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可以没有遗憾地回到A市去了。
可是,这一阵子的车票又开始紧张起来了。
我和哥哥刚刚站在那里,看着大屏幕上的售票信息,就有几个票贩子过来搭讪。
要是以前的话,我自己在火车站里,我怕上当,都不会理睬那些票贩子的。可是今天有我哥哥在身边给我壮胆,再加上我回A市心切,心急如焚,心想,豁出去了,既然他们票贩子能长期存在,说明他们弄到的票也是真的,要不然谁还会买呀。
我对票贩子们说:“我想要一张去XX省A市的卧铺车票。”
其中有一个票贩子打了一个电话,问了几句,然后对我说:“我这里有一张明天发车的票,不过……是硬座,是到XX省的省会的。”
我一开始不想要,因为一是贵,二是没有卧铺,坐两三天很不舒服。
可是,别的票贩子的票不是没有座号就是还要等好几天以后。
我决定要了他的票,早点回去。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终于以标价2倍的价钱,买下了这张大年初七发车的开往我们省的省会的车票,因为是事先买好的,所以不能改了,好在火车经过A市也会停车,我就可以下车了。
买完了车票,我和哥哥回到了家里。我开始收拾东西,我把要带走的东西都装进了拉杆箱里,因为把给爸爸妈妈和哥哥的春节礼物都拿了出去,空间也多了一些,但是冬天的衣服是必须得拿回去的,又装了一个塑料袋。我把杨郁夫的那包行李就扔在这里了,我自己实在是没有力气去拿了,我就让妈妈给看着一下,过几天等我电话,再发邮局包裹寄回去吧。我想,这本来应该马上就送回去的,可是他一直没主动联系我,把我弄得有些生气了。我心想,他能不能是有别的什么事了,比如说,又有了新欢,然后故意编个借口,扔下我跑了——而且,很重要的一点,他还拿着我家的钥匙。
这又是一个大问题,杨郁夫把我的钥匙拿走了,那么我要怎么进屋呢?
我和妈妈说了这件事。妈妈想了想,说:“对了,我们家原来那门钥匙,我身边好像还带着一套呢,我带着你哥哥刚过来的时候,原来那老房子还没买呢,我给你找找吧。”
妈妈开始翻箱倒柜地找钥匙,一边找着,还一边说:“明珠啊,你找的那个对象啊,我觉得不怎么地。这可是他头一次来见女方父母,可是半路上就开小差,以后想怎么办?你要是找到了他,就好好教训他一顿,不行就黄了,再找个有钱人嫁了……”
我不耐烦地说:“妈妈,你就别管了。我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不好,我自己最清楚了,你们……你们还是别管太多了。”
妈妈也不高兴了,东西扔得满地。终于,她找出了一串钥匙,都有点生锈了。我接过来一看,差不多就是我家老宅的钥匙。我把这串钥匙装进了运动背包里。总算是解决了一个问题,这样的话,回到A市之后,我就能回到家里了,免得找110开锁还得费一番口舌。
我觉得我离开这里是对的,呆的时间长了,妈妈对我的态度也不会好的。
大年初七了,我早早地去了火车站。我的妈妈又出去打工去了,她出门比我还早,所以也没送我走。而我的哥哥要去镇里值班。我只好自己走了。
我拎着拉杆箱,背着运动包,坐上巴士车,来到镇中心的客运站,又换乘一辆大客车,来到了火车站。
候车室里人很多,等了一会儿,开始检票了。
我随着拥挤的人流,通过了检票口,坐上了开往东北的火车。
在车上,安置好了行李,我忍耐不住了,又给杨郁夫打了电话过去——可是他还是没有接。
火车缓缓地开动了,越开越快,就这样,我告别了家人,独自踏上了返乡之路。
我能顺利地回去吗?我能找到我的男朋友吗? 我的深爱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