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那个女人威武雄壮,将所有包围他的妖魔鬼怪全都打退,他正要好好感谢她的时候,这女人连回个头都没有就往前走,他只好在后面追,可是不管他怎么追,女人还是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一片蒙雾里,即将失去她身影的时候,他看着她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周席林气醒了。
睁开眼,发现有细微的光亮照进山洞里,应该是天亮了,旁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转头一看,海棠他们早醒了,此时,海棠也不知从哪拿到的一荷叶的水再给黎花清洗,发现他醒了后,还跟他道了声早安。
一点都不像被困在山中,前途未知的陷境里。
海棠见周席林望着他发傻,轻笑道:“看来王爷恢复得不错,一会可以多杀几个。”
周席林一怔,随后发现,他的视线恢复清明,中毒后的虚弱感也不见了,只剩下没怎么睡好的一点疲惫。
他低头,拿掉敷在他伤口上的干掉的草药,不是很深的伤口上的血肉是正常的颜色,不再像昨晚般流出的血都是黑的。
效果竟然这么好:“这到底是什么草?”
海棠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你猜?”
周席林:“……”
忽然,海棠朝他比了噤声的手势,他自己更是蹲着身子,一手紧紧拉着黎花的手,给了还在为主子早起忙碌的小更一个眼色,小更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
那会周席林还什么都没听到,只是下意识地听从,等过了几息真的有脚步声传来时,他颇为诧异地多看了海棠一眼。
这耳力竟然比他还好?
这次搜山,比昨晚的要凶残,插在藤蔓里的刀剑“呛呛”地响,从速度和力道,可见外头搜寻的人很暴躁,估计找了一晚上没有收货,他们也不好交待。
等山洞外的人都走后,周席林还想问,海棠朝他“嘘”了一声,他只好先闭嘴忍耐,以为外头还有什么人偷偷等着,他都不知道他现在特别相信海棠的判断。
然后,他就见海棠不知从哪变出了几个包子,给他丢了一个,其他的他们几个分了。
再然后,就是安静地吃包子时间,周席林始终不明白,海棠那声“嘘”到底是为的什么,又不敢出声询问。
他哪里知道,海棠纯属不想再跟他啰嗦,没想到王爷那么好骗。
勉强饱腹后,一条小蛇钻进来山洞,跟小彩碰了头,小彩缠上黎花的手臂攀附在她的肩头,蹭了下她的耳朵,看起来像是在跟黎花亲密。
昨晚丰鞍寨那个大厅里,周席林已经见过一次小彩了,知道这是只有灵性的蛇,所以对他们此时的亲近没有怀疑。
黎花听了小彩跟她说的话后,就悄悄地告诉了海棠。
海棠脸沉沉地思索片刻,在黎花耳边低语,黎花又告知了小彩,小彩传达给小蛇,小蛇钻出了山洞,一层传一层的,愣是没让周席林发现。
足足又等了好一会,算着时间快午时了,周席林实在有点憋不住了:“我们到底……”要在这多久,哪怕出去闯一下也好啊,一直躲在这里面等死吗?
可不等他说完,海棠就站起身,拍了拍手,转过头来对他一笑:“王爷,要开始干活了,你准备好了吗?”
他身旁的黎花也站起身,木棍在她手中转了两圈,准备好随时出击的样子。
周席林茫茫然地跟着站起来,他刚确实想着出去闯一下比坐这里等死好,可这么突然,让他觉得自己也被蒙了双眼,不知道该怎么做。
海棠低头,看到一条小蛇钻了进来,脸上带笑,目光却坚毅:“走吧。”
然后带头,先从藤蔓中挤出山洞,然后朝着昨晚来时的方向回去。
周席林默默跟了一会,发现海棠他们没想往往下闯,这条路分明是回丰鞍寨的,他正想问,就听到哪里传来的喝喊声、武器碰撞声,声音大、人不少,所以他大概知道可能在山腰处,却无法判定具体在哪。
可是,能跟丰鞍寨,甚至隐藏私军这么火热交战的,也只有……
“是我们的兵?”周席林惊愕,“怎么可能!”主将都不在,怎么可能轻易发兵?更别说,五千军今天才到的吧?
没人回答他,仍继续地往山上走,周席林快速拉住海棠:“等等,既然我们的军队来了,为什么不赶紧下去汇合?那样的话,说不定还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黎花木棍其中一边的尖刀,正对着他的脖子,只要在进一点点,就能钻进他脖子里。
“我给你两个选择,”黎花冷冷地开口,一点都不因为他是王爷而留情,“要么,闭嘴,跟着做,要么,你现在自己下山去。”
周席林就是被吓大了,他只在一开始愣了,随后就冷静下来,还很优雅地朝黎花笑笑:“既然大家现在是一起的,我总有权知道你们要做什么吧?”
如果黎花他们执意要往上走,让他就这么下山,他是有点不情愿的。
他这个闲散王爷,偷偷跑去混了段时间江湖,跟人大闹五毒谷,可见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
“我们现在要是下山跟我们的军队汇合,确实有可能逃出去。”海棠自然也跟着停下,转回身站在周席林跟前,“可是王爷甘心就这么如丧家之犬地逃走吗?”
“不然?你们还想牺牲掉这五千人?”周席林嘴角笑着,眼睛泛着冷意,他自己怎么冒险都没事,但明知道没有胜算,还要用五千人的性命去白白牺牲,他是不会同意的。
他之前喊着赶紧下山汇合,就是怕这五千人不知受了谁的指使往山上冲,万一中了陷阱,他要是现在下去,说不定能捞回一批人。
“谁说打仗就一定要一兵对一卒,擒贼先擒王,王爷没听说过吗?”
“你是说……”周席林立马想到了,“可谁是王,难不成是丰鞍寨里的那几个当家?”就那几个货色,能够掌控这么一支私军?
“当然不是。”
“那……”
“王爷是想现在就问清楚,还是争取时间先去把人逮出来,说不定还能保住为我们声东击西的五千军?”
还用想,周席林肯定选择后者。
海棠让黎花放下木棍,黎花犹豫了一下,冷声警告一句:“别再动手动脚的。”
昨晚她就不舒服,棠棠给他治伤解毒,他就拉着海棠说了好多话,刚刚又想碰棠棠!
她很恼火,棠棠是她一个人的!
海棠拉住她的手,她不得不把木棍放下,但刀尖跟脖子贴得过近,黎花放下时,划破了皮,流了点血,她没有道歉的意思,跟着海棠继续往丰鞍寨的方向走。
任谁都看得出,她就是故意的。
周席林望着她的背,摸了下脖子,觉得自己有点走火入魔了,她伤了他,他竟然觉得,欣喜?
海棠并没有把人带到丰鞍寨里,而是绕着丰鞍寨到了寨子的后头,重新入了林子,这片林子,比丰鞍山任何一处都要茂盛,树木参天,野草灌木交互争夺着彼此的地盘,藤蔓缠得到处都是,想从这林子穿过去,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周席林正疑惑,就见海棠静立了一会后,就拨开了一簇野草,露出了一条小道出来。
不用说周席林也明白,要不是特别隐秘的事,怎么可能特意把这地方布置成这般。
过了这片野生林,地面就宽敞起来,不远处,建起了好几排的木屋。
……
松佩是容沉的得力干将,比容毅虚长几岁,他的父亲跟容沉是兄弟,后来在战场上牺牲了被容家收留,几乎是跟容毅一起长大的,后来也跟容毅一起参军,建立了不少功勋。
这次领兵,不仅仅是容沉对他有重托,他自己更想拼尽所有,将好兄弟容毅救出来。
但是,知道这次主帅竟是容小姐后,他心里就一直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不是看不起容小姐,他对容家一家是很尊敬的,哪怕是这个后来找到,他还没见过就送到宫里的小姐,他的愤怒更来源于朝廷如此草率,是不拿容毅当回事啊。
容小姐再如何天赋出众武功高强,可毕竟没带过兵没打过仗,让她锻炼是好事,容家没有无用之人,可在这种时候,在每一刻少爷都可能没命的现在,再让容小姐“锻炼”,就等于拿容毅开玩笑,他心里又恨又急又担心。
然而出发前,容沉大将军却告诉他,这一仗,全权听小姐和小姐身边的那个义弟,这样,说不定容毅还有机会回来。
军队里第一纪律就是服从安排,松佩一直都很听容大将军的话,也不会怀疑大将军的指令,因此虽然怀疑,他还是决定试试。
谁知道,出发那日,大小姐和那个小少爷都没出现,而是找了人顶替,还让他帮忙隐瞒,再交给他两个锦囊,一个是出发前打开,一个是到了连城后打开。
第一个,让他们按照正常的速度行驶,但到了连城后不得在连城驻扎,必须立马赶往丰鞍山。
第二个,是让他在丰鞍山脚,找到一个手里缠着一条蛇的人,听从他的安排。
松佩觉得怪异,但还是听从了,然后真的在丰鞍山脚下,见到了大道上站了一男一女,男的像护卫,护着那位小姐,而小姐的手中就缠着一条蛇,然而让松佩大惊的是,这位小姐竟是蓝芙雅,丞相的女儿!
“蓝小姐?”松佩下马,走到受了点惊吓的蓝芙雅跟前,“您怎么在这?”
蓝芙雅看到他时松了口气:“松将军,你总算来了,这个、这个给你。”她从怀里又掏出个锦囊递给松佩。
“蓝小姐,你到底是怎么到这里的?”松佩边接过锦囊边问,他实在不得不问清楚一点,现在谁不知道丰鞍山脚很危险,有山贼时刻守在附近,只带了一个护卫,是不是太冒险了。
“海棠让我今天来的,还告诉我不会有事,让我在这里等你。”她本来是怕的,但觉得海棠不会害她,就真的壮着胆子和把主子弄丢的周席林的护卫一起来了,半路上就真的遇到山贼了要捉她去寨里,言语极其下流,他们人很多,周席林的护卫护不过来,眼看着她就要被几个山贼桌了,然而还没碰到她,就被打飞了,出来了几个人,把所有山贼都打跑了。
她当时才知道,海棠把暗卫留下了,就为了能保护好她。
之后,她到了海棠说的地点,没等多久,手臂上的这条蛇就爬到了她脚下,嘴里还咬着一个锦囊。
海棠有告诉她,会有一条蛇找她,她到时候让蛇绕在她手臂上就行,小蛇会带一样东西给她,她把那东西交给松佩将军。
女孩子天生会怕蛇,蓝芙雅在蛇往她身上爬时一动不敢动,她很想把蛇甩开,又怕会破坏了海棠的计划,就只能这么僵持着。
所以她一脸受到惊吓的模样,不是被刚刚那群山贼吓的,而是被手臂上的小蛇吓的?
怪不得看起来那么僵硬。
解释完,蓝芙雅就迫不及待地对举得远远的手臂上的蛇说道:“任务、完成了,你是不是可以下去了啊,下去啊!”
小蛇吐了吐蛇信子,蓝芙雅以为它听不懂正想叫别人帮她把蛇抓下去,就见小蛇又爬回了她身上,她僵着不动,嘴里“啊啊”着连声救命都喊不出,直到小蛇顺着她的衣服滑到地上,爬走了,她呆呆地有点不敢置信。
这边,松佩已经打开了锦囊,取出了里头的折叠的纸,打开后,里头写着几行字。
看完后,松佩面容阴沉得要冒黑气,脸色十分难看,蓝芙雅一瞧,也顾不上那蛇了,赶紧问道:“怎么了?他们没有事吧?”
松佩将纸张塞进自己怀里,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对蓝芙雅拱手:“辛苦蓝小姐了,接下来就是我们的事了,我让人先护送蓝小姐回连城吧。”
“可是……”蓝芙雅不太愿意,她怎么能仗还没开始打,就先退了呢。
“蓝小姐已经为我们的胜利贡献了很大力量,”松佩按照锦囊里头的指示说道,“所以现在很需要小姐到连城里镇守,以防有变。”
蓝芙雅一脸明白地慎重点头:“你说得对,那本小姐就、就先回连城了?”
“辛苦小姐了。”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本小姐应该做的。”
送走蓝芙雅后,松佩沉声喝令全军在此修整,简单地扎了个营作为临时的指挥地点,因为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一回营里,五个暗卫也到了,说是按照海少爷的吩咐,听从松佩的调令。
松佩将怀里的信纸拿出来打开,拇指和食指一搓,分开成两张,底下的那一张是地图,关于丰鞍山的,海棠在上头画了几个点,那是要让松佩他们突袭的地方。
对,就是突袭。
由松佩带着主力军正面攻击,声势弄得浩荡点,最好让人以为五千人都在这里。
对,所谓的主力军只有两千人,但战场在林间,借着天然的屏障,伪装出五千人还是可以的,海棠没让这两千人拼命,他们主要是自保能拖住丰鞍寨和丰鞍山的大部分私军就行,不用真打。
以防万一,在出发前,海棠给松佩几瓶毒药,现在也正派上用场,借着风,能迷倒大面子的敌人,而我方提早做好了预防。
剩下的三千人,又被分了几部分,由五个暗卫带领,定点突击。
有小彩的小弟们,海棠得知了几个私军小队伍在丰鞍山的潜伏地点,路线图他都画好了,暗卫只要用他们学到的本事,摸到那些重要地点,把那几支队伍给解决掉就算功德圆满,人数分散,在这方面肯定比不过敌方,但偷袭本身就是要看技巧的。
私军首领在知道松佩直接带兵杀上来时,暗笑他们找死,就派了同样的兵力去对战,丰鞍山易守难攻,又有各种这两年布好的陷阱,哪怕比对方少一倍的兵力,都能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他们,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可很快有人来报,说松佩的军不仅避开了陷阱,而且,看似来势汹汹地要攻山,等真的两方碰头了,却又只顾着防守,一点不急着再进一步,这易守难攻的优势也就没多大作用了。
而后再听到对方施毒,让私军损失不少,而且,容将军的兵,都是战场里用血刷出来的,把一切来自环境的优势劣势拿掉的话,真正真刀真枪打起来,不说以一敌五,以一敌三还是可以的,加上毒药的作用,和对方因为有陷阱的轻敌,两千对五千,竟就这么干掉了大半敌军。
私军首领大军,这大概是私军成立以来,损失最大的一次。
他大怒,把将领骂了一通,之后派兵增员,他当时想着,不轻敌的情况下,还是能把对方拿下的,不过松佩他们为什么能够躲开陷阱?难道他们的人里,出了叛徒?
昨晚的“货物”虽然逃了,但下山的路都被封锁,他们应该还躲在山里的某个地方,只是没被他们找到,而且就算他们有本事下山,一晚上的时间,怎么可能摸清那些陷阱的地方?
想来想去,还是他这边的人最可疑。
正想着要怎么揪出这个叛徒,又有人急忙忙地来报,说某个点被拔了。
“什么?怎么可能,还不快派人去看看。”
没过一会,再次传来哪个点遭到袭击,全队覆没的消息,首领哪怕知道事情不对,却又不得不赶紧派人去支援,原本人手充足的,可一边支出去一点,回过神来发现,他身边已经没什么人了,连那丰鞍寨大当家夫妻和二当家都被他派出去。
他心里不安,可又自信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直到他腿上一痛,低头发现一条蛇咬了他一口。
刚起身,就不支倒地,连一声“来人”都没机会喊。
……
松佩这边打得火热,但他的面色很凝重,他的兵虽然能打,可是也经不起消耗,对方人多,有些陷阱不能用了,但还有些人力陷阱可以顶上,最重要的是后备的人力资源比他们多上几倍,私军加山寨的人,反之松佩他们在怎么装,也只有两千人。
就算全力自保,也撑不了多久了。
可是小姐和海少爷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他只能咬牙撑下去,没有军令,是不能退的!
就在这个时候,敌方先乱了起来,过了一会,突然就开始撤退了。
松佩起先以为有诈,观察了会,想到什么,他立马下令往上进攻。
然后一路没受什么波折地摸到了丰鞍寨前,在这里遇到了几个暗卫带领的剩下的兵,汇合在了一起,虏获了丰鞍寨的大当家夫妇,二当家等等山贼,同时还释放了不少关押着的俘虏,让松佩失望的是,这些人里并没有容毅。
有人跑过来在松佩耳边嘀咕两句,松佩马上带着几名心腹到了一间似乎商议事情的大堂。
在里头,他终于看到了他家小姐,海少爷,和同样早早溜出军队的周席林王爷,一名丫头正在给他们倒茶,松佩此时心里激动澎湃,他原本以为还小还不懂事的小姐,真的带他打赢了这场仗。
急匆匆地走进去,差点踩到一条狼尾巴,更差点没被那狼反击地咬上一口。
“小花!”
黎花淡淡地唤了一声,大狼就安分下来,凑在松佩身上嗅了嗅,把松佩吓得差点拔出佩剑,它才带着小狼走到另一个空地趴下,没再挡着门口了。
“进来!”
同样稚冷的声音,让松佩一个激灵醒神过来,忙几个大跨步走到里头:“小姐,海少爷,王爷,今儿这事?”
亲身战斗过,松佩就发现了丰鞍山的不对,跟他们打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山贼,他行兵打仗那么多人,敌人是兵是贼,他还能分不清?
周汉朝的兵权在哪,兵力分别分布在哪,他清楚得很,绝对没有哪一支来过丰鞍山,所以跟他交战的,只能是私兵。
“松佩将军,请坐,我们先让你看一个人。”海棠微笑着请松佩坐下,然后给大狼一个眼色,大狼就走到大堂里头,然后,将一个人拖了出来! 情丝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