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慕禅那边便有消息传来,说是谢家一行人,已经离开了长安。
消息传来的时候,秦宜歌正在研习谢家的阵法,听见这话,也只是淡淡一笑,便也没放在心上。
温月见着她这模样,心下一叹,让玉蝉捧了一壶茶来,又道:“郡主,还有一事。”
“既然有事,这般吞吐做什么,直说便是。”秦宜歌将阵法图给画了出来,目光一直不曾离开半分。
温月有些犹豫,倒是玉蝉开了口:“裴公子想要见见郡主。”
“裴靳还未离开长安?”秦宜歌有些惊讶,她本以为裴靳是为了东峥倾而来,如今东峥倾离开,他也自然会跟着离开的。
难不成,其实裴靳是跟着周婉清来的?
因为周婉清被她们设计,失身给了贺琛,是以他一怒冲关为红颜,便也决定留下,不管西泽的局势了?
秦宜歌暗自在心中琢磨着,手下却没有停顿,一口气,又画出了一个阵法。
画完之后,她将笔搁下,搓了搓手:“天气有些冷,明日随我再去书斋一趟吧。”
“郡主大病初愈,应该不适合出府。”
“无碍,不过就是去找几本书看看,打发时间罢了。”秦宜歌道,“顺带遣人去回裴靳一声,明日午时,我在书斋等他。”
“是。”
次日出府的时候,她果然受到了阻扰,最后还是她松口答应了与秦徽同去,才被放了行。
长安的西街上,依旧热闹而喧哗。
马车停在了书斋的门口,早就有了伶俐的小厮,从铺内供出了身,笑眯眯的看着:“原来是贵人到了,怪不得一大早,就有喜鹊在枝头上叫着了。”
“怪会说话的,无怪你喜欢来这家。”秦徽回身,朝着马车内伸出了手,不一会儿,便抱着一个小姑娘下来。
小厮从铺内走了出来,刚想在说几句好话,就见一个侍女转身拿了一个轮椅放在了那小姑娘的面前,这下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欢实了。
能在这个长安城中混的,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眼力见,何况还是个身份尊贵的主儿。
“原来是小郡主来了。”
“楼上可有人?”秦宜歌指了指。
“有的,只有一位客人,若是郡主不喜欢,小人叫人将他赶出去便是。”
“不用,只是好奇问问,我常年见你家这个书斋,第一层是人满为患,越往上,就越安静,所以今儿想起来,就问问看,不用紧张。”秦宜歌温和的笑着,拍了拍温月的手,让她将自己推了进去。
秦徽立马就亦步亦趋的跟在了秦宜歌的身后。
等到了楼梯口,秦宜歌很自然的回身:“抱我上三楼去。”
“去那么高做什么?”
“那里自然是有我想要的书。”
秦徽应了声,便将她打横抱起,让楼上去了。
许是已经楼梯年久失修,走在上面,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极为渗人。
好不容易到了三楼,秦徽将人重新放在了轮椅上,然后转头看向来人:“怎么不点几盏灯?”
“因为这里常年无人涉足,是以也没有再费这个事了,还请几位贵人稍等,小人这就去将掌灯。”说完,那人便咯噔咯噔的跑下了楼。
秦宜歌低头理了理袖子,就近挑了一本书后,便让温月推着自己到了一处窗边,那里还放着一方矮桌,桌子上正摆着一盏烛台。
等人将桌子上的烛台点了,秦宜歌便道:“你们都下去等我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看会书。”
“这里天寒,不如我们买下来回去看。”秦徽蹲在她的身边与她商议。
秦宜歌摇头:“不行,我想在这里看。”
“歌儿,听话你的身子受不住这里的寒气的。”
“三哥哥,我就看一会儿,咱们一会儿就走,好不好?”秦宜歌弯着嘴角笑,扯了扯他的袖子。
秦徽最见不得她这般撒娇扮痴的样。
每次见了,都只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家心思全部掏空,然后如数给她。
秦徽拧了拧眉,与她商量:“你想看多久?”
“一个时辰?”秦宜歌伸出了一根手指,在他的面前,摇了摇。
秦徽瞅了半响,也伸出了手将她的手指给压了回去:“顶多半个时辰,你若是不愿意,咱们现在就走。”
他本以为她还会再和他嗷一会儿,谁知她竟然很爽快的就点了头:“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三哥哥可不许耍赖。”
秦徽愣了一会儿,倏然失笑。
他屈指在秦宜歌的额间一弹:“好,真是败给你了。”
“那我下去也找找书,你一个人没事吧?”
“这里又没有其他人,怎么会有事了,三哥哥你下去吧。”说着,秦宜歌便将面前的书翻开,认真的看了起来。
秦徽也不疑有他,直接就下了楼,也顺带将温月给带走了。
一时之间,书斋中寂静无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宜歌反手就扣在了桌面上,指头微微的敲击着已经有些腐朽的桌面:“你要在那藏多久?”
轻笑声缓缓地传来,紧接着一道脚步声便从她的身后响了起来。
不轻不重,却也正好足够让她感受到脚下木板正在微微颤动。
秦宜歌从明灭的光影中抬了头,她看向已经站在了她面前的男子。
似乎还是她第一次所见的那般。
清冷高华,冰雪之姿。
“裴公子,真的是安乐平生所见的最美一人了。”
裴靳悠悠然的在她的面前落座。
不知怎地,秦宜歌觉得他今儿脸色好像看起来有些苍白,就连脚步都有些悬浮不稳。
她暗自将这一切记在了心里,却并未挑破。
“那才那位公子,是你的三哥哥?”秦宜歌听见他这般问道。
“是啊,他是我的三哥哥,我秦王府的三公子。”秦宜歌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谁知裴靳却难得的轻笑了起来:“到底是你的三哥哥,还是你的小叔叔?”
秦宜歌心下泛起了几分冷意:“裴公子这玩笑可是开大了。”
“开没有开到,想必郡主心中,自有章法,只是不管如何,我俩都算是盟友,是一根绳子上的人,郡主若是出事了,对我也是不利的,不是吗?”裴靳的身子做的笔直,可是说出的话,却带上了那么几分轻松惬意,“郡主,想要欺瞒我吗?”
“我欺瞒你?那你了?裴公子。”秦宜歌颇为苦恼的皱眉,“有一事,安乐不知当说不当说了。”
裴靳心中大抵也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事,当即便颔首:“如此,郡主说便是。”
听了裴靳的话,秦宜歌也不打算和他假惺惺的客气下去。
“那日猎场,你是如何帮白亓华进去的?”
裴靳挑眉:“郡主可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的做的吗?”
“这事我不要证据。”秦宜歌目光带出了几分冰绡,“我也认识白亓华,也认识谢洲迟,他们是什么性子,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我和你一样,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单凭白亓华和谢家,还没有这个能力,能悄无声息的进我大秦的围猎场,还能在围猎场上刺杀我大秦的县主。”
“裴靳,这其中若无你的帮忙,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裴靳敛眉,似乎脸上带出了几分愉悦的神色来:“我就知道,你早晚猜得到,我也没想过瞒你。”
“再言,若非白亓华真的杀了商月,岂不是皆大欢喜的事?”裴靳说道,“我也懂你。”
“你如今虽然看似有七分关心商月,但心中却恨不得她去死。”裴靳伸手,轻佻的挑起了她鬓角边的一缕发,“毕竟,她也想要你的命。”
“只是如今,秦王府和婵娟公主,息息相关,你们谁也奈何不了谁。”
秦宜歌嗤笑:“裴公子,你身为西泽人,对我大秦的局势了解的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裴靳丝毫不在意她有些恶劣的语气。
“不过,我如今倒是有一事,想和你商量商量了。”
听着裴靳有些软和的语气,秦宜歌心中顿时就立马戒备了起来:“你想如何?”
“我不想如何,只是想和郡主做个交易而已。”
“什么交易?你又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秦宜歌微微挑着眉梢,带出了几分嘲讽来。
裴靳也不气恼,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扣响在了桌面:“你千辛万苦的去平沧,应当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吧。”
秦宜歌不可置否。
“如果我说,我能助你一臂之力了?”
“条件。”
“我娶你,可好?”
随着裴靳的话音一落,顿时书斋就陷入了一种沉默的氛围中。
两人面前的烛盏,一闪一闪的,似乎想要将这四周全部扑亮,就像是屋子外的光线。
亮堂的惑人。
秦宜歌微笑着闭眼:“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虽然我不知道东苏皇和风月是怎么招惹了你,可我愿意帮你杀了他们。”裴靳说着,字字有力,“但与之相对的,我要你嫁给我,替我安守后方,免我后顾之忧。”
“说到底,你看中的并非是我,而是整个秦王府吧。”
裴靳颔首:“是,你说的不错,我想娶你,的确是因为秦王府,它的诱惑力太大了。我相信不单是我,就连大燕,也是有这个打算的。”
“可惜,我不打算用自己的婚事,来和你做交易。”秦宜歌淡淡一笑,“虽然你的条件,对我而言的确太过诱人。”
“但我不会拿我秦王府来开玩笑。”
“裴公子,我送你一句话,树高千丈,落叶归根,不管我在如何,秦王府永远都是我的家,而我不会拿我的家,去做交易的筹码。”
“这是我唯一的底线和原则。”
“道不同不相为谋,裴公子,你回西泽的路太长,可要一路走好啊。”
裴靳清冷的眉眼,倏然一展,带出了几分妖冶如水的媚态:“你威胁我?”
“不,只是提醒。” 醉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