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忽然间就想到了年少时候的我们,我刚被祝家领回来时候的我们。
祝怀他是个合格的兄长,尽管他年岁与我所差无几,可他依旧处处照顾我偏爱我。
我低估了自己的贪心,也低估了人性的险恶。
我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变成这样无法回头的模样呢?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床上,那一刻,我不得不承认。
我曾经大概很爱很爱过祝怀,以至于哪怕逃避着他,都被他感动着。
如果没有黎悯就好了。
如果没有黎悯,祝怀现在回来找我,我们之间也顶多会在互相伤害之后互相原谅。
可是黎悯的存在让一切都变了。
我痛恨心软无能的自己,痛恨对黎悯有感觉的自己。
将身体缩成一团,我闷进被子里,颤抖着手机攥紧了被子的一角,深呼吸一口气。
离开黎悯后的每一个深夜,我都觉得漫长得等不来天亮。
******
第二天我起床的时候,祝怀也早就重新收拾了心情,他坐在楼下客厅看着报纸,抬头见到我下来,喊了我一声,“早啊祝贪。”
“……早。”
我昨夜睡得并不踏实,甚至睡到大半夜差点被自己闷死,一口气喘不上来,我就钻出被窝直抽冷气。
祝怀看到了我眼底的淤青,动身站起来,去厨房给我热了一杯牛奶,我在餐桌前坐下,他端着牛奶和太阳蛋出来。
我唏嘘道,“这个蛋煎得挺有蛋的样子的……”
祝怀俊脸一红,“……我学了一个多月学会的。”
我面无表情地在一边鼓掌,“一个月就学会了煎蛋,不得了不得了。”
祝怀哐的一声把盘子摔在我面前,又哐当两声把刀叉摔过来,“快吃!那么多话!吃完我送你上班。”
我恭敬不如从命,祝怀看我吃完,收拾了盘子进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间啧啧感慨。
当初都是我伺候人家,现在有个人出来主动要伺候我,我居然还受宠若惊。
真是犯贱的命。
祝怀把盘子放进自动洗碗机里,一边走出来和我说,“虞晚眠要去虞渊的公司实习了。”
我喝着剩下的牛奶,眉心一跳,“那不是和我一样吗?”
“你明白的。”
祝怀擦了擦手,走到我面前,“尽量少和她在公司场合起正面冲突,对你无利。有事就跟我说,我能帮你。”
有个祝家的大少爷哥哥真是太万能了!
我说,“好,我尽量。”
尽量忍住不要和虞晚眠起冲突。
但是如果她上赶着要我教训她,我就大发善心帮她一把了。
八点半准,祝怀将我送进公司,身后有人在叽叽喳喳,说的声音一点都不小,似乎毫不顾忌我能不能听见。
“据说上个月是黎少送来的呢,今天就换了个开宾利的。”
“啧啧,你看她那张脸,跟个狐狸精似的。”
“对啊,当初进公司的时候就是开后门。”
“我记得有一次她还单独去总裁办公室呆了好久吧?”
我没说话,自己顾自己打了个卡来到原来的位置上,小房和王毅又按照老规矩冲我递来两条速溶咖啡,我笑了笑,“哟,江湖规矩啊。”
王毅笑着说,“欢迎回来啊祝贪。”
“这次好好干,别再半路走了。”
小房没笑,不过也多嘱咐了我一句,我点点头,她就回到自己的屏幕上。我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就将一个小包装袋拎出来递给隔了一个板的小房。
小房皱着眉头看着我,“这是什么?”
我故作神秘,“你拆开来看看?”
小房接过去,当着我的面拆开来,才发现是一个很精致的夜光杯,圆润细巧,拿在手里特别有腔调。
我说,“上次和乔菲菲打架,把你的杯子摔了,现在赔你一个茶杯啊。”
小房笑了笑,“你少来贿赂我这套!”
我吐了吐舌头,“明天就送你一包铁观音!”
小房一边打字一边冲我抬抬下巴,“不用了啊,多客气您啊。乔菲菲被调到人事部去了,平时应该见不着面。”
我察觉到小房开始对我渐渐多话了,心里也放下防备来,试探性问道,“今天是不是虞晚眠要来?”
小房打着字一顿,下意识说道,“是啊,对哦。你和虞总的女儿也有过节。”
我没说话,前面的王毅转过身来,将头埋到我们的隔间里,“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我说,“在讨论等会总裁女儿来上班会做什么呢。”
王毅切了一声,“这个啊,我老早打听到了。她和你一样是来做实习生会计的。”
我一愣,“那这个意思是她就是来我们部门?”
王毅点点头。
我心说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下正好,坐一块了,也少了我到处打听她的麻烦。
十点钟的时候,虞晚眠穿着一身高定踩着高跟鞋来到了我们部门门口,小房推了一把面前的键盘,叹了口气,“又来了一个祖宗……”
王毅愁眉苦脸地说,“跟我们坐一起的工程部,还觉得来了个美女开心呢。那是他们没见过她刁难你的场面……”
我笑着给自己泡了一条咖啡,“全公司估计也就你们两个看我好看。”
小房还想说话,就又被上头喊去安排新人了,我自顾自在盯着电脑屏幕看,没多久,虞晚眠的声音传出来。
“大家好,我是这个月新来的实习生,我叫虞晚眠。虽然我是总裁的女儿,不过日常工作上大家可以不用怕我,把我当做一个新人来锻炼好了。”
瞧瞧这番话说的,让人哑口无言。
还特别贴心提醒你一句“虽然我是总裁的女儿”。
我听着就翻了两个白眼,自古至今白莲花都是这样的,又要树牌坊,又要装作一副很识大体的样子。
真见不得这种想装又装不好处处露馅的。
稀稀拉拉有几个人在下面接了几声,随后虞晚眠就找了个位置坐下,虞渊过来说了一圈话,不愧是总裁女儿上阵,当初不管哪个新人都没有总裁出来亲自接待介绍的待遇,现在人家女儿一来,就跟微服出巡似的要来看一圈。
结果一到下午,虞晚眠就出了问题。
据说是传文件的时候上了个厕所,结果回来的时候忘记了,文件传到一般没传完,导致人家开会的时候发现数据都是不完整的,仔细一问,就发现是虞晚眠没有传完。
开会的大姐大是个跟小房差不多的公正无私的女人,来到我们部门就抓着虞晚眠骂了一顿,言辞激烈表达直接,让虞晚眠这个千金大小姐愣是红了眼睛。
“虞晚眠!你一个实习生,能够直接坐到这里和大家一起上班已经是公司很大的让步了,你现在三心二意做事情,让大家怎么看你?”
“总裁女儿出来这样的做事效率,你不觉得你给虞总丢脸吗?”
“开会的时候对方公司都还在呢,给人家看到了我们这副丢三落四的样子,人家会怎么想我们公司?嗯?你造成的公司形象损坏,你一个人担当得起吗?”
我喝着咖啡翘着脚,巴不得给那位大姐大鼓个掌。
虞晚眠红着眼睛不敢多嘴一句,最后等对方快骂完了才慢吞吞道,“我去上厕所之前看了,的确是发完了的……”
“那我们收到的数据对不上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的啊!”虞晚眠急得要哭了,“你不能不讲道理啊。谁都知道QQ文件传送的时候,只要不去碰它不掉网,它就会一直在那边传送直到传完为止。我去上厕所,我又没动它,怎么会无缘无故停掉呢?”
“这是我们的问题吗?”
大姐大脸色不变,丢下一句话,“出了事到还挺会给自己找借口,啧啧。”
语毕转身就走,虞晚眠站在那里脸色一会红一会白,不少人上去安慰。
我乐得喝咖啡跟喝汤似的都喝出声音来了,一边小房连连看我几眼,“喝的罗宋汤吧?”
我美滋滋点头,仰天大笑,“心情好啊!”
刚说完这句话,不远处虞晚眠的声音跟一道剑一样射了过来,“祝贪!一定是祝贪动了手脚!”
我喝着咖啡差点被呛到,抬起头来看她一眼,冷笑一声,“关我什么事?出了事挺会找理由啊?”
虞晚眠气得直接往我这里走,“你说!是不是你趁着我上厕所把我的文件传输关掉了?”
装无辜,谁不会呀?我瞪大眼睛,一脸委屈,用她的话还给她,“你不能不讲道理啊,经过你桌子的人那么多,怎么就偏偏说我。再说了,文件被关掉了你检查一遍不就会发现了,我哪有那么傻做那么弱智的事情……”
王毅在一边帮我说话,“是啊,虞小姐,上一次你见到祝贪就一直针对她,这次出事了还要把责任推给她。祝贪也是刚回到岗位上来,这样不好吧……”
虞晚眠气得浑身哆嗦,一把将我桌面上的东西全都摔在地上,叮铃哐啷一阵响,这架势简直是要我第二次撕逼了,她指着我,眼睛血红——
“祝贪!我知道是你!你要我不好过,我告诉你,我也不会白白等着你来蹬鼻子上脸!下次别让我抓着把柄,我让你身败名裂!!”
我眯眼笑看她,“让我身败名裂之前,先把我的东西赔了。”
虞晚眠一愣。
小房不愧是专业的会计,在旁边拿出一个带声音的计算机来,按得啪啪响。
“一个杯子,一个键盘,一个鼠标,还有两袋瓜子一盒图钉,加上一只纪梵希的小熊热水袋,初秋季节我备着防冷的。一共八千七,你什么时候结账?不结账我直接把账单发给虞总让他替你付了。”
虞晚眠在那里指着我,“你!!”
你了一分多钟,她眼睛一红,直接踩着高跟鞋哭着跑出了办公室。
王毅和小房在地上帮我捡东西,键盘鼠标上都被洒上了咖啡,估计是不能用了。
我叹了口气,我说,“唉,有钱人真是太放肆了……”
刚说完话,隔壁有一道声音过来,“祝贪你自己说话太刺激晚眠,还怪人家不留情面。”
我抬头,就看到了早上在我背后逼逼叨的一张脸。
“就是就是,还要跟虞晚眠算账。这键盘啊鼠标又不是你的,是公司的。公司是虞总的,你也好意思问人家女儿要钱。”
“等下晚眠和她爸爸一告状,你怎么哭都不知道。”
“她不是自己挺会勾引虞总的吗,兴许事情还能压下来呢。”
我没说话,随便他们去议论,将地上打扫干净后,重新做回椅子上。
小房探过头来,“东西都报废了吗?我帮你上报重新申请一下。”
我说,“键盘和鼠标,谢谢了。”随后我站起身子,大家看到我的动作,都纷纷抬起头来。
我扫视了周围一圈,冷笑一声,就踩着高跟鞋往虞晚眠跑去的总裁办公室方向走。
推开门,果不其然就看到了虞晚眠在一边沙发上哭得不成人样,抽着餐巾纸一脸委屈,见到我不敲门直接进来,表情僵在脸上,随后又怒喊一声,“你进来干什么?”
“就许你告状不许我告状?”
我用脚勾着门往后一甩,直接把门踹上,跟着来到虞渊办公桌前,笑着双手抱胸,“虞总,想必虞晚眠已经把事情经过告诉你了吧?”
虞渊的脸色很难看,“祝贪,你过来是想说什么?”
“你的女儿在公众场合污蔑说是我做的坏事,我来给自己正个名声啊!”
我笑着指了指虞晚眠,“你说是我做的,你拿出证据来,我当着虞总的面给你道歉赔不是,不是我做的,你现在就出去,当着大家的面给我道歉!”
“凭什么我给你道歉!”
虞晚眠又一次红了眼,“除了你还能有谁?我走之前明明是好的,回来就不对了,肯定有人动手脚!”
“有人动手脚关我什么事?!”
我的声音拔高了,直接压过了虞晚眠,“你他妈看我不爽,出什么事都要算在我脑袋上?哪天你出门被车撞了是不是还要说是我开的车啊!提醒你一句,这点你没法诬赖我了,姐姐我连驾驶座都还没到手呢!”
“祝贪!!”
旁边的虞渊直接出声,“你冷静点!在办公室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我不可置信地转头,盯着虞渊,“虞总,您好大的心啊,装得下天地了吧?我现在走出去说你领养虞晚眠是因为你有恋童癖,你他妈能不能回来跟我说一句谢谢啊?”
虞渊站起身,走过来就冲我摔了一个巴掌。
我捂着脸,没说话,肩膀因为愤怒颤抖着。
虞渊又后悔,又愤怒,盯着我说,“不会说人话,我教教你!”
我笑了,“虞总愤怒不就是因为我乱污蔑你么?你既然现在这么生气,那你怎么不转换立场考虑考虑我?嗯?”
虞渊没说话,神色复杂。
我盯着虞晚眠,捂着脸,一字一句对着她说,“今天你爸爸甩我的一耳光,早晚有一天,我会摔在你脸上。”
随后我出门,用力摔上总裁办公室的门,这还不够,我出门后就从旁边搬起一把椅子,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狠狠砸向虞渊的办公室!
嘭的一声巨响,凳子被我摔得四分五裂,虞渊办公室的门也被我砸的摇摇欲坠,我一脚将它从外到里踹进去,看到了站在办公室里暴怒的虞渊和虞晚眠。
果然踹门这件事情的确相当解气而且有气势,难怪黎悯惯用这一招。
我笑了一声,指着他们两个,“从今天起我不会委屈自己多受你们一分气。凭什么?就凭你是公司总裁就可以这样伤害我的尊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今天把话放这儿了!
你女儿污蔑我是主谋,我就去外面传你是恋童癖!你女儿不给我道歉一天,我就去外面多造谣一天!你女儿摔了我的办公桌,老娘今天砸了你的办公室。一报还一报,天经地义!你有本事,就先让你女儿给我道歉,道完歉老娘掏钱修你的公司顺路还带给你磕三个响头!”
说完我就走去座位上,从钱包里掏出钱,回到他们面前,洋洋洒洒丢在他们面前,“这是我刚刚弄坏的椅子钱,还多带了五百块,让虞晚眠去挂个号看看脑子。”
妈的,丢钱也爽啊!难怪黎悯也喜欢!
丢完钱我就走回座位直接坐下,拿过隔壁小房的热水壶给自己重新用塑料杯泡了一杯咖啡。
周围有人一直把目光投在我身上,我也没有压力,看了周围一圈,“干什么?自己顾自己做事啊!都他妈还要我教你们上班干什么?发呆给虞总赚钱啊?”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声,立刻把头缩回去默默地做自己的回去。
包括前面的王毅。
【私聊闺蜜群】
王毅:哥哥我一边敲键盘一边发抖,唉呀妈呀祝贪生气起来太可怕了,再也不要追她了!这是当众打虞总的脸啊!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吃不消啊!
小房:祝贪这女人真可怕……比我还要可怕……
Greedy:……你俩当着我的面说真的好吗?
晚上下班的时候,祝怀来接我,听说了这件事,连连爆了两句粗口,
“卧槽!祝贪,你什么时候这么暴力!卧槽……完全超乎我的想象……”
我迈着大长腿坐进他的车子里,眯着眼,“我就是看不爽虞渊和虞晚眠那副人模狗样的样子。”
祝怀放开方向盘给我鼓了两个掌,“干得漂亮!虞晚眠下次要是拿虞渊压你,你就把我名字报出去。”
我说,“报你名字能有什么用,能比虞渊厉害还是能吓着虞晚眠。”
祝怀打着方向盘一个急转弯,“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好歹也算是个总裁好吗!”
我笑了,“你把总裁位置让给我吧,我想对付虞晚眠。”
祝怀没说话,好久说了一句,“好啊,你别去虞渊那里了,来我这里吧。”
风声呼呼地掠过耳边,我说,“你说什么?”
祝怀笑着喊了一句,“我说好啊,总裁让给你做!”
我说,“不要!我要继续留在盛达虐死虞晚眠那个小婊砸!”
祝怀说,“随你开心!不过话说,那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我大笑两声,“是我干的啊!我就喜欢做了坏事人家还要冲我道歉的样子!”
******
第二天新人开会的时候,大姐大点名批评了虞晚眠,虞晚眠一脸不服地坐在那里,我坐在她旁边两个位置,拿着笔记本随手写一些东西,并且才知道小房原来全名叫房婕妤,还挺好听的名字。
王毅和房婕妤一左一右把我夹在中间,看着我在笔记本上画画,用很轻的声音问我,“你快转头看看虞晚眠的脸色。”
我用余光瞟了一眼,正好和虞晚眠对上。
于是我干脆大大方方转过去,冲她露出一个甜蜜蜜的微笑。
果不其然下一秒虞晚眠扭曲了脸,原本一张好看的鹅蛋脸硬生生变得脸色铁青。
我一看笑得更开心了。
散会的时候虞渊喊住了我,大家都纷纷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又生怕被我们两个抓住一样赶紧把头转了回去。
我觉得在这个公司里,可能我的可怕程度已经和虞渊一模一样了。
房婕妤和王毅担心地对着我皱眉,我冲他们笑笑,示意他们不用着急,于是就跟着虞渊去了办公室。
进门的时候我还嚷嚷了一句,“装修挺快啊,新的红木门看着挺结实喜庆的。”
虞渊冷笑,“是么?”
我点点头,“是啊,旁边贴俩对联,上面再挂一串红辣椒,虞总,改天我给您在门上提字,写上恭喜发财。保准您财源滚滚。”
虞渊用力拍了一下办公桌,我也没吓到,仍是挂着笑意看着他。
拍桌子这种事情,干得多了我也没觉得有多可怕了。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损人这么厉害,嗯?”虞渊没坐下,站在位置上,眯着眼看着我,优雅沉稳的面容上覆着一层寒冰,“今天你坐下好好来谈谈态度问题,否则我还真怕了你待在我们公司里。”
我垂下眸子,径自在沙发上坐下,我说,“虞总,我先前就跟您说过,您不知道的关于我的事情,还多着呢。”
“被黎悯包养这一件儿够了。”虞渊声音冰冷,“这一件足够我认清楚你是一个什么人。”
我心口刺痛,抬起头来看他,“您还记得我被黎悯包养过啊?哈哈,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最好早点看清我,省得在我身上多花力气。”
我说,“我就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您小心哪天被我反咬一口。”
“是吗?”
虞渊细细眯着眼睛,眼中露出了如同在追逐猎物的狼一般的表情,“我倒是想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把我的公司搞得天翻地覆?”
我低下头,“虞总,您高抬我了。”
“我从始至终想对付的,只有您的女儿而已。可是您要帮她,我也无能为力啊。”
“祝贪,人心永远是填不满的。”虞渊开口说话,每个字都带着相当的戾气,“你要这样撕破脸对你没好处。虞晚眠的事情,你永远都动不了她!”
“所以你要我原谅她是吗?”
我摇摇头道,“不,原谅她是上帝的事情,我的任务是负责送她去见上帝。”
虞渊再一次用力捶了一下桌面,看着我那双疯狂的眼睛,他说,“你已经不想回头了是吗?”
我笑了,“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你这也是在逼你自己!!”
虞渊大喊了一声,“你杀了她你是要坐牢的!”
“坐牢就坐牢!”我冲他用力地喊回去,“我这条命也没多尊贵,所以我也没多稀罕我能怎么活,在我死之前,我要用力将你们都脱下地狱。”
如果有一天我烂在一滩泥里,我要你们陪我下地狱!
“你疯了……”虞渊死死盯着我,“虞晚眠的未婚夫是黎悯,虞晚眠的养父是我!你想来动我们两个,就凭你,根本不可能!”
我将眼泪逼回去,努力控制住颤抖地自己,我说,“那就不关你们的事情了。”
我站起身来,拉开了新的门把,背对着虞渊,我说,“虞总,在虞晚眠还没加害我之前,我曾经一度想要在你身上靠岸。”
虞渊浑身一震,瞳孔骤然紧缩。
可惜了。我摇了摇头,回头对他露出一个惨笑,“可惜了,你选择了无视我的伤口,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拉开门,我走出去,随后将门轻轻在身后关上。
就仿佛这是我最后一次的离开一般,要走的人都是这样一言不发轻手轻脚地,永远离开了别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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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晚上回家的时候心情明显不是太好,祝怀叫了外卖过来,我们两个人把外卖盒子铺开来放在桌子上,他在我对面坐下,看了我一眼,“你今天状态不好?”
我抿抿唇,“被虞渊一番话说的有些难过。”
“你也会因为别人的话而感到难过吗?”祝怀苦笑一下,“我以为你都不会了。毕竟你说话从来都那么伤人。”
“那我也会被伤啊……”我叹了口气,打开了手边的快餐盒,吃到一半的时候,我忽然间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说,“祝怀,你这几天都不回家住,爸妈不会说什么吗?”
祝怀摇摇头,“我和他们说了我要搬出来住,所以他们没多想。”
“是吗……”
我记得,在我印象里,祝夫人是个相当重男轻女的人,当初领养我也是祝怀开了口才把我接过去。我也是因为一眼就看明白了她的重男轻女,才会选择不要讨好她,改而讨好祝怀。
这样一个人,自己的宝贝儿子要搬出去了,怎么会这么轻松答应?
果然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在没几天的周末,她就亲自登门了。
祝怀完全没想到祝夫人会直接过来,我和他穿着睡衣下楼的时候,她正站在门口,一脸冰冷地看着我们。
看了好久,才尖声讥讽一句,“哟?我这是看到了谁呀?”
我没说话,垂在身侧的手指却早已握成了拳头。
祝怀将我拦在身后,皱着眉毛上前,“妈,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和哪个野女人躲在别墅里啊。”
祝夫人冷笑一声,将目光放到我身上来,“你居然还活着。”
短短六个字,将我刺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旧伤疤再一次被人揭开来,我发现我真的小看了人心的恶毒,有的人光是寥寥数字就可以把我击成重伤。我那些雕虫小技算什么呢,根本摆不上台面。
“当初床|照|门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你把祝家的脸都丢尽了,居然还活得下去。”
祝夫人身穿旗袍教养极好,短高跟尽显贵妇气质,连嘴角恶毒的嘲笑都带着优雅,“我要是你,我就自杀了。我们家领养你,你居然还干出这种丢人的事情,是想全天下都看我们祝家的笑话吗!”
祝怀一听他妈妈提起之前的事情,就心机慌忙地看我一眼,赶紧解释,“妈,当年那些照片不是……”
“你闭嘴!”
祝夫人上前,走到我们两个面前,目光凶狠,“你居然还跟这个女人保持着联系!她有什么好?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野鸡也配跟我们祝家搭上关系?祝怀,你是不是脑子搞不清楚状况!”
“妈!”祝怀大喊了一声,“你别那么说祝贪!她好歹在咱家里的时候那么孝敬,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啊!”
“她现在勾引我儿子就是对不起我!”
祝夫人在客厅气得浑身哆嗦,“祝怀,你给我滚下来!别跟那个女人站在一起!”
我没说话,只是用一种很悲伤的脸看着祝夫人,我说,“太太,当年我在祝家的时候,您有那么一刻,把我当做你的女儿过吗?”
祝夫人表情一愣,随后又很快反应过来,“少给我打感情牌!你这一声太太我可担当不起!你本来就不是我的女儿,哪来的资格要我把你当女儿!”
这心啊,大概是痛到快麻木了。
否则我怎么明明这么难过,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呢?
我身边的人,为什么一个个都不肯放过我呢。
祝怀,你看见了吗?不是我去伤害他们,是他们要来伤害我啊。
我红着眼笑了笑,我说,“是啊,那我还是喊您祝夫人吧,当年的事儿我给您道歉,算我不要脸,您现在又算什么旧账呢?你问问祝怀,他肯跟你走吗?”
“你还敢蹬鼻子上脸?”
祝夫人指着我,手指在不停地哆嗦,“祝怀,这种女人心肠歹毒,你跟她没有好下场!”
我笑了,“是啊!我心肠歹毒!谁跟了我都没有好下场!祝夫人,您也不会有好下场!”
“你还敢诅咒我!”
祝夫人捂着胸口,“我养你两年,养不熟……养不熟……”
我说,“先前您不是说不让打感情牌吗?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又变成您委屈了呢?”
我笑着走下楼梯,来到祝夫人面前,看着她老去的脸,像哭又像笑,“当年就是你的冷血无情……杀死了那个想当你们祝家好女儿的祝贪啊……”
“你——!!”祝夫人指着我,竟然眼睛一翻白,直直晕了过去。
祝怀在楼梯上大喊一声,下来就抱着他的母亲上车往医院开,我坐在后排,我说,“祝怀,别护着我了,我这个人,到哪儿都是累赘。”
“你不是累赘。”
祝怀开着车,声音都在抖。
可他说,“祝贪,你不是累赘,当年的事情也有我一份,这是我的代价。”
我没说话,靠着椅子泪流满面。
多好的男人啊,如果时光能重来,如果我能再次爱上他该多好?
******
晚上八点,祝夫人转到病房里睡下,我和祝怀从病房里走出来,他叹了口气,径自点燃了一支烟。
我说,“别抽烟了。”
祝怀说,“我心里烦。”
我说,“我知道你烦,我走就好了。”
祝怀一把拉住我,狠狠拉住我,用力到指关节泛着青白色,他说,“祝贪!你敢!”
我再一次红了眼睛,“你也看到了你家里人这副状态,我在,就是个丧门星……”
“你闭嘴!”祝怀狠狠按住我,“不要让我再听见这种话!祝贪,你就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我惨笑一声,“祝怀,别这样了,我不想再拖累你了。”
祝怀也红了眼睛,“祝贪,就当是我补偿你的,好吗?就当着一切都是我当年的报应好吗?”
我疼得全身都在哆嗦,慢慢蹲下来捂住自己的肚子,我说,“报应啊,可是报应也应该有我一份吧。”
祝怀扔了烟蹲下来抱我,看着我惨白的脸色,“祝贪,你怎么回事?”
泪眼朦胧中我看不清祝怀的脸,只觉得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双冷血如爬行动物的眼睛。
我缓缓说着,用尽力气,我说,“祝怀……我可能,怀孕了吧。”
半小时后。
祝怀看着我从厕所间出来递给他的验孕棒,眼睛都睁圆了,上面的两道杠如同细针扎进他脑海里。
他喃喃着,“你怀孕了……?”
他又问我,“是谁的?”
我虚弱苍白的脸上再也挤不出一丝笑意。
祝怀倒退几步,“是……黎悯的孩子吗?”
我说,“是啊。”
祝怀如遭雷劈立在原地,听到我这样亲口承认,他瞪大了眼睛,自言自语着,“为什么?为什么会是黎悯的?哪怕是别人的……”
我说,“我只跟过黎悯。”
祝怀浑身都哆嗦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盯着我。
我听见他在喊我名字,用声嘶力竭却徒劳无功的语气,“祝贪……要怎么办,祝贪祝贪,我要拿你怎么办?”
我说,“别问了,打掉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祝怀按住我,“你之前就替他打过孩子?”
我笑了笑,“是啊,他还觉得我给他戴了绿帽子呢。打了就打了,不可惜。我这种人,不配有孩子。”
祝怀整张脸跟我一样变得惨白,他按着我的手都在颤抖,“可是你怀孕了……不行,这次不能再打了,对你伤害太大了……祝贪……”
他痛苦地看着我,“我要如何保护你呢……?事到如今要怎么办呢?”
我轻轻挥开他的手,我说,“我明天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大晚上的没有妇科门诊。明天做个测试然后动手术吧。”
我说,“并不想让黎悯知道。”知道了他也只会更厌恶我,这个孩子多无辜啊,死了还要承受亲生父亲的反感。
我用手捂着肚子,我说,“对不起,祝怀。”
对不起让你的所有努力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我们是真的,回不去了。
祝怀将我拉上车,系好安全带,直接将油门踩到底,到家的时候我差点吐出来,他心疼又内疚,扶着我跌跌撞撞地走到厕所。
我扒着洗手池干呕,可是吐不出任何东西。
我心里算算大概已经快一个月了吧。
祝怀说,“祝贪,你养胎,我们不打了好不好?”
我没说话。
祝怀说,“生下来,就当这个孩子是我的好不好?”
我没说话。
祝怀说,“我当他的爸爸,我当你的丈夫,好……不好?”
我说,“不好。”
他整个人愣在原地。
就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一样,脸色苍白而又无措。
我说,“我会打了他的,哪怕以后,我不能生育,我都会打了他。”
祝怀在我面前红了眼,“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它也是你的小孩啊!”
我虚弱地笑着,“我给不了他未来,生下来也是吃苦,为什么要生呢,太作孽了。”
祝怀抱住我,用力抱着,一遍遍喃喃着,“作孽啊……作孽啊……”
我知道他在心疼我,也知道自己快麻木了。这颗心随时随地都在疼,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自己好。
无所谓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黎悯,托你的福,我终于,成了一个无所畏惧的人,我再也不怕失去什么了!
以后的路,什么牵制我,我就抛弃什么!什么让我心痛,我就丢掉什么!
我在笑中泪糊了眼,我反手拥住祝怀,拥住他所能传递给我的一丁点的温暖,就如同两年前我还深爱他一般,朝着老天虔诚而又卑微地许了一个愿望。
在这一刻我是彻底原谅了他,原谅了年少轻狂的我们,原谅了当年的错过与纠葛。放下的一刻,旧伤疤痒痒地疼疼地重见阳光,而我闭上眼睛。
上帝啊,哪怕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我也请求你,将最后的宽恕留给我身边这个——我当年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吧。
我愿在地狱里替他祈福,我愿将我所有的幸运都去换他一个平安无事的以后。
我果然不能在你这里待下去啊,祝怀,我要走了。
我背负了太多,仇恨了太多,而你,大好的时光不能再继续浪费在我的身上了。你该去遇见新的人,开始新的生活。
就如同你母亲所说的,我不能带给你任何未来,我也没有这个资格给你。
上帝啊,希望你能够听见我这个恶毒的小人最后自私自利的请求。保护这个深爱着我的男人吧。
祝怀,从此以后,你去过的你的生活去吧,而我,入地狱。 暗里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