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正坐在床沿,手刚碰上脸上那道从眉角延至脸颊的疤痕,闻言指尖微颤,“什么意思?”
“刺客来袭那日,”风迴看着她,“书房失火,里面所有东西都被烧没了。”
那些军事图是他们这次与卫军交手的关键,如果没了他们这次的胜算将会大打折扣。
更别说君莫现在的伤势根本不适合上战场。
思绪有过片刻空白,这次,是她大意了。
君莫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起身来到梳妆台前,异常平静的道,“那些军事图我都记在脑子里,这次作战我比你熟悉。”
风迴还想要说什么,君莫突然哑着嗓子道,“林姑娘应该已经没事了,阿迴,把人送出云都吧。”
风迴皱眉,“楚晏那里……”
是啊,楚晏当初愿意留下,愿意同她成亲,都是为了林烟霏。
现在她把人送走,他定是不饶她。
君莫看着铜镜中映出的模样,嗓音透着一股少见的疲惫,她说,“阿迴,我不想再欠他什么了。”
她还能怎么样呢?那天他看她的眼神,那天他那么着急的模样,好似林烟霏要是死了,他也就跟着她去了的决绝。
她到底,是忍不下这个心的。
就如她一开始是想要征服他,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爱一个人,靠的不是征服,而是走进他心里。
她从来没有走进过楚晏心里。
风迴走在她面前蹲下,见她的手还停在脸上那道疤上,语气都是难掩的心疼,“你不用担心,云祁已经调制好了药,只需要一些时日你脸上的疤便可褪去。”
依旧是那狐媚的脸蛋,就算是添了道疤,也掩不住她生来好看的模样。
“不用了,就这样吧,”君莫指尖停在脸上微凸起的疤痕上,像是要记住这样一道伤,“这样上战场我也不用再易容了,这道疤,很适合。”
顿了顿,又道,“权当,做个教训。”
就像她身上那些伤,总得留在身上才知道痛过,下次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三日后,天上灰蒙蒙一片,下着针细般的毛雨。
君莫已经换好了盔甲,立于城门前,手里握着她那柄红缨枪。
同风迴交代完琐事,兴宁将她的马儿牵过来。
“君莫!”
人未上马,一道厉喝突然叫住她。
君莫回头,果然看到那一身风尘赶来的楚晏,刚挑起眉,人已经来到她面前,字句里满是质问,“你把霏儿怎么样了?”
君莫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楚晏,你来找我,好像每次都是因为林姑娘。”
她重伤昏迷半月,他日日守在的是林烟霏床边,她醒来后的第三日,他是来质问她把林烟霏怎么样了。
“也是,我也不该奢望你嘴里能说出点担心我的话。”她自嘲的摇了摇头,抬手抓住缰绳,翻身上马,才淡声的道,“人我昨日已经差人送出了云都,现在大概已经出城了。”
“至于你……”君莫垂眸看向他,缓缓的开口,“楚晏,你走吧。”
楚晏听到这句话的脸上立即闪过一丝愕然。
他薄唇一点点抿起,所有要说的话仿佛都在这一刻不知如何开口。
然后他看到戎装战马上的女子不紧不慢的将长枪背到身后,长发束起下的容颜被雨染湿,清冷的声音夹杂着风声在耳边缓缓响起,“我君莫就算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但也不会真蠢到把自己的命送上去。”
她在马背上睨着他,“我要活命,所以楚晏,我厌倦你了。”
城门在这个时候缓缓打开,掀起一阵寒风,将她这句话显得越加云淡风轻,半点没有之前强迫他的执拗。
再这样下去,指不定她真会死在那窝囊的爱情里。
她也不想再看到他恨她的模样了,那感觉真是……比死还难受。
君莫以为,至少在这个时候楚晏会表现得稍微高兴点,他在她面前从来没有开心过。
可是没有,就连对她最疏离的冷嘲热讽都没有。
楚晏就那样抬眸盯着她,雨水落到眼里也未眨半分。
空气突然静得只有细雨落到地上的声音,只有距离近些的兴宁看到,在听到这句话后,隔着雨幕下男子身侧缓缓紧握的双手。
他上前将手里的东西递到楚晏面前,小声的道,“这是将军给公子的。”
楚晏这才侧眸看过去,是一件白色的绒毛披风。
“算是这些日子你做我面首的小礼物。”见他没接,君莫淡笑着的神情又噙出一抹冷傲,“免得回头有人诟病,说做我君莫的男人到最后什么也捞不到。”
末了,她似又担心他嫌弃廉价,面不改色的补充了一句,“上好的狼皮,有钱也买不到。”
她当初险些丢了半条命才拿回的狼皮,既然狼毫做不成,那也不能就这样白费了。
远处,号角声响起,君莫收回了视线,双目遥望着远方,云国大旗高立,在雨中被风刮得猎猎作响。
是了,她是将士,她是云国的将军。
将士的天职就是保家卫国,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错了,楚晏恨她,她也觉得理所当然。
他们之间,错的只是立场。
她是云国的将军,楚晏是梁国的人,立场不同,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
她也是时候从这段感情中脱身而出了。 燕归处,莫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