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君莫没听出男人语气中的微末敌意，她如实道，“谁都有那么一两个重要的人。”

　　风迴于她，是挚友，是师徒，是兄长，十年的感情，怎么可能不重要。

　　想到这里，君莫抬头看他，像是想从楚晏眼中看出什么，“林姑娘于你而言，不也是很重要的人吗。”

　　楚晏对此却只冷哼一声，视线落在她伤残的腿上，“你一个人这样走不出去，我带着这样的你也得死，”他看向她的脸有些轻痞的笑意，“还是说君将军是想同我一起做一对黄泉鸳鸯？”

　　君莫一下无话可说，凭她现在的伤势，确实没办法离开。

　　她还想要说什么，楚晏已经将她放到泉边的一处石头上，道了一句，“你先脱下衣裳将身子擦拭干净，我去寻些草药过来。”

　　便起身离开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妥协，看着楚晏离开的背影时心底还是隐下微涩落寞。

　　这样寒冷的冬天，而且还是在狼山这样的地方，能有天然的温泉驱寒那是再好不过。

　　君莫低头看着水中倒映出的模样，指尖不自觉的就抚上了脸颊那道疤痕上。

　　其实依她现在浑身脏乱都是血迹的模样，那道疤并不怎么明显。

　　她喜欢长得好看的，楚晏该是也喜欢长得好看的，这次回去之后还是让霍云祁想法子将这道疤去了才好。

　　就这样想着，直到周身隐隐传出的疼痛消了些，恢复了力气，君莫才将腿上的绷带卸下，起身朝泉水中走去。

　　楚晏手中拿着药草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身上那件破烂的盔甲甚至都没褪去。

　　眸色蓦地沉下，他大步走过去，“君莫，你在做什么！”

　　他一把将她从泉边拉了回来，但不知是太用力还是什么，一低头就看到她疼得咬牙脸色苍白的模样，欲斥声又咽了下去，脸色依旧难看，“你不知道你身上有伤不能碰水？！”

　　楚晏那一下确实用力，扯到的不止她腿上，还有身上的伤。

　　但君莫还是笑了笑，有些莫名，“不是你说的要将身子清洗一番方便上药？”

　　在经过与卫国的大战之后，她就上了狼山遭到攻击，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哪一处不是伤不是血，她也想好好清洗一下。

　　楚晏被她这幅明明疼得要死但还是强忍笑出声的模样气到，抱起她重新找了块离泉水近的石头将她放下。

　　蹲身就去查看她腿上的伤口。

　　饶是之前就替她包扎过，但此时那尚未愈合的伤口又裂了开，此时血肉模糊的一片。

　　指尖刚一碰上，头顶就传出她倒吸凉气的声音，一股闷火终于涌上心头，“忍什么？痛不知道叫出来哭出来？”

　　好半天，君莫才从疼痛中缓过神来，豆大的冷汗从她额头渗出，她盯着他蕴含怒意的脸，牵出笑意，“喊痛的话，你会心疼吗？”

　　楚晏明显没有心思同她开玩笑，语气也跟着沉下，“你痛只是为了给别人心疼的？”

　　君莫搭在石头上的骨节用力，像是已此来缓解腿上的疼痛，她却说，“楚晏，哭是懦弱，这在战场上只会降低我军士气，让敌军得逞，”她的声音轻轻巧巧，除了些虚弱甚至听不出别的异样，“这是敌人所希望的。”

　　她微垂着眸，看着自己因为受伤难看得紧的腿，似不在意的道，“况且没人心疼的哭，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可怜。”

　　楚晏手指就这么僵住。

　　他的薄唇一点点抿起，就这样一句话，仿佛有什么东西将从心底最深的地方呼之欲出。

　　像是花了极大的力气，他才将怒气压下，“君莫，不想让自己可怜就不要受这么重的伤。”

　　说完，他才从身上撕下一块碎布，沾了水，缄默不语的替君莫将伤口处理干净，又拿了找到的药草一点点的敷上去。

　　从头到尾都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手上的动作下意识的轻柔了许多。

　　君莫就这样看着他，似乎很喜欢他这样生气又极认真的眉眼，哪怕他不说，但是那模样像是真的在心疼她。

　　直到腿上的伤口重新处理好，她才缓缓抬手想要将身上的伤也一道处理了。

　　楚晏已经背过了身去。

　　君莫想，自己看男人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楚晏很君子。

　　褪去残破的盔甲，她的手刚碰上衣带，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底闪过一丝狡黠。

　　她歪着脑袋笑眯眯的朝楚晏的背影道，“我的手也伤得不轻，这会儿好像动不了了。”

　　其实她也不过是想调戏调戏他，她甚至还在脑中想象了一下楚晏羞羞答答红着脸拒绝的样子。

　　但君莫没想到，在听到这句话后的楚晏真的转身朝她走了过来。

　　君莫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连多余废话都没有的替她宽衣，喉尖溢出了愉悦的笑声，“你怎么一点也不矜持？”

　　楚晏扫了她一眼，“你个女儿家都不矜持，我需要矜持？”

　　好像很有道理。

　　君莫就这样静静的看他替她处理伤口的侧脸，突然道，“你对林姑娘，也是这样的？” 燕归处，莫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