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秦亲王府彻底空置下来,长安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繁花锦簇,络绎不绝。
秦宜歌百无聊赖的坐在玲珑阁中,看着掌柜依次捧上时下最流行的样式,是说的天花乱坠,
她也只是匆匆过一眼,也就去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等待竟然是这般难熬的事。
如今,长安已经正式入了冬,大雪接连,整日都延绵不绝。
而大军离开也已经有一个月有余了。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有些苍白的唇瓣,紧紧地抿着,再不见往日的半分温煦。
“郡主。”温月暗中戳了戳她的肩,“你就没有喜欢的?”
“你们选吧。”秦宜歌眼色一黯,“你们主子可在?”
掌柜小心翼翼的看了秦宜歌一眼,依言回答:“在的。”
“让你们主子下来,陪我下盘棋吧。”秦宜歌将面前的样式全部推开。
掌柜忙不迭的将面前的东西全部收了起来:“是是是,还请郡主稍等。”
说着,掌柜抱着面前的箱子就和小二的往外面跑,刚推门出去,没几步,正面就撞上了一个人,箱子里的首饰,琳琅满目的洒了一地。
一只纤长的手指,弯腰捡起了一只玉簪:“这只簪子还挺好看的。”
掌柜抬头,就看见一道娉婷身影,婀娜袅袅的站在他的面前,气度温雅。
这女子,他识得。
是单家的姑娘,出自簪缨贵族之家,那通身的气派,也的确是旁人所比拟不了的。
“姐姐若是喜欢,带回去便是了。”身边的另一女子开口,“这簪子通身莹白,与姐姐十分相配。”
单沉香笑着将簪子重新搁回了掌柜的箱子中,语气柔和,却是不容拒绝的:“这支簪子,你随后送到单国公府吧。”
掌柜为难的看了单沉香一眼,先不论那位郡主和自家主子关系亲近,就是单说单国公府和秦王府,稍微有些脑子的人,也不会去得罪秦王府啊!
虽然当今皇后出自单家,但秦王府的小郡主,可是皇后的嫡孙女,孰轻孰重,一眼就能分辨。
“你是嫌价格低了吗?”单沉香又问道。
掌柜摇头:“按照惯例,这箱子中的所有的样式,都得先送去给安乐郡主先选的。”
“在安乐郡主没有选完之前,这箱子中的东西,都不会卖。”
单沉香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你说,我想要这只簪子,还得先等安乐她选完?”
“还望姑娘理解,这是咱们这儿的规矩,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若我非要要了?”单沉香就像是和秦宜歌杠上了似的,一双美眸带着几分寒意的看着掌柜。
就在掌柜左右为难的时候,他们面前的门和帘子,突然从里面挑开。
轮椅碾地的声音传了来。
单沉香顿时抬眸看去。
就见秦宜歌缓缓地坐着轮椅出现了她的面前。
“这家掌柜也真是不知礼,一只小小簪子罢了,若是沉香姐姐喜欢,尽管拿去就好,用不着这般胡搅蛮缠。”秦宜歌也没有了单沉香虚与委蛇的心,一开口那话就像刀子似的,往她的心上扎。
是啊,瞧瞧她说的什么话。
一只小小的簪子?胡搅蛮缠?
单沉香顿时红了一双眼,泪水慢慢的流了出来。
美人垂泪,惹人怜惜。
可惜她生来,都不太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她招呼过温月,便让她将自己给推走了。
“姐姐。”单卿兮摇着她的袖子,“咱们回府去吧。”
“我为什么要回府?丢脸的又不是我?就算陛下赐下圣旨又如何,长风还不是宁愿娶贺将军,就不愿意娶她,一个残废罢了,若非有秦王爷,她以为她算什么。”单沉香这一番话,几乎是哭着喊了出来,随即就趴在了单卿兮的肩头,“输给单沉香我无怨无悔,可是安乐,凭什么?除了一张脸,她还有什么地方,值得长风垂怜。”
语毕,便哭的肝肠寸断。
本来已经打算走了的,秦宜歌又返了回来,她轻佻的拿起了刚刚单沉香拿过的那只簪子,冷笑着直接摔在了两人的面前:“最起码我还有一张皮相可以让长风垂怜,单沉香你有什么?”
“我瞧着这只断簪,也正好陪你。”
“所以我觉得将这只簪子,赏给你了。你可要好生生的戴着。”
秦宜歌也不管接下来两人又有什么动作,只是有些不耐蹙眉看着温月:“走吧。”
外面冷气有些重。
刚一进屋,秦宜歌便觉得身子倏然暖和,就连刚刚冻僵的手也有了知觉。
慕禅正在摆弄棋盘,见着她来,只是缓缓一笑:“很少见你这般与旁人置气。”
“一些小打小闹罢了,我还没有看在眼里。”秦宜歌将外面的大氅脱下,交给了温月,“去外面候着吧。”
温月将她的衣裳,挂在了一旁后,就掩门走了出去。
慕禅从炉火上将茶壶拎了下来,给她倒了一杯:“先暖暖身子吧,外边这般冷,你又何苦来这里走上一遭。”
“在屋子里呆的太闷了。”秦宜歌说着,伸手摸上了棋子,“陪我下几盘棋吧。”
慕禅没有拒绝:“你与我似乎许久未曾对弈了。”
“如今战事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我以为你不会问的,只是主子,你要问谁?”慕禅率先落下了一枚黑子。
秦宜歌也跟着拈了一颗棋子来:“你希望我问谁?”
“我们什么时候到了彼此需要打哑谜的时候了。”
“并不是打哑谜,我只是顺着你的问题在回答罢了。”
慕禅明智的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而是如她所愿,安静的和她下了一局棋。
棋落,输赢分。
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慕禅将棋子全部捡回了棋盒:“还要再来一局吗?”
秦宜歌淡淡摇头:“如今身在王府,一言一行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我要是在磨蹭下去,一会儿就该被大批的禁卫军给请回去了。”
“听说沈辰的表现不错,如今已经升了一级。”
“几年之前,西泽内变,许多老将都死在了那场内变之中,如今活下来,大多都是当年没有站队的武将,可以说如今西泽并没有可以抵挡大秦的将军。”
“我知道。”秦宜歌颔首,“可是西泽不能灭。”
慕禅没有吭声,只是从他的神色中,可以看出他是觉得秦宜歌说的是对的,可在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贺嫣然能赢。
“你放心吧,西泽不会输得一塌糊涂的,只要裴靳在。”
一个陌生的名字恍然撞入耳中,慕禅有些诧异的抬头:“裴靳?西泽中并无此人。”
“裴相家的公子,其实也算是东苏皇的兄弟,后宫之中,这些手段也算正常。”秦宜歌倒是不觉得有些不妥的,便直言给了他。
慕禅心下微微揪紧:“主子你好像对他的赞誉很高?”
“裴靳吗?”秦宜歌笑着,用手摩擦着手中的棋子,棋子是暖玉打造的,十分衬手,“一个很出色的对手,若是有朝一日,他站在了我的对立面,我会很为难的。”
慕禅心下微沉:“若是与长风世子相比如何?”
“或许,裴靳要更胜一筹吧。”秦宜歌沉思了会儿,才道,“你也知道云止这人,虽然不错,但终究心慈手软了些。”
“他啊,太重情,若为君主,定是一代明君。”
如今慕禅的心思可不再这个上面,他没有按捺住,又问了句:“那裴靳会出战吗?”
“不会,如今西泽无人,东苏皇十有八有会御驾亲征,我若是裴靳,便会趁他不在之时,把朝野把控住,风月虽然跟了我多年,但到底只是个蠢东西,她根本就不是裴靳的对手。”
“你瞧见那个孩子了吗?西泽的大皇子,东峥倾,他啊……也不过是裴靳的一个傀儡罢了。”秦宜歌用手托腮,“他想要名正言顺的掌控朝野,怎么着也得有个由头吧,而东峥倾便是那个由头。”
说着,秦宜歌将手中的棋子扔了下来:“等着看吧,不出三个月,西泽必乱。”
因为,她和裴靳谈的一个条件里……
她要东苏皇的项上首级。
“如果裴靳真的是也留着东家的血,那肯定不会不顾战事的,除非他想要西泽覆灭。”慕禅看着她,一字一字的说道,“外乱内政,就算是强横如大秦,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生变,何况是西泽!”
“除非……”
秦宜歌舒展眉眼,柔柔一笑:“除非什么?”
慕禅一动不动的盯着秦宜歌:“除非,大燕插手。”
“你知不知道若非出了贺琛这一档子的事,那么大秦的百万大军,便会踏上大燕的河山!”
“慕禅,我知道你对大燕有恨,若非我父皇,你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所以你身上虽然留着大燕人的血,却可以无所顾忌的恨大燕,但是我与你不一样,不管如何,身在何处,我都是大燕人,大燕的江山,是我当年在战场上一刀一剑的守过来的,这大燕的疆土,是我即墨家的人,花了无数心血治理的,我不会让大燕,折在我的手中。”
“就算为此,不择手段。” 醉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