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殿。
芳儿扯着云飞的衣襟凶悍地问:“昨夜为什么将我打晕?”
“怎么说都说不停,自然要将你打晕了,对不对阿蛮?”云飞心情好,嬉皮笑脸的看阿蛮,全然不惧苏寒冷厉的眼神,竟如此亲昵的叫阿蛮的名字。
阿蛮扬起拳头,对他做了个警告的动作,云飞睨了阿蝶衣一眼,勾着唇问芳儿:“小祖宗,你在萧云面前,怎么跟个小绵羊似的?”
“关你屁事!”芳儿咬碎了一口银牙,她还有东西在萧云手里,不管如何,她都要将那东西拿回来,要不然可就惨了。
“芳儿!”苏寒沉眉,淡淡的警告妹妹,不许她口出讳言。
芳儿一跺脚,迁怒云飞,指着他骂:“你适才说我死到临头尤不自知,萧云是谁的人?”
敢情记得呀!
云飞抠脑门,默默的闪到阿蝶衣身后,并躲在她身后指了指苏寒,打算怂到底。
“我就要你说,没想到你长得一副面首的相貌,连作为都与面首一般,躲在女人身后算怎么回事?”芳儿一生气,便嗖嗖嗖的放毒箭。
云飞气得指着芳儿怒骂:“没大没小,哥哥也不知道叫一声,再说了你见过像你云飞哥哥这般帅气英俊,拿得起大刀,砍得死敌人的面首么,你见过么?”
云飞扯着阿蝶衣的衣袖问。
阿蝶衣淡淡退至一旁,云飞便全然落入芳儿的视线之中,芳儿举起拳头便砸了过去,云飞被阿蝶衣这坏透了的举动吓得忘了躲避,被芳儿一拳砸在眼窝上,疼得泪花花都冒出来了。
“最毒妇人心!”云飞捧着眼睛,咬着牙,话却是对着阿蝶衣说的。
阿蝶衣淡然一笑,敛袖屈膝,当成赞美之词!
苏寒幸灾乐祸的勾唇,而后对阿蛮说:“如何,累不累,我陪你去休息!”
“我要我阿姐陪!”阿蛮勾着阿蝶衣与芳儿的手,便往寝宫走去。
三个女人一走,苏寒便冷下脸来问:“芳儿与萧云是怎么回事?”
“陛下,我发现萧云对芳儿有不一般的感情……”云飞将他在御花园所见全部托盘而出,三个女人不在场,他的神情就变得十分严肃,全然没有纨绔子弟的样子。
苏寒沉吟片刻才开口:“看好他,若有异动,诛之!”
“早就让人看好了,陛下,苗疆之事……”
云飞的话没说完,便被苏寒一个冷冷的眼神制止:“走,去御书房说!”
言落,便与云飞一前一后去了御书房。
长信殿寝殿。
阿蛮斜靠在榻上,与阿蝶衣和芳儿聊天,却见芳儿坐立难安,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阿蛮与阿蝶衣互看一眼,而后开口问:“芳儿,你怎么了?”
“没……没事!”芳儿在神游,听见阿蛮的话,吓得手一抖,说话都说不连贯。
“你确定?”阿蛮岂是好糊弄的?
哎呀!
芳儿跺脚,绞着手绢,喏喏的说:“馨妃嫂嫂,我的人皮面具被萧云顺走了!”
什么?
阿蛮吓得揭开被子,却被阿蝶衣一把摁住,阿蛮深呼吸一口,而后问:“你藏在哪里的,就被他顺走了?”
“怀……怀里!”说罢,芳儿的脸便一片绯色。
呃!
阿蛮无语凝噎,好半响才幽幽开口:“你是说你藏在怀里的东西,被萧云顺走了,而你全然不知?”
芳儿点头,这个哑巴亏吃得,真是挺憋屈的!
完了完了!
阿蛮摇着头说:“那萧云平日里看上去挺冷漠沉稳的人,怎么会做出这般……下作的事?”
“他哪里沉稳了,从小到大,他哪时候见我不都在欺负我,那个混蛋,明明就是个人渣!”芳儿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子越姐姐日后若是嫁给萧云,一定不会幸福。
呃!
“他……还摸过你很多次?”不知为什么,阿蛮竟有种八卦魂在燃烧的错觉。
听到阿蛮的话,芳儿便怒了,她气得手指都在颤抖,指着阿蛮说:“馨妃嫂嫂,你是不是没带脑子出门,那不叫摸,不叫!”
呃!
芳儿忽然的激动,让阿蛮与阿蝶衣互看一眼,两人皆是哭笑不得。
“这位姐姐……”阿蛮对芳儿招手说:“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讨论萧云到底有没有摸你,而是该去找他将东西拿回来,萧云已经坐实了是皇后那边的人,若是……”
阿蛮的话没说完,芳儿便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阿蝶衣与阿蛮忧心忡忡的互看一眼,而后淡声问:“她能将东西要回来么?”
“最大不了的,就是皇后得知我们作弄她,将我们赶出皇宫而已!”阿蛮勾唇笑,可心里却有些苦,其实她是舍不得离开苏寒的。
“你想的太简单,苏寒这么爱你,他不可能让你离开皇宫。”阿蝶衣看着阿蛮,眼里有淡淡的笑意。
其实她觉得,阿蛮在这里,比在苗王城安全,苗王城太多人虎视眈眈的看着阿蛮,这对阿蛮而言,并非是一件好事。
可在这里,这里除了皇后,这宫里最有权势的其他几个人对阿蛮都好,她生活在这里,一定比在苗王城开心。
“我感觉,樊楚还有一场更大的风波正在酝酿,很快就要爆发出来!”阿蛮喃喃自语道。
阿蝶衣拍了拍阿蛮的手以示安慰,两人皆是沉默。
再说芳儿,跑了大老远,才在凤禧宫门前堵住萧云,她一把抓着萧云的衣领,拉着萧云便往僻静处走去。
禁军之中传来窃窃的笑声,大家都等着看着小祖宗又要找他们的大统领作甚?
不过这次,芳儿将萧云拉到这头的掖庭,才一把将萧云推在墙上,用自己娇小的身体堵着他,厉声问:“你将东西交给莫明珠了么?”
“交了!”萧云回答得云淡风轻。
啪!
芳儿想都没想,一耳光便打在萧云脸上,两人俱是一震!
萧云危险的眯起双眸,冷冷的看着芳儿说:“我说过,你最好别与我动手?”
“你将面具交给莫明珠,我为什么不能打你,本宫打你都是轻的!”芳儿叉着腰,一脸无所畏惧的表情。
萧云握着芳儿的手腕子,将她拉到怀里,轻轻旋转,芳儿便被他困在怀里,萧云如鹰一般犀利的眸子盯着芳儿,咬牙切齿地说:“就为这,你便要打我?”
“你走开,你敢对本宫不敬,本宫会告诉皇帝哥哥与母后,让他们治你不敬之罪!”芳儿推搡着,可萧云却一动不动,继续用鹰眸盯着芳儿。
“好,今日是在皇宫,我暂且不动,东西还给你,张晓芳,你最好这辈子都别出宫,出宫之后,你就不是什么芳毓公主,你只是张家小姐,是我的小姨子!”
萧云说罢,便将人皮面具重重的放在芳儿的手里,而后漠然转身离去。
看着萧云孤寂的背影,芳儿怅然若失!
长信殿。
阿蛮午休睡了一个时辰后,金锁便过来传话:“馨妃娘娘,太后娘娘宣您去慈宁宫见驾!”
“好,这就来!”阿蛮起身后,文嬷嬷便给她梳洗打扮,没一会儿,便是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站在金锁面前。
阿蛮不便让阿蝶衣与她一同在宫里行走,便只带着文嬷嬷与金锁一同去慈宁宫。
却没想到,会在慈宁宫门口遇见她!
圣女阿蕾!
在苗疆,阿蕾是圣女,阿蛮见到她须得行礼,可如今这是在樊楚宫中,阿蛮是贵妃,品阶比阿蕾高了三阶,阿蕾见了她,是要行跪礼的。
然而,阿蕾并未行礼,她只是淡淡的看着阿蛮笑。
这一刻,阿蛮有种被人扒光衣服耻笑的感觉,当日在苗疆,她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并不认识,也不曾得见什么汉人男子,可如今,她摇身一变,竟变成了苏寒的贵妃。
“阿蛮,想不到,你竟真的在圣山之中便与汉人有染!”虽是指责的话,可阿蕾却说得十分淡然,温柔得像是在与老朋友打招呼。
阿蛮勾了勾眼前乱飞的碎发,淡声说:“圣女此言有误,我是来到樊楚之后,才遇见陛下的,我救过陛下与太后娘娘性命,是以才有机会进宫。”
这个时候,自然打死也不能承认的!
阿蕾淡然一笑,并未深究。
“馨妃娘娘这是要去给太后请安么?”再次开口,阿蕾已经用了汉语。
阿蛮怔忡了片刻,淡声说:“太后娘娘召见而已,潘妃这是……”
“原本想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可太后娘娘却将臣妾拒之门外,由此可见,还是馨妃娘娘面子大一些!”
阿蕾说罢,便对随从说:“我们走吧!”
她以上位者的姿态从阿蛮面前走过,阿蛮自是不会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只是阿蕾的态度,让她隐隐觉得有些怪异。
“娘娘,走吧,太后娘娘等急了!”金锁扶了阿蛮一把,阿蛮这才回神,笑着与金锁一同走进慈宁宫。
“参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虽然太后免了阿蛮的跪礼,可阿蛮却从不曾真的忘记自己的身份。
见到阿蛮,太后淡然一笑,抬手说:“不必拘礼,起来与哀家说话!”
“太后娘娘叫臣妾来,可是……”
“嗯,林大人已经答应给莹莹开棺验尸,京兆府尹有一个仵作,验尸经验十分丰富,哀家打算让他参与进去,你还有可推荐之人么?”从信嬷嬷口中,太后已经知道阿蛮身后还有角良大人。
阿蛮淡然一笑,点了点头说:“自然是有的,就是不知太后能否应允?”
“你说来与哀家听听,若真是个人才,哀家自然应允!”太后不动声色的笑着说。
“自然就是臣妾,臣妾出生在苗蛊世家,对毒物毒药也略有研究,虽然未必能帮上忙,可是去看看,总归是好的!”阿蛮笑着毛遂自荐。
这……
太后与信嬷嬷互看一眼,信嬷嬷柔声说:“馨妃娘娘肚子里面怀着龙嗣,岂能轻易去那等污秽之地?”
“人人都道林姐姐是个多么善良温柔的好人,林姐姐既是好人,她的长眠之地,便不是什么污秽之地,臣妾要替林姐姐报仇,林姐姐自然也能懂臣妾的用心,自然会保佑我与孩子平平安安!”
“好,好,好!”太后颤抖着唇,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这阿蛮虽是一个小小的苗人女子,却屡次让她感动,这样一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太后便暗自发誓,定要护她周全。
翌日。
阿蛮与苏寒,在云飞与化妆成宫女的阿蝶衣的陪同下,悄然离开皇城。
他们离去之后,守城的禁军中,有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看了一眼四周,而后捂着肚子对同伴说:“哎呀,我闹肚子,我要去出恭,你看着点!”
那人说罢,便将长矛丢给同伴,捂着肚子穿过长长的永巷,朝着凤禧宫跑去。
那人走到拐角处,却忽然后退了几步,紧接着,便有一双穿着黑皂靴的脚露出来,再跟着,便是一个穿着黑色衣袍的男子,他身量高大,但是却以黑巾蒙面,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样子。
但那男子无疑是熟悉黑衣人的,他惊恐的张大眼睛,指着黑衣人说:“你……”
可是他还未曾来得及说完,便被男子一把搂住脖子,轻轻一拧,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的脖子便断掉。
那人连叫的机会都没有,便软软的倒在地上!
杀了人后,黑衣人十分淡定的蹲下身来,试探了一下那人脉搏,确认那人没了呼吸之后,才转身离去。
城南,林家祖坟地。
林允中与那仵作常青峰已然恭候多时,整个林家墓园,都被林家的忠勇之士围得水泄不通,外界的人,谁也不能看见墓园里发生的一切。
按理说,林莹莹是苏寒的正妻,理当葬在皇家墓园之中,可是当时情况混乱,太后私自做主,便将林莹莹葬在林家祖坟来了。
当时太后不知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情,可是她的一次举动,却给现在他们开棺带来不少便利,若是林莹莹葬在皇家墓园,只怕他们还没行动,便已经人尽皆知。
林允中手扶在林莹莹的墓碑上,神色之间有藏不住的痛苦,这或许就是作为一个父亲的无奈,尽管他是如此不愿打扰女儿长眠,可是为了给她昭雪,他又无能为力。
苏寒带着阿蛮走上前来,深深的给林允中鞠躬:“岳父大人,是小婿无能!”
“不不不,陛下折煞老臣了!”林允中将苏寒扶起来,并还礼道:“老臣知道,陛下是为了给莹莹沉冤昭雪!”
苏寒沉默着,走到墓碑前,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林莹莹的墓碑,在心里说:“莹莹,我会替你报仇,一定!”
林允中一咬牙,对家丁说:“开棺!”
苏寒拉着阿蛮站在一旁,肃然的看着,虽然他没说话也没有丝毫情绪流露,但是阿蛮能感觉到苏寒的悲伤。
墓室很快被打开,常青峰先点了火折子丢进去,见火折子没熄灭,这才躬身道:“陛下,可以进去了!”
苏寒拉着阿蛮,跟在常青峰和云飞阿蝶衣后边,走在中间,林允中走在后面,几个人一起走了进去。
可是刚走到墓室之中,常青峰便脸色大变的扑了上去,苏寒见状,连忙将阿蛮护在身后,可他一抬头,却见林莹莹的棺椁是打开的。
林允中也发现了,他也扑了上去,可扑上去一看,棺椁里面空空如也,哪里有林莹莹的尸骨?
“是谁?”林允中悲痛欲绝的怒吼一声,但是怒极攻心,吼了一嗓子后,林允中便吐了一口血,软软的朝林莹莹的棺椁上倒下去。
苏寒见状,放开阿蛮一把扶住林允中,才让他免于磕破脑袋的危险。
阿蛮也是浑身颤抖,她指着空空如也的棺椁控诉:“这些人,简直丧尽天良!”
“如此,更加能说明莹莹的死有蹊跷!”苏寒的眼神幽冷,迸发出淡淡的杀气。
“会是我们昨日走漏了风声么?”阿蛮强忍着悲伤问。
苏寒摇头,却听常青峰说:“这不是昨日动的,看样子,应当是太子妃刚下葬后,就别人挪走了!”
“畜生!”云飞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没想到,莫家竟将事情做得如此决绝!
“将墓室封好,让林家人将林大人送回去,我们回宫,此事千万不能声张,仵作听令!”
苏寒忍住悲愤的心情,将后续的事情吩咐一二,常青峰躬身对苏寒说:“陛下请吩咐!”
“你是仵作,自然知晓盗墓贼的下落,去打听一下,到底是什么人动了莹莹的墓,朕要将那人揪出来,你若能将此事办妥,刑部尚书的位置,朕给你留着!”说罢,苏寒拉着阿蛮便走。
马车上,苏寒一直黑沉着脸,平日最是活泼的阿蛮与云飞今日也不言不语。
良久之后,云飞才开口说:“他们既然动了太子妃的尸体,就说明那尸体很有古怪,就如同馨妃娘娘所言,可能有证据在太子妃身上,莫家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莫家,朕不动他,他们便以为朕不敢动,今日朕便要动他一动!”苏寒握着拳,面色却越发平静。 毒妃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