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惊鸿的士兵们,白天的气势全然无存,几千水军土崩瓦解,四散而逃。北方的士兵都是旱鸭子,不习水性,大部分跳进江水中淹死了,尸体飘在江面上,随波逐流。
尹惊鸿看着满江的尸体,痛心不已。
“将军,怎么办?”尹惊鸿一名手下询问将军是否撤离。
“撤离?现在撤离已经晚了。”尹惊鸿已经绝望了,这个情形回去王爷能放过他?显然是不能,南风绝对会把他就地正法了。
他的脑子中飞过一个想法,不如……
尹惊鸿跳入江中,朝远方游去。江水冰冷刺骨,禁不住打颤栗。
箭在黑夜中划破夜空,如流星雨般壮观。火海中的南国水军在嘶喊,似鬼哭狼嚎。苏沫站在甲板上看到这样的情景感到十分痛心,虽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南国水军也是一条人命,家中老小还在等待他们平安归来,这一战不知又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有多少情侣阴阳两隔,父子无缘在相见,白发人送黑发人。
季潇知道苏沫的想法,他也是这样一个人,希望天下太平,风调雨顺,家人安康,可是就像无法阻止生老病死一样,他无法阻止战争的到来,因为你不战,就意味着你要接受死亡。他们必须要战,不是为了掠夺,而是为了生存。
夜晚风寒刺骨,苏沫打了两个喷嚏,嘴里还骂着:“大爷的,定是南风那个鳖八在骂我。”一件斗篷落在苏沫肩上,雯儿时觉得身子暖和了许多,她知道这是季潇身上的那件斗篷,心里很是感动。
女人为了美丽不顾天寒地冻,这是古今惯例,苏沫今早出来时只穿了一件长裙和轻纱外套,秋季昼夜温差大,晚上的风也凉,昨天风寒感冒还未好利索,也经不起这么一冻,两个喷嚏打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幸好有季潇这一件外套。
要说旧主这身体真是弱的不行,一点风吹草动就生病,再加上来的时候是割腕自杀,元气大伤,苏沫在怎么调养都没有恢复多少,恐怕要身体倍棒还需要多些时日。
“别着凉了。”季潇温情的说着,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哥哥照顾一个小妹妹一样,语气里尽带温暖。
“谢谢。”苏沫无言以对,只能用一句谢谢了事,怕说多了,季潇误会自己对他有情,到时候那有多么麻烦。
季潇没有失落,他知道苏沫是个奇女子,眼光定时很高,能与齐并肩的男子定是和她一样,满腹才华,谋略超群,眼光睿智,思维敏捷之人。只是这世间的男人有如此谋略的,眼下只有南国皇帝南成,江国皇帝江凌。可他更知道她不会和两位皇帝为伍,恐怕还要孤单不知到何时。
哭喊嘶嚎声渐渐弱了,苏沫季潇知道敌军此时死的死,逃的逃,已经大败。苏恒已经命令士兵们停止射箭,把战船掉头。
就在苏沫转身之际,有一丝寒光从眼前闪过,水花溅湿了锦缎斗篷,战船左右摇晃,血腥味雯时穿过鼻腔,疼痛由胳膊的细胞传递到脑海,她知道自己中剑了,却不知何人伤的她。
黑暗之中有一名男子在嘶喊,声音凄厉宛如鸿雁悲天。
“季潇,受死吧。”或许是光线太暗,也许是刚从水中出来选错方向,他并不知道自己一剑刺中的是苏沫,转头寻找番凉郡的城主季潇。他不知道这一切的安排都是苏沫所为,如果他知道可能第一时间会选择先杀苏沫,而不是伤她那么简单。
季潇的武功可不似苏沫那般好,手中那把长剑也是摆设,为了让自己不被小看,他平时出门还会偶尔配一把剑,也到是学了几下三脚猫功夫,平时可以对付一些城中的流氓恶霸,可眼前这位是谁,是南国的将军。苏玉蒙死后,南国知名的将军也就这么几个,自己怎么可能打的过呢。没过几招,已经招架不住了。
苏沫从裙子下面撕下一块轻纱,把出血的部位系紧,忍着疼痛拔起一根竹竿,一个飞身落在季潇身前,紧接着与尹惊鸿打斗起来。
尹惊鸿先是一惊,没想到苏沫还会武功,身手还这般好。以前总听说苏家大小姐是个草包,如今这个姑娘是脱胎换骨了不成,还是苏府为了遮掩实力,把自己姑娘都说的一无是处?
没时间想那么多,眼下杀了这两个人才是正题,管她苏沫是深宅废物,还是江湖高手,他现在只想杀了这两个人。只有杀了季潇,南风才能放过自己。苏沫又是逃犯,杀她可以提头领赏。另外苏沫是自己妹妹的大敌,南风似乎还念着苏沫,杀她还能保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在梁王府坐上梁王妃的位置。此乃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
刀剑乱舞避寒灯,水溅衣襟落浮萍。
苏沫夺过季潇手中长剑,继续与尹惊鸿搏斗,她的剑法快而狠,很想让眼前的男人见血封喉,奈何对方的剑法也不错,想要赢她,需要很久,她想速战速决,只好用了寒冰掌。
尹惊鸿重掌之后更为惊奇,这不是白门夫人的祖传绝学,怎么苏沫会?一口鲜血喷出,衣服上略带冰霜。
见刺杀不成只能走为上策,飞身跳入江中逃亡。
苏沫单膝跪地,长剑插进船舱的甲板上,手扶长剑,虚弱的无法站立。即使没有受什么大伤,这样折腾下来,本就虚弱的身体,早已体力不支。靠在季潇怀里,感觉头晕目眩。
“你没事吧。”季潇抱着虚弱的苏沫,担心的问道。
“没事,暂时还死不了。”苏沫的声音软绵绵的,无力在多说一句话,疼的快要晕过去。
“坚持一下,上岸了我给我找番凉郡最好的大夫。”
“下令让剩余的兵力去桃花县。”
季潇不知道苏沫打算如何布局,经过这几天的战役,他相信苏沫的实力,心思缜密,料事如神,每一个安排环环相扣,都是谨慎行事,按苏沫说的绝对不会错。
船很快上岸了,一地的爆杆还没来得及放,那是苏沫准备庆祝胜利用的,她是听不到爆竹声声,锣鼓喧天的热闹景象了。任由季潇把自己抱上马车,在季潇怀里睡着了。
南风在大帐中等待胜利的喜讯,可等来的确实战败的消息,他气的暴跳如雷,摔了帐内所有能摔的东西,最后把剑架在尹惊鸿脖子上,准备就地正法。
“王爷息怒。”
“这个时候你叫我息怒,你知不知道这场战争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的兵权就这么没了,你说让本王怎么息怒?”
南风不想在听这个废物啰嗦,只想这个败将从他眼前消失,手下的剑又厉三分,尹惊鸿的脖子划出一条血痕。
“王爷。”南风闻声停顿了一下,心想听一下他死前遗言。
尹惊鸿见南风住手,紧接着说道:“王爷,你不会失去兵权。这次大败乃是天注定,出兵之时还是西北风,谁知我们到江中却风向突转,变了东南风,这种情况谁也阻止不了啊,愿意怎可为。不过我发现个秘密。”尹惊鸿故意卖个关子,想激起南风的好奇。
“什么秘密?”
“我见即将战败,只好去敌船刺杀季潇,我在季潇的主帅船上看到了逃犯苏沫。”
“是她。”
南风满腹狐疑,不知怎么回事。
尹惊鸿见南风面现好奇之色,继续说道:“季潇亲自为苏沫披上斗篷,举止亲密,看似关系不一般。我与季潇厮杀之时苏沫竟然挺身而出,为季潇解围,身中一剑。此女武功高强,身手敏健,绝不是泛泛之辈,可不是那个市井流传中的将军府草包小姐,我都差点命丧她手。最不可思议的是她使用的武功是上京白府白家的家传绝学,寒冰掌。这种功夫是白门夫人历代传给过门媳妇的,而苏沫却受到了真传。”
尹惊鸿这颠倒黑白的功夫与尹如意不相上下,苏沫那一剑明明是误伤,非要说成是救季潇而伤,这意义完全就变了。
他也是想着,说了又如何,谁会去追究一个女逃犯是怎么伤的。只要对自己有利,黑她苏沫算什么,如果可能,他日还要取苏沫的人头回来领赏。
南风知道苏沫会武功,没想到他和白府扯上了关系。说道白府,南风回想起白尚杰别院的那一幕,白尚杰与苏沫在瓜藤下嬉戏,在梁王府灼华苑打死小丫鬟的时候,白尚杰也曾在场。往昔种种浮现在眼前,他断定苏沫确实与苏沫有关联。
可苏沫和季潇是什么关系?苏沫在不济也是将军府大小姐,不会似一般人家女子那般水性杨花,更不会同时找几个男人。
思绪混乱又心痛,当初苏沫是自己的王妃,他却不把苏沫当回事,往死里折腾,打压折磨,欺凌辱骂,甚至打到吐血。可现在为什么听到她可能和别的男人好,自己会醋意大发,会感到心痛。难道真的是对那一纸休书不甘,还是自己爱上苏沫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更倾向于那种类型,但他还是坚信自己能总想着他,只是出于恨。因为他知道,杀父之仇,灭门之恨,是不可能一笔勾销的,他们俩已再无可能。
尹惊鸿心里暗笑,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暂时可以抱住性命无忧,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只要引着南风听完,自己就可以活命了。 苏沫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