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黎花很熟悉,曾经曾经,有人拿剑刺入她身体时,就是这种声音……
“棠棠?”
她看不见,只能接住海棠倒向自己的身体,抱住他背后的手触摸到了粘稠的液体,敏锐的鼻子,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她认得,这是棠棠身上的血的味道!
如果她能看得见,就会知道,一个大汉,将随手掰下来的笼子里的铁棒,插进了挡在黎花跟前的海棠的后背!
他将她抱得紧紧的,嘴角翘起,温和的声音仍在安抚着她:“花花醒了就好,花花,最厉害了……”
后面的话已然无声,他整个人都软倒在她身上,趴伏在她心脏上沉睡中的小虫子醒了过来,小小的爪子扎进了她的心脏,那种疼,让她心慌和恐惧,竟手脚发软,无法抱稳他的任由他压得自己跪坐在地上。
“棠棠……”她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以她为中心的地面上,无声无息地卷起了小小的飓风。
所有跑出笼子的大汉将他俩包围,有的拿着铁棒,有的拿着大石块,有的赤手空拳,全都朝他们落下。
她听着四周发生的这一切,一如很久很久以前……
发丝轻轻飘起,黎花微微低着头,像是不知道危险的来临,在那些武器即将碰到她时,从她身上猛地爆发出强大的气旋,再如爆破般迸发出去,将围着她的大汉们生生逼退了两三米。
她抬起头,眼遮白布,面却如魔神般狰狞:
“你们,都该死!”
将海棠放在地上,她缓缓站起身,反应最快的一个大汉重新冲了过来,一棒子砸了过来,黎花举臂,纤细的手臂扛住了那力道很猛的一棒,然后那手如蛇般顺势而上,抓住对方的手臂,将他生拽过来,在他快撞上自己前,另一只手直接插进了他的胸膛,捏住了他的心脏!
嘴角勾起残戾的笑,她手指用力,捏爆了那颗热的,还在跳动的心脏!
大汉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嘶吼,但被改造了的他还在奋力反击,按住了黎花的肩膀,要将她整条手臂都扯下来,黎花跳起来将他蹬出去,空中一个翻转,重新落在海棠身旁,手刀劈向攻击海棠的另一个大汉……
越来越多笼子的血人出来了,包括之前昏迷的,如今也都“醒”了过来,他们最可怕的地方,是哪怕重伤,也能因为脑部的“活跃”而继续行动,不怕死,疯狂地只知道进攻。
但黎花也是个疯子,因为精神毒药的影响,黎花的功力被压了大半,还得护住重伤的海棠,饶是这样,她拼着自己被撕咬下一块肉的代价,也要捏爆敢胆进犯海棠那人的心脏,掐断他们的脖子!
海棠撑起上身,看着黎花衣服上逐渐渲染出来的暗红色,看不见终究给她带来不少劣势,四周都是这些血人的吼声,很大的影响到她的判断,见黎花腿部被一个倒在地上的大汉抱住,并被他一口咬上去时,海棠的眸色变得更黑。
左手从右肩向背上伸,握住插在右肩下一点的铁棒,牙一咬,狠力将那根铁棒拔了出来!
鲜血喷溅,海棠强忍钻心的疼,将银针扎在身上几个穴位上,尽可能止住血,再昂起上身,将手里拔起来的铁棒朝黎花掷过去:“接着!”
没办法,其他掉落的铁棒离他太远,他要是出了黎花的保护圈去给她捡武器,只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而她自己又看不见,想来,也只有他身上这根最适用,因为上面还有他的血迹能让她来辨别!
黎花对海棠的声音最敏感,手一伸,就准确地握住铁棒,一个翻身,就将铁棒最尖锐的部位扎进了一位血人大汉的脖子里,力道大得将整个脖子横穿过去!
抽出来,直垂着往下,插进咬着她大腿的血人的颈部,再拔出来掷出去,打中一个人的头再飞回她的手里,一个后仰,刺进从背后扑来的大汉的胸口!
越来越浓厚的鲜血的味道,完全掩盖了迷香,也将黎花近日苦苦掩盖的嗜血发作个彻底,当一切动态都停止的时候,周围躺了一地的人,只有她浑身是血,像个魔神一样可怖可怕又可悲地站立在那,手里紧紧握着的那根铁棒,还在滴着血,跟地上的血洼汇合!
像是不知道痛一样,她屏息地继续等待着活物的出现,当海棠拉住她的手时,她一个反射,就是将铁棒尖锐的地方刺向他,几乎要扎进他眼睛里了,才堪堪止住!
她面容有几分僵硬,歪着头,呆了一会才沙哑地问:“棠棠?”
海棠将她拥入怀中,互相染着彼此的血,粗喘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间,让冷冰冰的她颤了下,反倒给她添了一丝丝人气。
“花花,”他气虚,却强撑着说道,“马上离开这里,要快!”
还处在狂化阶段,将铁棒握得死紧,理应无法听进任何人话语的黎花,竟真的丢掉了铁棒,反手抱住海棠,从满地的尸体中掠过,朝他们来时的路返跑回去。
重回那个泥坑里,海棠将分开的两扇石门上的石板互换回去,石门就重新合上,恢复成原本石壁的模样,再由黎花抱着他飞上泥坑,跑出假山的洞穴,外头,那个紫衣公公已经不在,黎花抱着海棠消无声息地回了琉璃宫!
也不管两人身上一身的泥和血,黎花将面色惨白如纸却还清醒着的海棠放在自己床上,语气难掩慌张地问:“东西在哪,你那些东西放在哪里?”
“左边,柜子右下角!”
按照他指的方向,黎花很快找到一个木盒,搬到床边打开,里面放着整套的银针,大小不一形状不甚相同的小刀,白色像是纱布一样的布料,和不同形状和大小的药瓶!
脱掉衣服,海棠翻身趴着:“最左边,比你拳头大上一点的矮胖瓶子。”
黎花朝木盒里摸去,以海棠的描述摸到那个瓶子,再按照他的说法倒在他的伤口上,这是专门清洗伤口的药。
前后清理了两三遍,黎花拔出海棠之前给自己扎的银针,拿出另外的针,用火消毒时,因为看不见,手也被火烫到,但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差不多后,就将针穿上了线。
“帮我把伤口缝上吧。”海棠除了气息不稳外,很是镇定地往下吩咐。
但刚刚完全听海棠指令的黎花,却停了下来:“不,我不行!”
“花花……”
“我看不见!”
“没关系,随便缝!”
黎花将那根细细的针攥进手心里,扎破了自己的手心:“你知道的,你明知道的,我……”一旦她给他缝合伤口,那针一下一下穿过他血肉时,她可能会无法控制自己那嗜血的冲动,到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海棠握住她的手,冷静地说道:“听着花花,现在只有你能帮我缝合伤口,这事不能让我们俩以外的任何人知道,而且动作要快,那地方被我们闯进去,随时会被幕后的人发现,随时会找到我们这来,你不行也得行!”
他放开她的手,埋下头,将后背整个暴露在她跟前:“左肩,下三寸……”
手被放开,黎花用另一只手捂住被放开的那只手的手背,她的体温天生偏低,练了特殊功法后更低几分,每次海棠和她靠得近时,她都能感受到海棠相比她要高得多的温度,可是刚刚,她几乎感受不到他的热度,那只手比她的还要冰凉!
他不能死!
她将掌心里的针挪到指尖,另一手去摸他的背,按照他的描述,很容易就找到他背上的伤,针穿过他的皮肉时,她心里一颤,身上的寒毛全都立了起来,那是一种兴奋!
沉沉地吸口气,她摸索着继续,抑制着自己越发亢奋的情绪。
但那很难,她的手开始颤抖,速度开始不受控地越来越快……
“花花,”大概因为疼痛,海棠的声调有些怪异,但他仍跟黎花谈笑着,“你后悔吗,上了我这条贼船,连命都跟我绑在一块,我要挂了,你得跟我一起挂!”
黎花努力凝神,保持清醒:“不上你这船,我那时候就死了!”
“那你怕吗,怕我现在就死了?”
“怕!”黎花向来坦言,“我要活着,我们,一起!”
海棠勾起嘴角,黎花注意力被转移,原本失控得开始加快的速度缓了下来,亢奋也减了许多,顺利地缝合好伤口,上药,缠上类似绷带的布条,又倒出药丸给他喂下。
她自己都松了口气:“好了,你快睡!”她摸到被子给他盖上。
“你先把自己身上的伤清理了,”海棠皱着眉看她都是血的一身,刚才自己情况危急,必须先处理自己,可不代表他忘了她也有伤,“我之前告诉过你怎么消毒,怎么处理伤口的,还要那药你也得吃一颗,也不知道那些人的唾液血液有没有毒,等我明天好一点再给你做个检查!”
那些血人不像是末世里的那种丧尸,应该是被控制了精神,发狂导致的,可他们身上的种种特征说明了情况不对,像是中了什么毒,还是要提防得好!
“闭嘴,”在海棠唠叨不停时,黎花准确地捏住他的嘴,“睡觉!”
海棠趴着,放在脑旁的手挠了下黎花,表示他知道了。
黎花放开他起身,直接脱掉全身的衣服,海棠赶紧闭上眼睛,同时在心里叹气,黎花根本丝毫不在意,随意披上干净的衣服走到外间:“来人!”
在外头守夜的宫女推门进来,屋里没有掌灯,宫女看不太清楚此时人的模样:“娘娘?”
“我要洗浴,准备热水!”
“是!”
用白布拧了热水,回到床边,黎花掀开被子,摸索着去把海棠还剩下的衣服,包括裤子,也包括沾了泥和血的床褥。
再摸着他的身体给他擦洗。
别看海棠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也修习不了什么内功,平时看着天真可爱很文弱的样,衣服脱了,倒很结实,肌肉均匀,身形修长,能够想见等他成长起来,有何等魅力。
“……”想着她看不见,海棠忍了,可当她避开伤口擦着擦着,擦到下面时,他无法忍了,“等等,那里不用!”
黎花不太明白:“你是这么给我洗的!”
“我,我没……不是,你先处理你的伤,我自己来!”她重伤不能动那段时间的事,能不能别拿在这会说?
黎花不听他废话,他趴着,所以握住他的侧腰就将他下身抬起一点,手伸了进去……
无力反抗的海棠整个人硬住,毛都差点飞起来,难以言说,难以描绘的感觉从某处冲击到大脑,凡事都游刃有余的他,在她终于擦好离开时,特别想“嘤嘤嘤”几句。
他的清白啊!!
趴在枕头上,无语凝噎!
黎花体会不到他的心情,觉得处理好他了,也不再重新铺床褥,直接换一条新被子给他盖上,再次赤果果地扒下自己的衣服,跨进浴桶里,然后连头都钻进水里,把自己从头到脚彻底地洗个干净。
她看不见自己身上到底哪脏哪有血,这个方法最省力!
洗好后,给自己知道的、感受得到的地方包扎伤口,完了后,又处理了两人的衣服和床褥被子,随便穿了件摸起来面料还不错的衣服,摸索着躺在了海棠身边。
此时海棠的呼吸已经均匀绵长,想来是睡着了。
能撑到现在,也亏了他精神力异于常人!
黎花躺得笔直,虽然一张床上,但跟海棠泾渭分明,可半夜,她感觉到他在发抖,之前海棠说过,他有可能会发烧。
她翻身,侧躺着面对他,想了下,伸出手抱住他,觉得距离有点远,她挪了过去,贴着他抱。
两年前,她发烧做噩梦时,他就是这么抱着她,他那会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子,却把她抱怀里哄,她当时觉得很奇怪,她做噩梦就做恶梦,跟抱着她有什么关系,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抱过她,她不知道抱人的意义是什么。
但被抱着的时候,她会觉得没那么冷,所以她现在也抱住他,想他能好一点。
搭在他身上的手暗暗给他输送内力,像一条慢慢流淌的小溪滋润着他,一直维持到天亮。
“娘娘?”
宫女焦急慌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黎花眉头一动,海棠跟着睁开了眼睛,两人眼前的世界都是黑暗的!
黎花是眼睛上本就蒙着白绫,海棠则觉得整张脸都被什么给堵着,还有点呼吸不畅!
他微微往后一扬,眼睛就瞪圆了……大、大凶之兆!
他难道就被这么捂在她胸前睡了一晚上?
他不禁又看过去,她昨晚洗完后随意套了件衣服,如今衣襟半开,酥胸半露……不行了!
黎花低下头来凑近海棠,俏挺的鼻子耸动嗅着:“你伤口裂开了?”她怎么又闻到血腥味了?
“没有!”海棠一把捂住她凑过来的口鼻,然后赶紧找了块布擦鼻血,“咳,大概伤口有点发炎,没事。”发炎发到上火,也是很正常的!
虽然他的灵魂是个成熟的,无奈于这具身体还是个处于青春期的躁动小男生,想想还是挺丢人的!
“娘娘,娘娘您起了吗?”
宫女声音越发急促,拍门时的动作也越发使力,恨不得马上推门进来。
被催得烦,黎花只好起身准备到外间去,不能让他人看到里间的情况,不然她恼的时候,向来喜欢一掌把门打碎了再说。
“等等,”海棠拉住她,将脸撇向另一边,“你把衣服给我穿好了再出去!”
黎花觉得麻烦,但棠棠的话她总要听的,把衣柜打开让海棠能够看到。
“右手边第二件,里衣在上面,对,那里……腰带在柜壁上,左边第三条……”
淡紫色的广袖流仙裙,让黎花看起来更加高贵,静静站在那里,仙气十足,没有表情的脸上特别禁欲!
披散着头发,黎花走到外间:“进来!”
宫女迫不及待地推门进来:“娘娘,不……”
所有急着汇报的话,在看到坐于高榻之上的容美人,都因傻愣而忘了说出口,宫女只觉得这位容美人,看着比那位贵妃娘娘还要高贵威严。
宫女再看,这位容美人还是那纤弱的模样,甚至连头发都没梳,刚刚果然是自己的错觉吗?
“什么事?”
冰冷质感的声音让宫女绿桃回过神,赶忙说道:“娘娘,湘贵妃来了,在偏殿等了好久,您快收拾收拾,出去拜见吧!”
贵妃比美人高了好几阶,说是拜见一点都不为过!
湘贵妃?谁?
“知道了。”黎花摆了下长袖,“先送热水和吃的进来!”
“啊?”热水可以理解,可吃的?贵妃都找上门来了,不先去见见,还想着吃?
黎花身子前倾:“还不去?”
不吃饱了怎么战斗,来者不善,她被封为美人的第二天,堂堂贵妃就一大早的亲自上门来,就算她没海棠的脑子活络,也知道绝对是来找茬的!
那无形透出的威压,让春绿不敢反驳,只得心揪揪地下去准备吃食。
将自己和海棠喂饱,黎花将梳子,装发饰的盒子都塞进侧靠着床头坐起的海棠手里,然后背对着他坐下,让他给自己梳头。
要是让她自己做主的话,她真宁愿就这么披头散发的!
海棠右肩右臂不太能动,左手倒还好,让花花帮忙抓着,还是能给她束发的,他也不会绑出什么发鬓,只会简单的,再给她别个配衣服的发簪,意思意思就过去了,随后又给她换了条紫色的绫取代她眼睛上脏了的白绫。
她乖乖地坐着任他在她头上折腾,那乖巧的模样,让海棠给她整好后,忍不住又用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们昨晚刚发现那地方,今天就有贵妃找上门来,不能说两者一定有关系,但还是要小心点好。”
黎花点了下头,想了想,她也伸手摸了把海棠的头,惹得海棠又是一笑:“好了,你快去吧,再让人家等下去,估计要直接闯到这来!”
说到底,能坐上贵妃位置的都不会是普通女人,至少素质高,要是来一个蛮横无理的直接闯进寝殿,那他和黎花相拥而眠的画面,可就有得瞧了!
不过他更担心的是,对方闯进来的第一时间,会先被黎花给拍死,他的花花地盘意识很强,不经她同意闯入她地盘者,都不会有好下场!
……
黎花听着带路宫女的气息走进主殿的偏厅,她一进去,就知道里头多了几个不属于琉璃宫的人,其中一位坐在殿厅的主位上,比起周围胆怯地不太敢呼吸的宫女太监,这人在气势上明显要强于他人,应该就是所谓的湘贵妃!
确实,一位穿着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头戴青鸾发冠的女子,长相艳丽,贵不可攀,坐于主位,在看见进来的黎花时,不屑地勾了下嘴角,但开口时,很不走心地扮起亲热,声音娇娇柔柔的:“妹妹来了?妹妹可真能睡,这日头都快过半了,不愧是皇上宠爱的,像我们,早早地就得起来去给皇后、太后请安呢!”
这些话里暗讽的意味很明显,不过对黎花没有任何影响,她在湘贵妃跟前一丈左右停下,径自地问:“你,有事?”
秦湘:“……”
这是她进宫以来,第一次有人敢以这种态度对她的,她出身秦国公府,是当今太后的娘家,哪怕是皇后,对她也得礼让三分!
眼里毫不掩饰地迸发着冷光,嘴上却对黎花笑着说道:“这不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来看看妹妹嘛!”
她转而扫向琉璃宫的太监宫女,娇柔的声音说着吓人的话:“太后可是说了,要好好照顾容美人,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否则,杖刑伺候!”
“是,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容美人的!”琉璃宫的太监宫女立马跪了下去,诚惶诚恐地应着。
黎花不为所动地站在那里,就好像湘贵妃说的容美人不是她一般。
湘贵妃见此,冷然一笑,随后故意四处看看,不解地问:“本宫听说,妹妹有个义弟,重情重义,特意进宫做了阉人,只为陪伴在姐姐身边,这会,怎么没看到他呢?”
黎花手指抽动了一下,她知道在这里不是可以任性的地方,她不能一巴掌拍死这个要找茬的贵妃,只得转动不常用的脑子去周旋,面无表情地说道:“做事去了。”
“做什么事?主子就在这里,他不在身边伺候,还要去做什么事?”湘贵妃似乎对其很不满,转头对黎花身旁的宫女下令,“去把他找来,听说他都没进隅奴房就被送到容美人身边,定然很多规矩都不懂,趁本宫今儿在这,正好让本宫身边的段公公给他好好讲讲,本宫也能指点几句!”
随即抬头笑看黎花:“身边奴才用的好,妹妹以后在宫里才能过得顺心点,这事可不得马虎!”
春绿赶紧应是,她记得昨晚容美人要就寝时是海棠公公守夜的,但后来……怎么好像没再看见他了?
正准备退下找人,刚弓着身子往后退时,容美人一个横身,挡住了她。
“妹妹这是何意?”
黎花站着不动:“我说,他去做事!”
“哦?妹妹是派他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连让人叫过来一下都不愿意?”湘贵妃给了春绿一个眼色,春绿就想绕开容美人出去,可容美人毕竟才是自己主子,她特意放轻了脚步和动作,希望容美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溜出去。
可理应看不见的容美人,好像长了一双无形的眼睛,春绿刚动,她也动了,就堵在春绿退去的方向。
她向来话少,也没有口才天赋,知道不应该让人看见此时棠棠的模样,但她除了坚定立场阻止外,要她跟湘贵妃来一场辩驳是不可能的。
她冷肃的面容,让春绿觉得身子犹如千斤重,不敢再背着主子去听从湘贵妃的命,只能颤栗地跪在那里。
湘贵妃面上也有点挂不住,在她看来,这个容美人根本不把她这个贵妃看在眼里!
坐直身子,湘贵妃声音冷厉几分:“本宫还真是好奇,很想知道,你弟弟小海子被派去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连让本宫见一下都不行?”
她对自己身后的彤姑姑说道:“去,给本宫把他找出来!”
“是!”
彤姑姑给身旁的太监一个眼色,那太监行了一礼就要出去,但同样被黎花拦了下来。
“容美人,”身为湘贵妃宫里的人,那太监面上假意恭敬,话语却十分不屑,“您身边的宫女您想怎么样都想,但奴才嘛,您可没资格阻止奴才主子吩咐奴才要去办的事!”
他说着,竟想就这么撞开挡在跟前的容美人!
这种事在宫里很常见,主子身份高贵,连带着身边的奴才,都比一些小主要得势,像这种事,这个太监以前可没少干,有他家贵妃娘娘在,是个美人又能奈他何?
“啪”的一声巨响,在偌大的偏殿里格外响亮,企图撞开黎花的太监,被早就手痒的她一巴掌扇到在地上,连湘贵妃都傻了,准备看笑话的笑容还僵在脸上。
除了刚进宫那几年,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种待遇的太监,无法忍受着伸着兰花指,指向了黎花的鼻子:“你,你竟敢……啊!”
嚣张过后,是凄厉的惨叫,太监趴在地上捂着毫无预兆被削断手指的手,痛得直嚎,因为速度太快,甚至都没有什么血溅出来!
“放肆!”湘贵妃终于回神,她也被黎花所散发的煞气吓到,但毕竟在这宫里,什么血腥的没见到,很快就反应过来,随之而来的就是嫉妒的愤怒,“容美人,在本宫面前残害本宫的人,你是想反了!”
黎花施施然地收回手,不理会湘贵妃的呵斥,而是对着惨叫的太监冷喝:“一个奴才对我指手画脚的,是想反了?”
“你!”湘贵妃气得胸口闷疼,再没有一开始假兮兮的亲热,华服长袖一扇,斜靠的身子坐直了,“去,把那个海棠给本宫压过来!”
不就是想保自己弟弟嘛,她倒要看看,这个容美人有多大的本事!
就在黎花暗暗蓄力想将这些不知死活,要往门口走的宫女太监一股脑全打回去时,海棠的声音,先一步出现在门口:“奴才就一个人,贵妃娘娘不比浪费这么多人来找。”
说着,他缓缓走了进来,穿着普通的太监服,神态、走路姿势都很自然,走到黎花身旁时,跪了下去:“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容美人交待了奴才一些事,来晚了,还望贵妃娘娘见谅!”
他白净的脸上透着几分天真和无知,有些嫣红的嘴唇还挂着浅浅的笑,似乎还不知道这宫里有多可怕一样,老老实实地模样。
“哦?”湘贵妃紧绷的背脊反倒松了下来,继续斜靠在身后的软垫上,高高在上中,透着妖娆和……阴邪,“那你倒说说,容美人都让你做了些什么?”
海棠不好意思地扰扰头:“也没什么,就是一点小事!”
“小事?”湘贵妃轻笑一声,然而下一秒,她就变了脸,狠厉地往扶手拍下,“既然是小事,也能让你耽搁这么久?明知道容美人行动不便,竟不在身边多帮衬着点,果然,野路子来的,连个规矩都不懂!”
她扫了眼趴伏在黎花脚下太监,阴诡一笑:“来人!”
两个侍卫听令冲了进来,等候指示,湘贵妃娇笑着道:“既然容妹妹帮本宫教训了不懂分寸的奴才,那本宫就承了妹妹的情,也帮你好好太调教调教你这不懂事的弟弟!”
“先打二十大板好了,以示惩戒!”娇柔的声音,无情地下了残酷的刑罚,一个半大的不会武的孩子,那时候宫廷里的二十大板,可是会要了人命的!
海棠很形象地露出慌色,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被罚,稍显稚嫩的脸上茫然又害怕,连求饶都忘了,活脱脱一个没见过世面,没经历过人心黑暗的小少年郎!
两个侍卫上前要来将海棠拖出去,刚一靠近,黎花就一把扯下自己的腰带,“啪啪”两声,两个侍卫被打得倒退摔跌在地上。
“不愧是容将军的女儿,身手不错。”有了之前太监的例子,对黎花现在的作为湘贵妃并不意外,她接过宫女递给她的美人扇,从容地轻轻摇着,“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侍卫,皇宫里有的是,你伤了这两个,本宫还能叫其他人,但你嘛,要是再动手,信不信,整个容家,可能都要因为你而背上谋逆的罪名!”
她可不是随便吓唬人的,一个美人在贵妃面前动手伤人,再打伤众多侍卫的话,理亏的肯定是容美人!
想到吵死人的“哥哥”容毅,不懂得怎么表达自己的“父亲”容沉,黎花攥紧了手里的腰带,又有新的侍卫进殿,朝着海棠走来,黎花面容冷硬,却没有再次挥动手中腰带的意思,似乎是被湘贵妃威胁到了,选择妥协。
听着其中一个侍卫已经抓住海棠的右肩,她在另一个侍卫按上海棠左肩的时候喊道:“等下!”
那侍卫莫名一惧,竟真的停了下来。
湘贵妃美人扇不停,语调略显不耐地拉长:“又怎么了?”
黎花走到海棠身边,两个侍卫自动地往后退去,她扔掉了手中的腰带:“我吩咐他办的事,你说这是错的,我来受罚!”
黎花相对简洁的话语,让湘贵妃胸口憋疼,这话听起来,怎么好像在说“容美人吩咐奴才做点事就是错的”,她越发觉得容美人不简单,竟然暗扣文字来陷害她。
不过那又怎么样,在绝对权威下,这点小心机根本不够看,湘贵妃摇着扇子冷笑,假意恩赐地说道:“妹妹还真是重情义,既然是妹妹的要求,本宫哪有不成全的道理。”
她稍稍加大音量宣布:“容美人想要为自己弟弟抗下罪过,那这二十大板就由容美人来承担!”
动动手指,她示意身后的一个武婢顶替侍卫来执行,她再无法无天,也断没有让男子来对皇上的女人刑罚。
整个殿里没有人有异议,美人跟贵妃的等级相差太大,一个贵妃是可以处置一个犯错的美人的,虽然所谓的错,不过是湘贵妃随意安上去的,但那又怎么样,哪怕这个容美人刚得了皇上的宠爱,在这宫里,最大的是太后,而湘贵妃是太后的外甥女!
海棠似乎是被吓傻了,跪坐在那里,低着头瑟缩着,黎花则挺直着身板,控制着自己不要因为那武婢的近身而发动攻击。
武婢拿起木杖,第一下就是朝黎花的膝盖弯打去,要让黎花跪下。
“嘭”的那声响,让低着头的海棠眼里闪过银色的寒芒。
然,黎花仍坚挺地站着,在她看来,杖刑已经开始,无论是打背还是打腿,她生生受着就是,完全没去想,人家只是要她跪下,接连三下都打在她腿弯,她的腿却连弯一下都不曾。
武婢有些惊诧,但更多的是不屑,她倒想看看这个惹贵妃不快的容美人能够坚持多少!
于是,她重新握紧木杖,准备加大马力,最好一举让容美人跪下之下,殿外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皇上驾到!”
悠闲的湘贵妃顿住,然后坐直了身子,眉头不愉地皱了起来。
武婢手一颤,挥下的木杖本能地跟着停下,等她反应过来想打下去时,殿门已经被打开,穿着明黄色绣着五爪金龙服饰的皇上,威势秉然地一众跪下的太监宫女中,跨步进来!
他环视一圈,口气不满地质问:“怎么回事?”
早已站起身的湘贵妃扭着纤细的腰肢上前弯膝行礼,娇滴滴的声音正要为自己说点“公道话”,岂料,刚刚傻掉的海棠这个时候回过神,一把抱住黎花的腿,惶恐地凄嚎:“皇上,请你让贵妃娘娘饶了姐姐吧,都是奴才的错,要罚也罚奴才好了,皇上!”
周席鸿一双鹰目眯了起来,不带感情地瞪视着湘贵妃:“你对容美人下手了?”
湘贵妃半弯的膝径自立了起来:“皇上,是容美人她……”
“好了,”周席鸿根本不想听她的解释,冷眉以对,“以后没什么事,爱妃还是别随意踏入琉璃宫的好!”
这明显不想听她辩解,甚至完全偏袒容美人的话,让秦湘精致妆容的脸上有片刻的扭曲,但她再怎么骄纵任性,也不是完全无脑的女人,皇上毕竟是皇上,她还不至于当着他的面去抗议争论什么。
挂着难看的笑容,秦湘暗暗喘着气说道:“皇上,还真是喜爱容美人呢,那臣妾,就不打扰皇上的美事了!”
她随意地行了跪安礼,领着一群嬷嬷宫女太监,气呼呼地离开了琉璃宫,颇有点雷声大雨点小之感。
但她经过海棠身旁时,斜眼睨了他,眸底暗藏着诡谲!
精神力庞大的海棠,刹那间都觉得背上一寒——只有双手沾满血腥的人,才能给他这种感觉,湘贵妃,绝不是她表面看着的,只是一个会仗势欺人的贵妃那么简单!
在春绿等宫女太监的眼睛下,周席鸿亲自走到黎花跟前,紧张地慰问:“有没有哪里伤到?”随后又怒斥着跪在旁边的春绿等人,“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连自己的主子都保护不了,朕要你们何用!”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还不快去请太医!”
“是,是!”
有人去请太医,其他的也都被赶了出去,包括断了指的太监更是直接被丢了出去,偏殿里照例只剩下黎花、海棠和皇上三人。
周席鸿高高在上地看向坐在地上的海棠:“你们怎么回事,这就跟湘贵妃杠上?”
他知道秦湘,是有点被宠坏,可她不是笨蛋,手底下多的是嫔妃供她驱使,没必要亲自对付一个刚被封为美人没两天的女人,宫里多的是受宠后再被冷落终身的,黎花目前对秦湘根本够不上威胁。
显然,她今儿,定是别有目的! 情丝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