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宝泰上车后一肚子窝火冲着吴成顺发上了,“谁叫你说的没煤停机,叫政府看着办。人家能怕你这一套吗?政府看着办,你是干么吃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出来这一趟,都矿是不给发言权,羊口矿叫说话后法制人给上了一课,这都是形势决定的非人力能为。供应部抓紧写出书面报告请示分公司、股份公司。”吴成顺说:“上头不一定批。”蒋宝泰说:“事关重大,不报告厂里有责任,报了不批停了煤不完全是咱的责任了。”
吴成顺说:“这都是云主任那边惹得麻烦。”蒋宝泰说:“不要这样看问题好不好,矿上反映的情况属实又怎么样,赚了煤是厂里的,云旦子拿不到家里去。对外没招数,该闹家窝子了。”吴成顺说:“我缺乏经验,情急无智一切听领导的叫我咋着我咋着。”
都能热电关于修改电煤合同,有关条款的报告上达之后,迟迟未能批复。煤矿方面停止供煤后,云旦子清楚大矿优质煤不发了,等于市场采购劣质煤失去天然屏障。光烧私人煤,人不说话设备会说话。煤耗增加负荷带不上去,稍有不慎锅炉熄火。重要的是,每月自己几十万的进项没有了。于是乎他给蒋宝泰汇报,大矿停煤以后,省外火车煤还有市场采购的都是高硫煤,光烧这个,环保局查出硫超标,轻则罚款重则停机。麻烦大了。抓紧恢复国有煤矿送煤,配着烧咱心里还踏实点。云旦子的另一招,通过司马钱告知卖煤老板,大矿一停你们单独送,过于突出没有遮拦了,先停两天吧。
供应部吴成顺这边为了保持库存,督催市场供应商加大运量。声称凡这期间不送煤的,视为配合国矿给企业施压,按违约终止合同。卖煤老板被逼之下,煤车蜂拥而至。对此云旦子组织力量亲自上阵,对掺煤车辆逐车严查。把他们打得七零八落。凡未过磅车辆闻讯,纷纷掉头溃逃回家避风。
两项汽车煤全停后,虽说库存直线下降,但蒋宝泰对于云旦子极力主张恢复国矿业务,严厉打击趁机掺煤的车辆,评价是对企业认真负责公心大。这正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有此人在煤场坐镇我无忧也。
在上述情况下,都能热电的报告得到了批复。煤矿条件得到满足,电煤发送恢复正常。但从此都能热电经济运行质量发生变化。一、首先是都矿集团煤质化验结果始终高出电厂二至三百卡,并且是按预付款发煤。只要没钱了多一公斤都得卸下来,让电厂连交涉的抓手都没有。吃这个亏是因果循环;二、原来通过压卡,每月可赚的隐形效益没有了;三、矿区运输市场凡是来自社会面,在当地购买经营权的车主,同电厂内部人员联手之后,掺假使杂整车换煤日趋泛滥;四、云旦子和司马钱的内外勾结,利令智昏不再瞻前顾后了。
由于多方面的原因,都能热电亏损加剧,标煤单价居高不下,这两项数据在省内同行业倒数第一。煤场库存出现建厂来首次亏库。为此蒋宝泰在省公司会议上,受到主要领导严厉批评。
蒋宝泰回厂后召集有关部门查找原因,制定整改的措施。云旦子认为目前大矿的合同电煤虚高热值据此结算,这种局面不扭转日积月累加重亏损,电煤运输队伍混入了一些不法分子。他们营运资格是高价买的,介入的目的就是掺煤换煤,这应该是打击重点,措施是加大处罚力度。抓住以后不是血本无归的问题,得让他倾家荡产。每辆车按二十万罚。吴成顺认为严查重罚是必要的,但是处罚过重不易操作。单车罚款十万为宜。会议最后决定对查获的掺煤车辆罚款十五万,并作为厂关于加强煤炭管理正式文件传达执行。
这期间凡是掺煤换煤的车主,采用的手段:一、通过司马钱的渠道实现内外勾结,按矿发重量五五分成算是保护费,但并非任何人都可成其羽翼;二、单枪匹马,晚间送达,对煤场接卸人员一手持刀、一手拿钱威胁利诱干一把说一把;三、团伙化,少则三五辆多则十几辆。为首的老大有煤场或租用煤场,从煤质倒换至路巡直到进厂交货,皆有专车随护。对敢于暴露、检查其煤质的,采取暴力人身侵害。
煤管班长钱伟东拒绝收买不惧恫吓,公事公办恪尽职守,歹徒怀恨寻机报复。凡是晚上加班收煤,钱伟东总是要坚持到最后,这伙人竟然驾车尾随至电厂宿舍大院,等钱伟东下车,弯腰正在锁摩托车。车上下来的三人手持钢丝鞭一阵暴打,幸好正值寒冬,身着厚装,但仍被打的头破血流。等闻呼救声的群众赶到,行凶车辆早已窜出大院。
事发后由于未能及时破案,造成厂内人心惶惶。掺煤车辆由夜晚送达改成白天进厂,旁若无人猖獗至极。尔后煤场检查都是由厂级领导带领十人以上的检查组,才能顺利进行。令人奇怪的是,只要厂里布置检查,掺煤车辆瞬间不见踪影。这期间,由于厂领导没有充分认识到只有运用法制才能保护企业财产不受侵犯。面对违法犯罪,只有依靠警方才能形成威慑力。总是顾忌家丑不外扬,还怕拔出萝卜带出泥。主观方面缺乏斗争策略和经验。
都能热电还发生一起掺煤车辆被查获后。为逃避应得的处罚。利用法律上的盲区,将企业告上法庭。这起民事诉讼起因于挂靠在司马钱车队的一名叫傅斗才的车主,他通过借贷购车后,经人介绍投奔司马钱门下。想法是寻捷径暴富。司马钱大包大揽让其放胆去干。谁知傅斗才第一次掺煤,被当地的群众举报到厂里。让检查组逮了个正着。
车辆被扣以后,十五万的罚款对车主而言是个天文数字。傅斗才失手以后,不仅借贷无门而且原来的债主纷纷上门讨要。司马钱告诉他,急不可下缓则生变,这档子事摆不平,多大的损失我承担。可先外出躲避,接我通知再回来。
时隔两月后,司马钱找律师咨询,当律师了解到车上的煤当时就卸干净了,当天就没有现场了。律师又问道:“当事人对掺煤事实承认了吗?尤其是书面的东西。”司马钱说:“一查煤驾驶员吓跑了,车主没露面。”律师说:“这就很好办了。不光十五万他要不去,而且还得赔偿车上的损失。”
司马钱说:“哪来的这等好事?”律师说:“国家法律有明确规定,公民个人财产、生产资料受法律保护,禁止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侵占、哄抢、破坏或者非法查封、扣押、冻结、没收。承运车辆换它的煤是违法行为,但是电厂应该固定证据以后,协商赔偿不成走司法程序,企业无权自行扣留车辆。因此给当事人造成损失应该赔偿。到法院一告一个准,这个官司我可以包打。”
司马钱说:“热电厂肯定得提掺煤的事。”律师说:“这没关系,打官司打的是证据,即使全厂职工干部都去作证,那也只是单方证据。法院不可能依据单方证据进行判决。”司马钱说:“我安排车主委托你,全权代理这起诉讼。他现在贫困潦倒,诉讼费少要点。”律师说:“你让车主到所里找我。司马老板搭腔了,该照顾的一定照顾。”
傅斗才回来以后,司马钱交代他,为了你这事,厂里上上下下都打点了,影响面一大和不出来了。现在有律师给咱包打这个官司。诉讼费我拿,你需要把握住任何时候不能承认掺煤了。咱得叫厂里赔偿这俩月的损失。扣车不能白扣。傅斗才说:“只要能放车,免了罚款,就算烧高香了,其他要求不提也罢。”
司马钱说: “既然打官司了,一切听律师的。否则你的事我不管了。”
律师和司马钱调词架讼,有了这起民告国企的诉讼,都津市中区人民法院立案后,将起诉状副本及开庭日期,提前一个月送达都能热电。
蒋宝泰听说企业成了被告大吃一惊,百思不解车主胆量哪来的,法院为什么受理。当即请来企业法律顾问,律师看完原告的起诉状副本,给他解释说明,法院立案审理是依法进行的,原告否认掺煤事实,企业属于非法扣车,长达两月之久,要求赔偿由此造成的经济损失。对于原告的诉讼请求,首先可以肯定一点,电厂无权扣车。
如果当事人承认事实,同意协商赔偿,车辆可暂时滞留厂内,发现车主驾驶员躲避或在事实面前抵赖,应保护现场及时报警。对于违规违法机动车辆,公安机关有权扣留。法院根据当事人对侵权方提出诉讼保全请求,可以扣押冻结侵权方财产。具体到本案,在掺煤车主拒绝赔偿的情况下,企业应请求法院扣押其车辆。法院封条贴上了他告谁去。这些程序都没走,光觉着是大企业,对方是个体就强行采取措施了,这个干法明显违反法律规定。
吴成顺辩解道:“检查煤质是企业行为,有六个职能部门,二十多人参加。煤质通过目测和简易方法,用水一淘全是粉碎的矸石,我们跟车主素不相识绝对不会冤枉他。说句不该说的话,现在是漏网的多,错抓的根本不会有。化验结果跟现场判断一致。人证物证俱在,法院先入为主光听原告的。”
律师说:“我相信你说的完全属实,即使警方和法官也这样认为,又能怎么样。依法作出的结论和判决,必须靠完整的证据链来支撑,你讲的说到底属于企业单方证据,民事刑事诉讼规定证据都是七种,由此可以看出我们的证据明显不充分。证据不足法院将按疑罪从无宣告无罪。但是原告诉热电厂非法扣车事实俱在,车在厂里放着,贴着保卫科封条,谁能说这事没有。需要纠正的是,对法院受理本案不能有情绪,民不告官不究,民告官究,民事诉讼,原、被告就是个称谓,在法庭上双方的权利义务是平等的。”
蒋宝泰说:“道理我们都明白了,你讲讲如何应对吧。”律师说:“官司别打了,通过挂靠的车队做工作,让原告撤诉,条件是不再考虑罚款了,把车放了。车主为了不交罚款打官司,目的达到了应该能撤诉。”吴成顺说:“放虎归山那太便宜他了,助长坏人气焰。今后再查车有什么用。这样做全厂职工干部不会答应。”律师说:“法院受理的是非法扣车,法律禁止的事你做了,这官司怎么打,咱反诉他偷煤换煤,非法侵占企业财产,证据缺失法院不会给咱做主的。当然企业维权的途径还可以报案,让警方调查取证。那是后话了,现在是我们非法扣车两个多月了,一旦法院判决赔偿原告损失,给职工干部更不好交代。律师为企业服务,蒋厂长坚持应诉或反诉,我们可以代理,但诉讼风险必须提前指出来。”
蒋宝泰说:“官司怎么打,厂里集体研究以后再说。今天请法律顾问来,还想专门请教企业应从本案中吸取哪些经验教训,采取哪些措施。亡羊补牢防患于未然。”
律师说:“本案发生的主客观原因并不简单,法院传票过来以后,我同厂里几个部门进行了反复交流。查获的这辆车拉了六十多吨,根据市场价,煤炭整车倒换后,可非法获利两万六至两万八,操作过程顺利的话两个小时。这简直是暴利。通过一些恶性的刑事案件来看,为了几千块钱,良知泯灭的罪犯可以图财害命、拦路抢劫、杀人越货,其违法成本严重了是要掉脑袋的,那么到电厂来同样是图财,顺当了几万块钱谈笑之间的事,劣迹败露无非是个经济问题。这两者结局相比较,所以我不赞成吴成顺主任所谓的这些人利益驱动铤而走险。罚十五万对那些惯犯来说能算是险吗?这些人处心积虑只要找着企业管理上的漏洞,收买工作人员充当内应,即便摊上事也是有惊无险。具体到本案的不法车主,看似煮熟的鸭子飞了,这是为什么,当事人了解企业的漏洞,又有里应外合的所以敢于操作。律师清楚法律上的盲区,目前这个行业也是鱼龙混杂,追求利益最大化是公开的。调词架讼包打官司随处可见。面临严酷的现实,我建议下一步对掺煤车辆锁定嫌疑、固定证据、保护现场,立即移交公安机关。企业可提起刑事诉讼,按盗窃罪追究嫌疑人的刑事责任,车辆按作案工具予以没收。刑事附带民事按规定赔偿企业的经济损失。”
蒋宝泰对律师的发言表示完全赞同,并要求厂有关部门,认真研究结合实际情况,尽快出台新方案新措施。随后厂里采纳律师的建议,要求司马钱做工作让车主撤诉。这起诉讼本来是司马钱自导自演,自然是进退自如。
掺煤车辆放走后,厂里广大干部职工舆论纷纷,有的甚至义愤填膺,普遍的议论是厂里财产被盗了,窃贼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把厂子送上法庭,偌大的企业竟无人敢于亮剑,有关部门的秀才都是吃闲饭的。还有的说,谁也怨不着,这都是领导能力不足造成的,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恰逢这个岔口,紧接着三期两台十万的机组因劣质煤入炉,造成全厂停电停机,事故发生后,省公司派出调查组,有关部门的负责人受到严肃处理。蒋宝泰因此受到上级的严厉斥责,职工群众在锅炉车间顶部挂起横幅--宝泰无能该让贤了!
一连串事发搞得蒋宝泰身心交瘁焦头烂额,直到这时才开始悔悟,上任以来不仅没有举贤任能,反而将郭军正、辛胜利这样的精兵强将排斥在外,身边无干练之人,感到独木难支。一度萌生调离其他厂做个闲职的念头。
话说司马钱通过这起民告国企的诉讼,虽然搭进去三千多诉讼费,却在黑道上得到讲义气的名声。不肖之徒纷纷混杂其门下,司马钱野心勃勃,预谋在白道寻找政府官员充当保护伞。企图欺行霸市重新垄断电煤运输。让他得意忘形的另一桩事,所包养的二奶生下一男孩。双方有这一段生活,司马钱改变了主意,极力挽留,答应日后长厮守。谁知这女孩嫌司马钱比她大二十多岁,家中还有老婆孩一窝窝,这样混下去名不正言不顺,明确表示不走也可以,司马钱必须和原配离婚,双方正式登记结婚。女方出的难题司马钱无法满足,最后还是按事前说好的,娃子断奶后,付那农家女十万元,双方约定从此各不纠缠。司马钱按事前所说把男娃交与春艳君抚养,春处于眼前和长远利益考虑乐意效劳。从农村唤来未婚姨表妹,看护司马钱的孩子。春艳君的丈夫残疾在床,无力抗争唯诺从之。
从此,春艳君自感有功于司马钱,外有他架势壮胆,内有云旦子撑腰庇护,在采制班更加专横跋扈。众人表面惧其淫威,内心皆怀恨鄙视。私下监视她的举动,这一天,厂煤炭管理办公室,通知采制样到卸车现场配合检查。春艳君带人赶到以后,发现检查组已圈定了十二辆车,全部是一家私人老板的车,这家供应商,当天进厂的煤已经接卸快三千多吨了。卸车后从底部采样,经目测判断都是劣质煤,逐车采集完毕,已经到了晚八点了。检查组要求春艳君饭后立即做样送化验室。
话说卖煤的老板深知,化验结果一出来就完蛋了,别的后果先不说,光这批煤就得损失九十多万,心急如焚,最后决定分兵两路,一路找司马钱;一路单刀直入找春艳君。一直在现场观察动态的马仔,电话告知老板,都吃饭去了,光春班一个人在办公室喝方便面,机不可失,卖煤老板见到春艳君,未曾开言先甩过去五捆百元大钞,随后提出把采的样换了。春艳君对飞来的横财惊疑不定,正在这时司马钱来电话了,说没外人,都是自己的弟兄,帮人消灾亏不了咱,让人家倒血霉咱也好不那去。
春艳君放下电话,先把钱锁进抽屉,随后问道:“你的样带来了吗?”那老板说:“门外车上早准备好了。”春艳君快步开开制样室,用手一指,这就是你们的样。车上下来几人简捷麻利快,几分钟玩了个利索。春艳君自认为是神不知鬼不觉,心中暗思这个岗位简直是棵摇钱树,今后多敲他们两把,不一定光给司马钱当枪使,欲壑难填乐极生悲,她们这种罪恶交易,被人在暗中看见了。厂纪委书记接到举报后,立即通知有关部门赶到采制班,春艳君措手不及,开始还故作镇定。等抽屉被打开,对这五万现金来源不能自圆其说了。采集煤样被换的事实,很快得到证实。正是:
市场经济是法制经济,企业维权不依法,无异于饥饿抛粮食,寒冷弃衣服。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忠孝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