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爸爸准备出发回东北老家。
我们先去了火车站买票。
在镇里的客运站,我又看到了吴强和几个曾经的小混混,在那一带走动着。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们都穿上了黑色的保安制服,腰里别着警棍,胳膊上戴着袖标,上面印着治安联防队员的字样。原来他们那伙人被官府给“收编”了。这样也好,免得外地来的游客被偷窃财物。
我和爸爸来到火车站,进了售票大厅,排队买票。由于不是返乡旺季,火车票还是很好买的。不过,从这里到我们那小城市却没有直达的火车,只好先买两张到省会的普通快车卧铺票,发车的时间是上午十点,路上的时间是三天两夜,等到了省会再转车返乡。
出了火车站,我又到银行取了一笔钱,准备给哥哥。
我和爸爸回到了家。晚上,妈妈又做了一桌饭菜,我们吃完了晚饭。
我把取出来的钱给了哥哥,我说:“哥哥,你上班了,用钱的地方多,你自己留着吧,需要的时候就拿去花。”当然,我没有说的那么明确,这钱是想给他工作上打点关系用的。他也差不多该知道吧,可是,他一转手,又把这钱给了妈妈。
妈妈笑着收下了,说一起攒着,留着给哥哥买房子。
他们的意思是,让哥哥先在这镇上干几年,看看能不能调动到城市里去,如果进了城,就在城里买房子,如果钱不够的话,我到时候也要出钱。
我听了没说什么,觉得很不痛快。当时打定了主意,去老家农村看望爷爷奶奶之后,我也不回来了,随便找个城市租个房子住,再找个工作也比在这里要好啊!
晚上,我早早地睡觉了。
他们三口人又谈到很晚,我隐隐约约听到,他们谈的好像是关于哥哥今后的前途、婚姻和家庭的事。
第二天,哥哥想到火车站送行,由于不是周末,哥哥还要去上班,爸爸妈妈又不让他请假,而且,妈妈即使是周末也得出去打工。所以没人到火车站送我们,我和爸爸也是习惯了这种奔波的日子。
这天早晨,妈妈早早地起来了,给我们做了早餐,有粥、花卷、鸡蛋、小菜等,摆了一桌子。
哥哥也起来了,我们全家坐在一起吃了早餐。大家闷头吃饭,都不说话了,可能是要分别了,心情都不好吧,而且,该说的话也差不多说完了。
我又想起来我家当年的生活情景……我上高中的时候,在父母还没下岗之前,那时候是多么美好啊……
我这次虽然是回故乡去,可是,要回的是农村,却回不去原来的那个家了,甚至,连那个房子也被卖掉了。
吃完了早饭,妈妈刷碗,收拾桌子。哥哥坐在客厅里的床上,又拿起一本书来看。我慢吞吞地化着妆。爸爸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一家四口人难得的一起出了门。
妈妈步行去打工的地方,我和爸爸拿着行李,和哥哥一起坐上巴士车。
到了镇中心的客运站,我和爸爸上了大客车,哥哥回去上班了。
大客车发车了,我和爸爸到了火车站,进了候车室。
那里有一些旅客在等着,空座倒也不少,我们在检票口附近找了两个座位坐了下来。把火车票拿在手里等候发车。
这趟列车就是从这里始发的,没有晚点。开始检票了,走过检票口的时候,我心中暗想,我不想再回来了,我要寻找属于我自己的生活……可是,没过多久,我又回来了,这又是后话。
我和爸爸登上了开往东北的列车。
来到了卧铺上,放好了行李,我躺了下来,看着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变化着。我又想到了马龙驹,他这时候应该已经回到事务所了吧,是不是又接手了新的案子?
这趟列车从西南到东北,斜穿了大半个中国。颠簸劳碌,身心疲惫。
吃饭的时候,爸爸总是主动掏钱,不过,他都是买最便宜的饭菜,难以下咽。我说要买好一点的盒饭吃,他却坚决不同意,我拗不过他,只好听他的,心想,有机会我一定要自己出去大吃一顿,补偿一下。
终于到了我们的省会城市。
这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了,在西南那地方,四季如春,好像感觉不到季节的变化。这一路上,越到东北就越冷,我常年不在北方生活,身边没有那么厚实的棉衣,只好把所有的能套上的衣服都穿上了,可是还是冷,爸爸从编织袋里翻出一件绿色的军大衣穿上了,那至少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东西了,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穿了。
我和爸爸下了火车,一股寒风扑面而来。
作为一个东北人,我竟然有点不适应。
出了火车站,我实在是太冷了,我对爸爸说:“爸爸,我太冷了,我得先弄件衣服御寒。”
爸爸从他的编织袋里拿出一个旧的羊皮袄,要给我穿上。
我说:“这也才难看了吧。”我想,这可能是他在西北那边干活的时候从当地淘来的吧。
正好路边有一家服装专卖店,我不顾爸爸的阻拦,走了进去。
我很快地买了一件羽绒服,穿在了身上,这才觉得暖和了一些。
我实在是太累了,我真想先找个旅店,睡上一大觉,再去乡下。
爸爸坚决不同意,他看看天色,说道:“不行,现在快点赶路,还能赶上在天黑之前到你爷爷家。”
我说:“那我们先吃点东西总行吧。”
他叹了口气,说:“那好吧。”
我知道他不想吃饭,只想赶路,可能也是饿了,只好同意了我的建议。
我们进了一家牛肉面餐馆,各点了一大碗牛肉面,我又冷又饿,也顾不上烫嘴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完了面,爸爸拎起编织袋,说:“走吧,咱们继续赶路。”
我都有点困了,很不情愿地站了起来,穿上羽绒服,拎起拉杆箱,跟着他继续赶路。
出了饭店,也许是吃饱了吧,又穿上了御寒的衣服,我觉得没那么冷了,这才看了几眼省会城市的风光。
我当年也曾经来过几次,有些景物依稀如初,有的建筑却已经拆除了。
原来在火车场那个广场上,有个胜利纪念柱,是为了纪念打败岛国鬼子而建的,那柱子的顶上还有个R国的坦克,据说还是货真价实的玩意呢,R国当年出兵东北,帮我们打了鬼子,也算是给他们歌功颂德了。
可是,那个柱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拆除了。我上次经过此地,那是上大一的寒假,开学返校经过这里,在火车上还看到过那个柱子呢。
无暇闲逛,我和爸爸坐上巴士汽车,又经过两个小时,回到了家乡的城市。
下了车,我又有种想哭的冲动,阔别多年的家乡,我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我以为我回来的时候会是老年了呢,这些年我经历了多少变迁,当年的事情,特别是伤心的往事纷纷在心中涌现出来……
我的家乡,这几年来,随着国有企业的大量破产,老工业基地的迅速衰落,而显得日益凋敝。
北风吹着落叶,街上人烟稀少,一片萧索的景象。
我和爸爸马不停蹄地又坐上一辆开往乡下的汽车。
一路颠簸,车上又没有空调,很是难受,我都快要吐了。
到镇子里的终点站下了车,我和爸爸又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的路,终于进了村子。这时候,天已经黑了。
已经好多年没有回来,我都不认识路了。
上一次来,还是我上高中的时候呢。我上大一那年的寒假回了家,本来是要和父母、哥哥一起回农村看望爷爷奶奶的,可是那天我和哥哥都要参加同学聚会,于是就没有来。那次聚会之后,还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详见第一卷)。没想到又过了五年,我才又来到老家农村。
我问爸爸:“爸爸,你也有好几年没回来了吧?你还认识路吗?”
他喘了口气,说:“我也有三年没回来了,路我还是认识的。”
他吃力地拎着编织袋,摸索着脚下的小路。
我在P市的时候,说要给他买个新的结实的拉杆箱,他说什么也不同意。
又走了没几步,他的编织袋的带子断了,他只好用手捧着,背后还背着包,样子非常狼狈。
村子里没有路灯,我打开了手机的手电功能,给他照着路。
我们终于来到了爷爷家的门前。夜色中,那老屋的形状依稀可见,与我回忆中的那样子重叠,多年以前,我每年都要来两次以上,可是这些年来却一次也没回来过。我看到那烟囱正冒着烟,心里面顿时温暖了许多,立刻联想到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和热乎乎的土炕。
院子里,有一条老狗,汪汪直叫。它也许是听出了爸爸的声音吧,显得特别兴奋。
我跟在爸爸的身后,我有点怕狗,那条狗和我也不是很亲近。正在这时,大伯出来了,他一定是听到狗叫,知道有人来了,这才出门来看。一开始还没认出来,走到近前仔细看了看,才认出来是我们。
他连忙走了过来,一把接过爸爸手中的包袱。
大伯说道:“弟弟!原来是你呀!明珠也来啦!快进屋吧。” 我的深爱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