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城战事吃紧。
朝堂之上的气氛也紧跟着一直浓重。
本以为秦墨和云止两人一同出马,拿下西泽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谁知西泽竟然悄悄和大燕搭上了关系。
大燕从来都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
永乐帝知道,所以大秦才会和大燕僵持不下这么多年。
所以这些年日子,他的气也一直不顺,几乎谁倒霉谁在这个当口撞上来,谁就成了替罪羊,被永乐帝批的是体无完肤,一时之间后宫中也纷纷安静了下来。
不敢再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今年冬天,后宫之中的确是出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单楚病了。
病情来势汹汹,一连昏睡了几天。
于是秦宜歌进宫了,打着陪单楚的旗号。
与她同时来的,还有商月。
自从沈辰他们离开长安,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商月了,当下在宫中遇见,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安乐表妹。”
“月姐姐。”两人走近,互相见礼,端的是一派和气。
秦宜歌知晓商月这么急着进宫是为什么,可商月可只以为秦宜歌担心单楚,毕竟她从小在宫中长大,与她们关系着实要亲近些。
另一方面也是,她并没有将秦宜歌放在眼中。
一个病秧子,还能和她抢不成?
所以,她不介意和她装几天姐妹情深。
“想来妹妹进宫定是要了见见皇外祖母吧?”商月亲切的摸了摸她的头,“难为妹妹了。”
“月姐姐说的是什么话,皇奶奶是我的嫡亲奶奶,皇奶奶病了,我进宫照顾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秦宜歌拉起了商月的手,“不过没有想到月姐姐也会来,看来以后的日子,定然不会无趣了。”
商月反客为主的牵过了她的手:“咱们先去看看皇外祖母,再去给皇外祖父请安吧。”
“好。”
单楚还在昏睡。
太医已经在寝殿中忙成了一团,她们呆了会儿,深知自己帮不上忙,就从寝殿中退了出来,准备去拜见一下永乐帝。
她们去的时候,永乐帝正在发脾气,将兵部的几人官员,训得面无血色的。
商月就猫在门口,侧耳偷听。
秦宜歌不太愿意关注,就扯着楚裕问了他些楚家的情况。
等着紧闭着书房的门打开,秦宜歌趁机用余光瞧了眼,里面那就一个狼藉。
偏生靖王和靖王世子秦檀都在。
等着两人出来,秦宜歌乖巧的扬着笑脸和他们打了招呼。
靖王虽然有心争这个储君之位,但对于秦王府他却一直都是爱护有加的,虽然他和秦墨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但并不妨碍他们表面上的和善。
因为他深知,他想要坐稳这个江山,就必须有人替他安守在前方。
而秦墨是最好的人选。
他算是瞧着秦墨长大,他一心都扑在了军营之上,想的念的也只是大秦的百姓和大秦江山,而非高座之上的那个位置。再换而言之,他效忠的是整个大秦,而非某一人,所以就算是以后他登上了帝位,秦墨还是会和如今一般,浴血奋战在前方。
“安乐最近的身子好些了吗?”靖王也不急着走,而是站在秦宜歌的身边关切的问道。
他知道秦墨唯一的软肋,是他的妻和他的子女,他的三个子女之中,他心中最好是面前这个残废的女儿。
可惜,他家贵女脾气太硬,和秦宜歌玩不到一块去。
“好多了,多谢二伯父关心。”
靖王看着秦宜歌这般乖巧的样子,心上也衍生出了几分羡慕,纵然是个残废,却也不会像他家那个一样,成日给他惹事。
于是靖王的话比平日多了几分,又叮嘱了一会儿,才放了她进去给永乐帝请安。
出了皇宫后,秦檀有些不明白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你好像很看重安乐妹妹?”
“你别忘了安乐身后站着的都有谁。”靖王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虽然朝中武将众多,但是有能耐的,也只有那么几个。”
“云止虽然战功赫赫,但终究是个外人,可是你七叔就不一样了,他姓秦。”
“七叔战功显著,难道不应该更外防备吗?”秦檀不太理解,“况且七叔还是嫡子。”
靖王睁了眼笑:“这就是你要学着的地方了,虽然你大伯和七叔是嫡子,可你皇祖父看好的恰恰不是他们两个。”
“你大伯生性散漫,一生纵情山水,若是生在太平年间,他继位肯定会勤勤恳恳的做一个仁君,你皇祖父也会将储君之外给他,可偏偏如今西泽和大燕在一旁虎视眈眈,所以你大伯一开始就被排除在了储君之外,而你七叔,打小就上战场,心性直,对他来说,于此费尽心力的争一争那个位置,倒不如战死沙场来的痛快,而且你七叔的弱点太多,也不是储君的人选。”靖王说道,“所以以后你要和秦王府打好关系。”
“是。”
“虽是这般说,可该做的还是得做,如果一旦你七叔妨碍到了我们,也并非是要宽容大度的。”
“那个位置,能者得之。”
书房之中,漫延着龙涎香。
秦宜歌不太喜欢这些香味,是以一进屋,眉间便微微一蹙。
永乐帝一直都盯着秦宜歌,见着她的神色,在寻着她的目光一瞧,就瞧见了屋内的那一鼎香炉。
他挥挥手,便让姜海给撤了下去。
果然秦宜歌的眉眼间的惬意便要比之前多了不少。
“闻了这般久,你还是不习惯龙涎香的味道?”
“其他的香,安乐也是闻不惯的。”秦宜歌划着轮椅走近,笑盈盈的看着永乐帝。
而商月自始至终就站在一旁看着,纵然知道她此刻身边并无侍女相守,也不曾上前一步。
永乐帝默默地将两人的举动看在了心中,却也不说破。
接下来他就只交代了一些事,便让两人全部散了。
两人走了之后,姜海才进来,重新将香炉搬上来:“陛下不是一直都在念叨小郡主吗?小郡主来了,怎么不留小郡主多说一会儿话。”
“不太方便。”永乐帝说了句,又顿了顿才道,“姜海,你觉得商月这个孩子如何?”
“县主温和明事理,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姜海夸赞了一句。
“是吗?”永乐帝低头翻阅奏折,“那你觉得她们两姐妹的感情如何?”
哪个两姐妹,永乐帝没有明说,但并不代表姜海猜不出来,他想了想才有些揣揣不安的回答:“小郡主和县主瞧着有些生疏。”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县主一直以来都跟着公主五湖四海的跑,一年之内难得有几次在长安,而小郡主因那件事深居简出,两人未曾有多少相处的日子,是以有些生疏,也是难免的。”
可只是生疏吗?永乐帝扪心自门,但是越想越烦,顺手又将手边的东西给砸了下去,听见东西摔碎在地上的声音,他的心情诡异的有了些好转,语气平淡的让人进来将这里给打扫了。
两人一同出了御书房。
在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商月突然停下脚步侧头看着秦宜歌:“今儿天气不错,不如安乐妹妹陪我去赏赏雪。”
秦宜歌抱着手炉:“这天气这般冷,月姐姐也不嫌弃。”
“陪我走一会儿。”说完,也不等秦宜歌开口,便拔腿直接往花园之中走去。
秦宜歌敛眉,对着身后的温月点点头,让她将自己也推了过去。
如今花园之中,除了一角的寒梅还在盛开外,举目四望皆是雪白的一团。
赏雪是假,有话要说才是真。
秦宜歌叹了一口气,挥手便让温月退下,让她替自己换个有些温度的手炉来。商月所带的侍女也跟着退下,很快偌大的花园之中,只剩了她们姐妹二人。
商月摘了一朵花,笑盈盈的拿捏在手中:“外人都说安乐妹妹愚钝,如今瞧来,流言果真不可信。”
“月姐姐想说什么直言便是,我也不是第一天识得月姐姐了,这天寒地冻的,月姐姐不怕冷,可是我怕啊!”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安乐妹妹叙叙旧而已。”商月走近,俯身摸了摸她的脸,果然冷的和冰一般,她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我常年不在长安,并没什么闺中密友,唯有安乐妹妹,给了我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所以有些话很想和妹妹唠嗑唠嗑。”
商月一席话说的有些冠冕堂皇。
秦宜歌心中嗤笑,可面上却未露半分:“月姐姐直言便是。”
“哦。”商月低笑,带着几分羞怯,“我要成亲了。”
这是很正常的事,今年商月已经十七八了,换成其他人家的姑娘,恐怕早就成亲了,哪里还能拖到如今这个时候。
只是她明白,商月这般痴念沈辰,能让商月同意成亲,并且露出这般笑靥来的,那肯定是因为,她终于得偿所愿。
所以今儿叙旧是假,炫耀是真。
秦宜歌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可再不是滋味又如何,这个结果也是她选的,她浅笑嫣然的看着商月:“那恭祝月姐姐终于得偿所愿。”
在她瞧着商月的同时,商月何尝不是在盯着她。 醉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