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捂着左肩站了起来,看着面色红润,细看就会发现他的发迹上都是汗,但他的神色完全没有刚才的弱怯和单纯,冷秉地直视皇上,并反过来质问:“你来晚了!”
害得花花被打了三下!
这话问得可真一点不客气,周席鸿瞪了瞪海棠:“朕收到你的消息已经尽快赶来了!”
他有点恼,怎么弄得自己跟海棠的小弟似得:“你还是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
海棠不着痕迹地喘着,尽量平稳地说道:“我们昨晚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
将假山里头的密洞,那些被改造但明显失败了的血汉子,大致地跟周席鸿说了下:“当时也是没办法,只好杀了那几个人,这动静幕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不,一大早就派人来查看了。”
想到这,他勾起嘲讽的笑。
周席鸿面色沉重起来,他没想到皇宫里竟然有人做这样的事情:“近两年大量失踪的人口是不是跟这事有关?你们还查到什么线索没有?”
一直没有作声的黎花,忽然双手环住海棠的腰,将他整个人抱起,让他上半身越过自己的肩头趴着,然后冷冷地对皇上说道:“自己想,自己查,我们需要休息!”
棠棠伤那么重,可不是跟人闲聊的时候。
周席鸿再次被噎到,这两人,到底有没有把他当皇上看!
可对上黎花侧对着他,秀丽但冷然坚毅的脸庞,他只觉得胸口堵着什么都说不出,只能摆手:“走走,朕就该晚点来,让你们多受点教训!”
黎花冷呵,然后转身就走,趴在她肩上的海棠正好对上皇上,觉得自己现在这个姿势太难为情,只好略尴尬地跟周席鸿挥了下手:“额,需要喝点什么,自己来,别客气啊!”
周席鸿:“……”
……
“太后,”湘贵妃一转头就跑到寿晨宫里告状,“皇上还让臣妾不要再踏进琉璃宫,她不过是个美人,皇上竟然这么对我!”
完全看不出实际年龄,好似二三十岁,头上金叶子闪着光泽的太后娘娘,雍容贵气地端起青玉茶碗慢慢地喝着凉茶,往上斜飞的精致眉毛,凌厉威严,但她的眼角却若言若现着妩媚风情,这是个风华绝代的女人!
“难得有个喜欢的,皇上紧张点也是正常的,湘儿你就多宽待一点。”她慈爱祥和的劝着,跟宠爱儿子的母亲一般。
“可是,可是您不觉得皇上太过分了吗,他简直……”
“放肆,”太后秦凤将茶碗往旁一放,“皇上,岂是你可以随意评论的?”
湘贵妃心头一跳,立马跪了下去,对太后,她一直是畏惧的:“是臣妾失言,望太后恕罪。”
她偷偷抬头看了眼太后,见这个女人没再有过多表示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太后,皇上对这个容美人这般在乎……是不是……”
“没什么不好的,”秦太后拿着手绢轻轻点擦着嘴角,眼角带笑,眼底却是冷厉,“有在乎的才好,就怕他,什么都不在乎!”
也不让跪在跟前的湘贵妃起身,她摆了下手,让一殿的奴才都退下,只留下贴身嬷嬷后,施施然地问:“你这么去转了一圈,打探到什么没有?”
湘贵妃的态度比刚才还要恭顺几分:“那个海棠,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还是个普通人,天真无知,应该不会是他,至于容黎,武艺应该不错,手段狠辣不留情,对海棠这个弟弟倒很看重,其他的……皇上来得太快,臣妾没来得及……”
说到最后,湘贵妃呼吸都变得小心起来,她怕办事不利会被怪罪。
秦太后却早料到般没什么反应,只往下问:“关于这对姐弟的事,查到多少了?”
“他们确实来自浮城外的一个村落,已经派人去核实了。”那村里的人确认了两姐弟是在那里长大的,还有两人从小到大的生长痕迹,就是黎花曾经被一个高手带走过几年,再次回来时,眼睛就已经瞎了,原因不知。
后来两人的养父母去世,姐弟俩就结伴出来闯江湖,一路上又是被骗又是差点被拐,几乎身无分文的时候终于来到京都,还被丞相家的嫡小姐看重収进府里,参加大公主婚宴时被容将军多年心腹认出来。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对姐弟的身份应该是清白的。
湘贵妃不知道的是,丞相大人也派人查了黎花姐弟的身份,结果跟她的完全一致,分毫不差!
“会不会真是巧合,毁了那些失败品的人并不是这姐弟?”
“现在重要的,不是那些失败品都被销毁,而是,”秦太后目光森寒,“他们的存在被发现!你该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臣妾明白,一定会尽快将人揪出来的。”
“哀家始终觉得这对姐弟来得太过巧了,你还是要派人多看着点。”
“是!”
……
一出寿晨宫,湘贵妃面容阴沉:“哼,不就是个美人,本宫倒想看看,皇上能为你做到什么样的地步!最近不是缺个试验品吗,我觉得这个容美人的弟弟,就很合适!”
她身旁的彤姑姑不太赞同地说道:“可是……”
“怕什么,”湘贵妃嫣然一笑,美丽的面庞比之刚才的阴沉更加诡异几分,“本宫又没去碰这位容美人,左右不过是要了一个奴才罢了。去,吩咐下去,好生照顾这位容美人,吃的用的,可千万不能疏忽怠慢了!”
务必不能让任何人说得出她这个贵妃苛待一个小美人这种话来!
那位姑姑迟疑了下,可她毕竟是奴才,终究只能应道:“是!”
……
将海棠扛回房间,黎花难得动作很温柔地将他放下:“怎么样?”
“没事!”语气轻松,他的神情可不轻松,脸上的胭脂被冷汗冲走,露出的脸可以说得上惨白,他的伤口还不允许他乱动,他却强撑着走到偏殿跟那湘贵妃周旋!
黎花摸索着在他旁边坐下,听着声音帮他换药换包扎的白布,而后再输送了些内力给他.
就这样过了一会,春绿比之前要恭敬许多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娘娘,太医来了,是否现在进去给您瞧瞧?”
没想到太医来得这么快,是因为皇上吩咐的,才得到重视吗?
黎花和海棠“对视”一眼,不等海棠开口,她一把抱起盘腿坐在床上的海棠,轻松地将他移到一旁的榻上!
海棠:“……”
在花花跟前,他已经不想提什么男子汉的尊严了!
放下床罩挡去凌乱的床铺,黎花等海棠起身靠墙站好后,才让外头等候的太医和宫女进来,两人虽然等了一小会,却不敢说什么,太医跪在床前,手指搭在黎花伸出床蔓外并且覆上手帕的手腕。
太医仔细给容美人把脉着,除了发现她好像有点紧绷外,身体并无大碍,便只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留下一张调养身子的方子,来的路上听春绿说了大概,他还留了一罐药膏,专门破瘀的,然后就走了。
春绿要去太医院的药房拿药,就跟着太医一起走,却不知,她从桌上拿起的那张药方,已经被海棠掉了包!
当一位太监辛辛苦苦的熬好药端进去后,他根本不知道,那碗药最后进了海棠的肚子。
接下来几天,两人哪都没去,专心养伤,皇上每天都会找时间过来坐坐,时间有长有短,虽然都没有过夜,但也足够看出皇上对容美人的宠爱。
关于那个地下密室里那些血人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一般没人提起,包括皇上,他没傻得去惊动幕后之人,这事只能暗中调查。
海棠医术不错,他这身体的自愈能力也比普通人强,五天后,寻常的走动已经不是问题了,所以,避免被怀疑,他不再一直待在黎花的寝殿里,也会出去转转,顺便熟悉周围的地形,偶尔被管事喊去做点小活。
穿越一个花园,想着自己今天离开得有点久,海棠步伐加快。
却迎面走来一个管事姑姑,身后还跟了两个太监宫女,看起来气势汹汹的。
“你就是海棠吧。”他们直接拦住了海棠,领头的姑姑生冷高傲地昂着头问。
海棠心里有谱,面上不显,带着几分稚嫩的脸上是迷茫的:“你们是?”
那位姑姑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直接就道:“有件事要派你去做,跟我们来吧!”
“可是,”海棠详装无知,“小的还要回容美人那里。”
“容美人,哼!”姑姑拿出一个令牌,“你现在被调用了,老老实实跟我们走吧。”
她一个眼色,她身后的两个太监就一左一右地站在海棠两侧,显然是抓也要把海棠抓走,有一些旁的宫女太监经过,可能是知道这位姑姑出自哪个宫里的,一个个都低着头当没看到,没有人敢出面帮一个小太监。
海棠动了动,旁边的草丛里传来“窸窣”的声响,那位姑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草丛里除了被风吹得摇晃的叶子外,没有其他动静,便不在意地让两个太监把海棠带走。
海棠只象征性的挣扎两下,就“迫于”淫威地跟着走了。
正巧附近有个等级不低的娘娘正好路过,远远地就看到了这一幕。
看起来温柔典雅的娘娘问着旁边的宫女:“那不是湘贵妃身边的人吗,那个太监是谁?”
“好像是容美人宫里的。”
“容美人?”贤妃忧愁地蹙起眉头,稍一思索,便道,“这容美人也进宫一段时间了,走,我们也去看看。”
琉璃宫寝殿里,黎花正在练功。
一块被两边撑开的白色绸缎放在她跟前两丈左右,她的手里拿着两根针,很认真地在那白色绸缎上穿针引线,那两根针在她和白绸缎之间飞来飞去,很快,白绸缎上就出现了图案,一只很肥胖的鸡!
以伺候名义站在一旁的春绿见了,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嘴角。
深宫里的女人,大多都会刺绣,因为选秀里都有这一关,也只有容美人这个走后门的,才只在储美宫里待几天,学点宫里规矩而已。
她以前也见过其他主子的刺绣,不是花就是鸳鸯,反正怎么美怎么来,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瞎子刺绣,绣的还是一只大肥鸡!
“娘娘……绣得真好!”她违心地逢迎着。
黎花一听,还真点了头。
她也觉得自己绣得好,花啊草啊鸳鸯的,哪有能吃的肥鸡好!
忽然,她耳朵一动,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但她没有表现出来,淡淡地对春绿说道:“我想休息,你退下。”
“是!”
待春绿一出去,黎花朝着窗户那边喝道:“还不进来!”
一条婴儿手臂粗细,一米来长,七彩斑斓一看就含有剧毒的蛇,从半开的窗滑了进来,几下子就爬上了床榻,昂起蛇头朝着黎花吐了吐细长的舌头。
那舌头几乎要碰到黎花的脸,黎花阴冷着脸慢慢攥起拳头,彩蛇吓得脑袋一缩,不敢再造次,嘴里吐出“嘶嘶”的声音,像在跟黎花说着什么,完了后,还想讨好地去用光光滑溜的蛇脑袋去蹭她的手,结果反被她一把抓住了脖子提了起来:“你说什么,棠棠他……”
“娘娘!”
门外春绿突然的喊声,让黎花下意识地把长长的脖子捏得更紧,彩蛇痛苦地挣扎起来,拼命拉动着脖子,结果是它的身子变得更长了!
“何事?”
“贤妃来访,您……见吗?”原本要说出来拜见的,可这几日的震慑,让春绿赶紧改用了询问的词句。
贤妃?这又是那座大佛?
此时的黎花,心里是很暴躁的,很想回句“不见”,但她还是有点理智的,前脚小彩跟她说海棠出事,后脚这个贤妃就来了?
彩蛇也不挣扎了,用蛇尾缠上黎花的手臂,蹭了蹭,嘴里有点艰难的“嘶嘶”两声。
“你说得对!”黎花附和了彩蛇的“话”,如果对方是湘贵妃,与其她现在去闯贵妃的寝宫,还不如这个贤妃有用。
一把将彩蛇塞进被子里,黎花长袖一摆就起身走了出去,步履稍快。
彩蛇奋力从被子里钻出它的蛇脑袋后,黎花已经不在了。
贤妃眉目轻愁地微微凝蹙,她的长相没有湘贵妃的艳丽,但自有一股温温柔柔的典雅气质,倒不愧她贤妃的称号。
在看见容美人进来后,她快步迎上去,然后又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停下,稍稍打量了下遮着眼睛的黎花:“妹妹进宫多日,可还习惯?”
黎花可不是会跟人寒暄的人:“有事,直说!”
贤妃噎了下,虽多少听闻到一些这容美人的传闻,大概知道她的性子,可真当面见识了,还是难以想象会有这么“直”的姑娘,当真能在这阴诡的后宫里生存下去吗?
贤妃在心里发一声轻叹,倒也没故意吊人胃口,本来她特意赶过来,就是怕出什么事:“刚才在来的路上,碰见妹妹宫里的人被湘贵妃宫里的人征用,想来妹妹宫里的人是顶好的,才有这福气,真是恭喜妹妹了。”
只要不是傻子,都可以听出贤妃故意透露的讯息。
但黎花除了面色更冷凝几分外,并没有其他反应,静立在那,一步都没挪动。
加上看不到眼睛,贤妃也无法确定这容美人是听不出她的意思,还是明白了也无所谓?
想了想,贤妃试着朝黎花走近,她是想让两人亲近点,可以多说点私己话,但这容美人跟长了双无形的眼睛般,自己刚靠近一步,她马上就退后一步,让彼此保持着原本的距离,一毫不变。
贤妃忽然有种当个好人真不容易的感慨!
她只能继续着刚才的距离,跟这容美人闲聊般的继续给她暗示:“就是为妹妹可惜,这皇宫啊,说大还真的是大,从一个宫到另一个宫,你说不远吧,却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了呢!”
这话够明显了吧?
黎花却只是点了下头:“哦!”
在贤妃快被那上不去下不来的气给噎死前,她难得多说了一句:“还有其他的事?”
“……没。”这多出的一句还不如不要!
“那请回吧,琉璃宫不留饭!”眼看着,晚饭就要到了,她不想有人在这分她的饭吃。
贤妃头重脚轻地离开了琉璃宫,回头看了看那座在皇宫里算不上多华丽但盛在别致的宫羽,她轻蹙起眉间,似多愁的叹着气。
“娘娘,这容美人也太不识好歹了吧?您好心来通知她一声,她怎么是这态度啊?”
身边的大宫女看不过去,扶着贤妃,开口抱怨着。
“许是被带走的这个奴才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吧。”贤妃摇摇头,转头看贴身大宫女为她不平的模样,轻笑道,“我倒觉得这个容美人不坏,可能是她的性子本就如此。”
“娘娘啊,你就是太好心了。咱还是回去吧,您这两天身子骨不太好,别在外头吹太久的风了……”
……
“贤妃娘娘说的是海棠吗?奴婢今天好像还没见过他!怎么办啊主子,要真是海棠的话,湘贵妃一定不会轻饶他的,要不,要不我们告诉皇上吧?”
黎花猛地停下脚步,微侧着头,对上跟在她身后,忧心忡忡地为她分析并献策的春绿。
春绿只觉浑身一寒,心口一秉,弓着身子低着头,不敢再开口。
这个主子跟其他主子不一样,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去判断,也根本聊不起来。
黎花见她闭嘴了,就继续往前走,到了寝殿门口,就把人打发了自己走了进去,长袖子一扫,大门“啪”的一声就关上了!
缩在被子里的彩蛇探头探脑地出来瞅瞅,发现只有黎花才钻出半条身子,竖着脖子朝黎花“嘶嘶”两声。
“我知道,我没冲动!”黎花一板一眼地对彩蛇说道,刚才面对贤妃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表现良好!
随之,她探出一指,准确地点在彩蛇的脑门上,浅浅勾起的嘴角,隐约有嗜杀的兴奋:“如果,他们胆敢伤了棠棠一根寒毛,你觉得我该怎么回报他们?一根毛发换一块皮,你觉得怎么样?”
蛇是冷血动物,可彩蛇却觉得,被那根手指点住的皮肤,特别的阴冷,它都想打个寒颤了。
当下又讨好地去蹭蹭她的手指,黎花嫌弃地抽回手!
“去,把地点给我探好了!”
一声令下,彩蛇乖乖地爬出去,召唤它的家族群。
前几天,黎花之所以跟海棠再次回到那个荒凉花园查探,就因为彩蛇的小弟来报,说那里有情况,否则,单凭紫衣太监在那里“处置”两名宫女,又怎会让人对那地方引起怀疑!
上天给了她一双魔鬼般的眼睛,让她受尽磨难,却也给了她特殊的能力,能够听懂所有动物说的话。
最早她是没在意过,试问谁会去跟自己的食物说话?顶多是饿肚子的时候,痛揍一只老虎,让那老虎去给她找吃的——吃掉一只老虎,跟让老虎给她找许多食物,显然是后者更好,她是懂得算计的!
直到遇到海棠,他帮她建立了一支特殊的队伍……
天很快就黑了,因为有湘贵妃的特意交待,所以黎花在琉璃宫的吃穿都很不错,饶是如此,琉璃宫的宫人还是被容美人的饭量惊着了,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也没能适应。
吃饱喝足,早早地就睡下了,直到月上西头,万籁寂静的时候,笔直地躺在大床上理应睡着的黎花坐了起来。
换了一身便捷的衣服,她无声无息地出了琉璃宫,在她肩膀上盘着一条蛇。
海棠不在,她也只能让小彩给她带路了,再敏感敏捷,她终究是个瞎子!
湘贵妃的星辰宫:
自从让人半路劫走海棠,秦湘就做好了容美人来她宫里大闹的准备,别说贤妃那蹄子已经先一步跑去跟容美人报信,就算没有,她也会让其他人去“悄悄”地告知容美人,要的就是容美人为了这个弟弟来她宫里大闹一场,就等于将把柄送到她手中。
谁知都到了这时候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星辰宫的管事彤姑姑迈进寝殿,挥退下人后,弯腰在梳妆镜前的秦湘耳边说了几句。
“居然没反应,你确定?”
“琉璃宫里的人是这么说的。”
正将头顶上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取下的秦湘手一顿,随即沉思着将那步摇攥在手中:“依那天的情形来看,这对姐弟感情深厚,现在听闻弟弟被本宫的人带走,她怎么会没有反应?”
“奴婢猜想,所谓的姐弟情深估计是做给旁人看的,您看,皇上可不就喜欢?”彤姑姑边说边拿起梳子,替湘贵妃梳理着一半垂放下来的青丝。
秦湘闻言,嗤笑一声:“她来不来,其实关系不大,不来也好,这件事更能保密!”她不怕被人发现,顶多被人猜疑她嫉妒容美人所以出手对付容美人的弟弟罢了,但能不被闹大,对她来说更万无一失。
“娘娘说的是,那个海棠……”
“哐啷!”
有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响,让主仆两人警惕起来。
“谁!”秦湘一下子站了起来,目光森寒锐利地看向大门,彤姑姑冷着脸走了出去,就看到被武婢压在殿门外的宫女,旁边还有打碎的碗碟和散落的糕点。
“彤姑姑饶命,奴婢,奴婢是不小心的,饶了奴婢吧!”那位宫女跪在地上给彤姑姑磕头。
她刚刚只是来给贵妃娘娘送点糕点做宵夜,谁知快走到寝殿门口时,防守的武婢突然跳了出来阻拦她,害她吓一跳就让手里的托盘掉地上了。
彤姑姑还没开口,湘贵妃的声音就先冷夷地传了出来:“把她带进来!”
彤姑姑领命,一把揪住宫女的后领拖进寝殿,武婢在她们后面将大门重新关上,将宫女恐惧哀求的目光统统关在里头,就像隔开了人间与地狱!
宽敞的寝殿里,哪怕布置得多么富丽堂皇,依然让那跪趴在贵妃面前的宫女觉得阴气逼人,她心里很害怕,不知道贵妃娘娘会怎么处置她,同时也觉得不甘心,她既没有偷听到娘娘和彤姑姑说了什么不该听的话,之所以摔了碗碟也是被那守门的武婢吓的,她并没有真做错什么。
可在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冤情!
湘贵妃还是坐在那化妆镜前的椅子上,只身子前倾,用随手拿的簪子的尖针那端挑起了宫女的下巴,细细地打量了起来。
“确实长得不错,怪不得上回皇上来的时候,多瞧了你两眼!”
原本就害怕得瑟瑟发抖的宫女,听到这话,瞳孔睁大了几分。
“你该庆幸的,”簪子尖尖的那端划过宫女细嫩的脸蛋,“落到本宫手里,你还能保有全尸,换做她……你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宫女不明白贵妃话里的意思,但就算不明白她也清楚不是什么好事,心里惊惧,眼泪哗啦啦地流:“娘娘,娘娘,你饶了奴婢吧,您让奴婢做什么都可以,娘娘,求求您,饶了奴婢吧!”
她试着伸手去扯秦湘的衣摆,手刚碰到袖口,秦湘手腕一转,簪子的尖端就扎进了宫女的手背,鲜血和凄喊都是迸发出来!
秦湘看都没看一眼捂着手倒在地上的宫女,拿出一条锦帕擦拭着簪子上的血,她心里对此并不满意,想到那个容美人就那么当着她的面割掉了她心腹太监的手指,她就恨不得这一针是扎在容美人身上的!
将染血的锦帕仍在宫女的脸上,秦湘漫不经心地对彤姑姑下令:“带下去吧。”
彤姑姑再次将宫女拽起来,却不是往门口走,反而朝着寝殿里头走去。
不知彤姑姑碰了哪里,最里头的一面墙就多出了一道通往一处无人偏殿的门,彤姑姑提着被她点了哑穴的宫女走进偏殿,等湘贵妃也随后进来后,又打开了一扇密门,这次是通往地下!
坐在屋顶上面朝月光的黎花,直到偏殿的密门重新关上,湘贵妃和彤姑姑包括那宫女都不见人影后,才拍了下肩头上的小彩。
小彩“嘶嘶”两声,就有它的小弟猛地从屋檐上窜出去。
“什么人!”暗中潜伏的武婢喝了一声追出去,她并没有追太远,只离开了一小段距离,看不到“贼”的身影就马上回来,从头到尾,寝殿的门窗并没有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她永远想不到,当她带着疑惑回到原本的位置时,寝殿里已经无声地多了一人一蛇!
将彤姑姑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的小彩,缠上了一块玉石,转动后就出现了门,它尽职尽责地把黎花带到偏殿后,再把通往地下密道的门也给开了,然后爬回黎花肩头,对她“嘶嘶”着汇报情况!
……
走过颇有些长度的密道,来到一扇石门,里外各有两人看守着,他们见到湘贵妃时,都行跪拜礼,而对彤姑姑手里的宫女却宛若未见,应是对此早已熟悉。
因为,这石门里头,竟是地下铁牢,分隔了数十间房,延绵到尽头深处,关押的人数不等,男女不等,但无一例外的,不管是昏迷的还是清醒的,都已经……不像个人了!
被带到这来的宫女,不止眼前这一个!
宫女虽然说不了话,可意识还清醒着,眼睛也明亮着,她能够清楚地看到石门后面是怎样一种惨境。
不说别的,离她最近的一间铁牢,里头躺了两个跟她同样身份的宫女,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们身上还穿着跟她一样的衣服,只不过她们的衣服都已经破破烂烂,她也是勉强从成色上分辨出来的。
至于她们的模样,她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饶是如此,那恐怖的模样还是印在了脑海里挥之不去。
身上有无数的伤口,割的烫的烙的只有你想不到的,而那些伤口上长满了各种蛆、虫子,且那些伤口处还有各种奇怪的颜色,甚至长了些奇怪的肉刺,恶心、恐怖、血腥!
具体的这位宫女也没看清楚,但单单如此就够了,连其他铁牢都不敢再瞄上一眼,彤姑姑一松开她,就趴在地上卷缩着自己,惊恐不已。
有一头上戴着书生帽,身上还套了件兜裙,不像是太监的中年男子,从里头走了过来,手上戴着手套,那手套上沾着红红绿绿的液体,身前的兜裙也染着同样怪异又恶心的颜色。
中年男子长相平凡,除去身上那恶心的颜色,看起来温温和和的,像个无害的人。
“贵妃娘娘!”他没有下跪,只拱手作揖。
“杜平,”湘贵妃指着被丢在她跟前的宫女说道,“你不是想要新鲜的试验品吗,本宫给你送来了,你速度最好快点,再没有好的成品出来,你我都要兜着走!”
“这种事本就急不得。”杜平不急不躁,不被贵妃娘娘的严词厉语影响,应付一句,就蹲下身,抓住宫女的胳膊,将卷缩着的她微微拉开,上下打量了几眼,好比在挑一块猪肉,“质量一般般,今天不是已经送来一个了吗,我觉得他就很好!”
还不允许他碰,啧!
秦湘冷哼着昂起下巴:“那可是本宫的猎物!”她要亲自来!
“好,我明白了。”杜平很好说话的不与这个女人争,毕竟他很多事情都要靠着她贵妃的头衔才能办到。
他起身,抓着宫女的手却没有松开,在宫女微弱的挣扎下拖着她往里走,湘贵妃拖着长长的裙摆跟在其后,越过一间间的铁牢,走进最里头,那里有另一道石门,石门里是另一间密室。
如果说那一间间铁牢给人恐怖之感,那么不过两三间铁牢大小的密室,就格外的阴森,一进去,就觉得凉飕飕、阴冷冷的。
虽然心里害怕,宫女还是本能地看了眼这间密室。
两边的墙上各自放着两排木架子,木架子上有许多小格子,小格子上放着好多瓶瓶罐罐,和一些工具,刀子管子之类的,有的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密室中间安放着五六张半人高、足够一个成年人平躺的石台,上台上有几条特质的锁链,如果是一个有见识的人在这,就会认出,那几条锁链都是由幽寒乌铁炼制的,幽寒乌铁产自至少千年的深潭里,其坚韧程度自不用说,它还有一项让所有学武之人头疼的功效,一旦被其锁住,就会造成经脉堵塞,真气无法运行,任你有再高深的武功也只能变成一个颇有蛮力的普通人,而幽寒乌铁的坚韧,可不是靠蛮力就能打破的!
除非,你在武学的造诣上达到天镜!
天地玄黄,是目前武学的一个大致评判标准,天境在往上就是圣境,一般被称为圣者,但如今,哪怕是大门派的掌门,他们的修为大多也在地镜中低之间,好的也就地镜高级乃至巅峰,能到达天境的,也就那些老祖宗。
可见,这些石台上的幽寒乌铁锁链所能造成的影响有多大,但物极必反,这东西越厉害就证明它越难得到,整个周汉,也没几个人能拿得出幽寒乌铁,这里却分布了五六个石台!
此时,石台上基本是空的,除了其中一个,躺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看身量比寻常这个年纪的要长些,手脚都被幽寒乌铁的锁链拷着。
他听闻声响转过头来,正好跟宫女的视线对上,那目光清澈,认真一看又觉得犹如会吸人的深渊,他宛若不知道自己身处一个多么可怕的处境,竟还能对她微微一笑,露出嘴角两边的小梨涡!
宫女愣怔,就这么会的功夫,她也被杜平抓起来按在了其中一个石台上,躺下去后她才注意到,靠近脑袋的地方,还多出了一个小小的四方平台,上面也放着各类工具,其中就有一把染血的刀子!
她恍惚有一种这地方是个屠宰场的错觉!
这感觉一上来,她的挣扎就激烈起来,可当她双手双脚连带着腰部上都拷上锁链后,她涌起了绝望!
秦湘将这宫女交到杜平手上就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关注,她走到海棠所在的石台跟前,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这块砧板上的鱼肉。
却发现,这个死到临头的少年非但没有一丝害怕,还侧着头兴致勃勃地看着杜平,此时的杜平,正在那四方小平台上摆弄着他的工具,眼里闪烁着兴奋和疯狂的光芒!
湘贵妃见此,原本的怒意化为讽笑,有意为之地说道:“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海棠总算把目光转到了她这边,眨了两下眼睛,长睫毛像扇子一样,如孩童般纯真,还带着求知欲。
湘贵妃轻笑一声,她是个美丽的女子,笑起来理应很好看,却跟这间密室一样,只给人阴森之感。
就在海棠的脑袋旁边,也有石台延伸出去的小小四方平台,她从上面拿了一把小刀出来,在自己和海棠眼前晃了两下:“他曾经是个兽医,最喜欢做的,不是救那些畜生,而是研究它们!”
见海棠还是懵懂无知地看着她,湘贵妃用手里的刀在他的手臂上比划着:“比如,将你的手砍下来,再给你安上一个鹰爪!”
回应她的,是宫女的惨叫声,因为杜平直接在她的手臂上切割了一块肉下来。
因为他要先研究清楚这个宫女的各项“指标”,研究她肉的纹理,研究她的血液,才好决定这个宫女接下来的“发展”方向!
“本宫可没杜平那么专业,”湘贵妃阴柔的声音再次拉回海棠的视线,“更没兴趣研究那些,本宫喜欢直接来,所以,你可要多多宽待了!”
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随之而来的,是湘贵妃将小刀竖直而握,对着海棠的胳膊切下……
“砰”的一声巨响,来自的密室的石门,太过突然的原因,把湘贵妃跟杜平都吓了一跳,湘贵妃的动作也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砰——”
又是一声,仿佛打在人的心头上般,不得安定,且在第二声后稍停几息,就“砰砰砰”地响了起来,震耳欲聋不说,心脏也跟着“突突突”地要跳出去般。 情丝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