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触碰到的一瞬间,我全身剧烈颤抖了一下。
血的味道传来的时候,我在黎悯手里如同化作了一只冷血的爬行动物,本能地遵从着他的血腥味,靠着他偃旗息鼓,在他怀里直到整个人都失去力气。
我想,我到底还是被黎悯驯养了。
黎悯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把我按在他怀里,我听见他的心跳声,沉稳有力,合着我脉搏的节奏一起鼓动着。
卫阙坐在车里,他们原本是好兄弟,如今却以这种……尴尬的姿态会面了。
我想我总归算是绿茶婊中登峰造极的人物,但凡能让好兄弟撕破脸的,要么就是真白莲,要么就是绿茶婊。
我挪了挪身子,从黎悯怀里抬起头来,打算转移话题,但是转念一想现在这样我要说什么?
我说,我把你老婆婚礼搞砸了,第二天就跟别的男人喝酒去了?
想想还是算了,要不还是假装四处看风景吧。
卫阙和黎悯就这样对视着,许久黎悯低低地笑了一声,什么话都没说,搂着我转身就走。
卫阙也在冷笑,和以前那种吊儿郎当的态度不一样,是真的带着怒意的冷笑。
黎悯走到一半脚步停顿了,转过来偏着脸说了一句,“感谢卫少大老远把她送回来。”
卫阙眯眼笑说,“你出来得太早了,再晚五分钟我可能直接把她带走了。”
黎悯没说话,但我察觉到他搂着我的手指倏地收紧了,随后他转过身去,并没说话,一步一步搂着我回家。
我听到身后传来的马达的轰鸣声,没回头就知道卫阙这人一脚踩下马达飙车走了,继续回过神看着黎悯。
他很高,我扬起头只能看见他的下巴。
妈的,长得帅的人,光是一个下巴都那么帅。真不公平。
黎悯抓着我回到别墅里,一把甩上门,将我整个人摔进沙发里。
他说,“还在跟卫阙搞不清楚吗?”
我笑了,“我跟他就没搞清楚过。”
黎悯暴怒的视线扫过来,刚想说话,就被我打断了,我说,“你有什么话说出口之前先想想……”
“想仔细了,掂量清楚了,再好好说出口。毕竟,你现在可是有妇之夫啊。”
我眯眼冲他笑的时候,笑得特别开心,就好像我真的有那么开心似的。
黎悯上前死死压住我,他说,“祝贪,我是不是满足不了你的野心。”
我盯住他,透过他的眼睛看见他眼里的我,我说,“是你满足不了我的野心,还是我满足不了你的野心……?”
黎悯脸色都变了,伸手就过来抓我,我狠狠挡住了,我说,“说白了,我今天哪怕是跟卫阙走了,也和你没关系!”
“你娶了虞晚眠!就好好对她啊!快去哄她疼她呀,你在我这儿装什么深情啊,我可没兴趣当你们之间的小三!”
“祝贪!”
黎悯用力大喊了一声我的名字,不知道像是强忍着什么似的,死死掐住我,这一次,我在他眼里看到了杀意。
爱竟然已成恨,甚至恨到想杀了你。
他不断深呼吸着,胸膛上下起伏,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黎悯气得这样浑身发抖的样子。
曾经的他,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会用力保持着一份令人不敢相信的理智,哪怕是在高潮的时候,都带着随时随地可以抽离的冷静。
他说,“你真的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也咬牙切齿,“白眼狼可没我这么好,还会上赶着倒贴你呢!”
黎悯撕了我的衬衫,触及到我胸口那道疤的时候,眼里明显闪过一丝痛意,却偏偏忍住了。
我就是见不得他这样,我就是要他无法忍受!
我们就想彼此都在较劲一样,从眼里看到了对方痛恨的表情。
我说,“黎悯,你算盘打得很完美吧?又能吞了虞氏,又能做个君子,我白白给你当枪使,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啊?”
我笑了,“我也觉得自己特别善良呢。我从你接过唐为录的视频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要利用我了。可是我还是做了,还是帮你做到了这一步,与你计划里的毫无偏差!”
黎悯脸色惨白,不可置信地盯着我,依旧是白皙英俊的脸,却夹杂着来自灵魂深处的震惊和剧痛。
他的瞳仁缩了缩,如同受了刺激。
他没说话,就这样死死按着我,哪怕他想开口再说什么,我也不想听了。
够了,你把我当枪使唤也好,我替你完成了计划里的那一步也好,起码我已经没有什么留恋的了。
虞晚眠已经彻底身败名裂了,我也不多求什么,这个结局,也不算太坏。
我深呼吸一口气,对着黎悯说,“这场戏演完了,能放我走吗?”
你看,你永远都是最后的赢家,不到最后一刻,我都不知道你的真心有几分。
黎悯见到这副模样的我,怒喊着,“不可能!”
要结束?那也轮不到你来说!
我被他就这样粗暴地压在沙发上,后来一片混乱中我被他死死按住,根本不能动弹。他掐着我的腰,像是要用尽力气。
我无意间碰到他背上纹身的脉络,就像是被滚烫的热水烫伤了一般,动作剧烈地抽回手。
黎悯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就过来吻我,一边吻我,一边放缓力道。
我在一片朦胧中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感觉所有的场景都在旋转扭曲。
直到整个世界彻底倾塌。
******
第二天我从黎悯的床上醒过来,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从客厅转移到了床上的,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因为我的挣扎惊醒了他,黎悯睁开眼睛的时候,白皙的脸上透着一股餍足的邪气,一对眼睛依旧犀利得相当漂亮,就这么挑起来看着我。
他说,“酒醒了?”
他问的不是睡醒了是酒醒了。
我偏着脑袋开始回想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零零星星的回忆片段从我脑子里掠过去,最后回溯定格在黎悯的脸上。
昨天好像喝多了说话不带门把,我咽了咽口水,我说,醒了。
黎悯含着冷笑看着我,“还记得昨天说了什么吗?”
我特别没骨气地翻出一顿和昨天夜里相反的话来,“黎少,我离开你就像鱼离开了水!我不能没有你,你是我赖以生存的空气!哪怕你结婚了,我都可以臭不要脸地当你的小三!”
深情之浮夸语气之浓烈,分分钟秒杀电视上那几个小花旦。
黎悯强忍着鸡皮疙瘩说,“够了,你他妈可快闭嘴吧。”
我说,“不,我还是要向这个世界表达,宣扬我对黎少深深地,浓浓地,超出人与人物种之间,爱意!”
黎悯眼里直接翻出刀子来,我最后笑得一脸狗腿,我说,“黎少,能放开我了吗?”
黎悯一松手,我就从他床上弹起来,我卷着被子就往门外跑,一边跑一边说,“狗日的!你和虞晚眠好去吧!老娘再也不要伺候你了!”
黎悯一听,脸上表情顷刻间变得无比恐惧,一脚踩住了垂下去的被子,随后抓着我的手腕将我整个人往他身边扯。
他说,“你是不是很喜欢找死?”
我说,“黎悯,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就像在找死一样。”
他大概从来没被我这样直接正面地说过喜欢或者爱这种字眼,听到这话的瞬间,脸上竟然露出了孩童一般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黎悯发懵。
他就这么盯着我,最后声音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没说话。
黎悯露出两颗虎牙笑笑,“再说一遍我听听。”
救命呀我的老天爷这里有个神经病变脸比唱戏的还快啊!
黎悯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大概是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并且这句话很好的取悦了他,他整个人都开始像个正常人了,他说,“嗯,你总算说了句人话。”
我面无表情看着他,就用时下那个表情包“呵,男人”的表情,看着他弓着腰站起来,随后伸手,脱下了睡衣上衣。
我立刻换成暴漫脸,两腿一个哆嗦,我说,“壮士,慢着,有话好好说,你脱衣服做什么?”
黎悯没说话,直接扑上来咬我的脖子,那动作迅速地我都没来得及反应,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压在了我身上。
我说,“有……有事好商量,别动手动脚。”
黎悯眯眼笑看着我,小白脸相当漂亮,“我发现了,从古至今都有这么个道理,男女之间吵架的事情,没有什么是滚一次床单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次。”
我大喊着,“我再也不敢——唔!”
狗日的黎悯,我闷哼一声,“你早晚死在这种事情上面!”
黎悯顶着一张禁欲系霸道总裁的脸说,“乐意之至。”
我差点被他气昏过去。
******
又是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夜里,我醒来发现自己将被子全都裹到了自己身上,又像上一次一样,让黎悯光露在外面。
我睡眼惺忪地去将自己被子分他一点,动作熟练到都没问自己为什么。
结果给他盖上被子之后我愣住了。
为什么?
我转头盯住黎悯的脸,忽然间就又有了一种无法呼吸的错觉。
我不知道我盯着黎悯看了多久,我只知道那段时间里我脑袋里掠过了无数的想法和念头。
还有以前的那些回忆,所有经历过的事情。
就像是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最后的回光返照一般,这些情节都惊人地回放在我脑海里。
黎悯缓缓转醒的时候我没注意,等我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也盯着我看有一会了。
随后慢慢说道,“怎么了?”
大概是看我的表情不是很好。
我就酸涩地笑了笑,我说,“想到了以前。”
“为什么要想以前呢?”
黎悯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说,“大概是因为没有未来吧。”
我也没有什么未来可以想象的,我没办法预测我以后跟黎悯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光是这样互相拥抱着,都要用尽力气去克制彼此的刺。
黎悯说,“祝贪,你能不能不要想这么多?”
我笑了,“这话的语气,是在跟我说,目前就先跟我这样混着吧。是不是?”
黎悯说,“你除了我这里,还有哪里可以去?”
我茫然了。
随后我摇摇头道,“对,我无处可去,连你这里,都不是我的归所。”
黎悯,我早就没有家可以回去了。
我们之间所谓的回家,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
黎悯像是无力到最后终于放弃了挣扎,他说,“再睡一觉吧。”
我没回复他,却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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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拿出手机一看,朋友圈刷爆了好多消息。
房婕妤这么一个井井有条的人都给我发了一堆卧槽。
她说,祝贪,你太牛了,憋了五年回来发个大招啊。
她是在我们三个人的私聊群里发的,王毅跟她一唱一和的,对啊,我也吓到了,我说你怎么提前给我们打招呼让我们辞职呢。
【Greedy:刚睡醒,你们现在有找到下家吗?】
【小房姐:咦,你不知道吗?】
【王毅:我们一辞职,黎悯就把我们两个喊去他的公司里了。】
【Greedy:他?】
他怎么知道我会提前通知房婕妤和王毅的事情?
转念一想,我又跟着苦笑,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心思那么缜密,肯定把我所有的想法都摸得一清二楚。
【王毅:得亏你,全公司都在怀疑我们俩出卖公司账目数据呢,因为提前就辞职了,就我们没受到影响。】
【Greedy:怎么样,被人家误以为是反派的感觉?】
【王毅:还……真他娘的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跳槽过来工资翻了个倍啊!随便他们去骂,爸爸还是美滋滋啊!】
我抓着手机就笑了,随后黎悯醒过来硬是拖着我去洗了一个澡,洗澡的时候他说,“下午去一趟金茂大厦。”
我说,“二哈直播公司的地址吧,都是网红聚集地,确定是要我陪你去?”
黎悯说,“你妹好歹在那里当上第一人气女主播呢,今天是她的网剧剪彩,不去看看?”
我站在淋浴蓬头下面鼓了鼓掌,“厉害厉害,那我必须得去。”
一个小时后,黎悯开着车子将我们带到了金茂大厦,走进去的时候服务员一眼就认出了他,随后恭敬地带着我们上前,把我们领向后台,一路上遇见了好多神色匆匆的工作人员。可是他们不管再忙,都会停下来冲着黎悯恭敬地打个招呼。
我心说这人渣不会背地里又入股这个公司了吧。
臭不要脸的手到处伸,也不怕亏本。
最后来到谢婷的后台的时候,我推门进去,正好听见谢婷在拗口地背那段英文台词。
她学历并不高,只有这么一张脸,要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流畅英语能力,肯定会出洋相。
但是偏偏今天的投资方里有很喜欢她的外国大佬。
我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就笑了,好歹当年是个A大高材生,我走进去就开始纠正她的发音,最后我说,“不会说就干干脆脆说自己英文能力并不好,还能卖个单纯直爽无心机的人设。故意卖弄英文水平最后露馅反而洋相更大。”
谢婷一看见我,就没好脸色,“五年不见对着自己的妹妹就这么说话?你坐牢坐长进了啊。”
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我说,“你这个当年的失足少女都能被一群脑残粉捧成网红,怎么,我坐牢出来还怕有什么洗不白?”
“祝贪!”
谢婷不喜欢喊我姐,从来都喜欢连名带姓喊我,她刚化了妆,“听说你把虞晚眠的婚礼砸了,我倒是要谢谢你一声。那小婊|子没少给我使绊子,没想到你竟然还干了一件人室。是在监狱里悔过自新了吗?”
“你也就抓着这点能说。”
我偏偏还笑眯眯地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了,随后拿起她的粉底眼影就开始给自己化妆,一边挑着口红颜色,一边说,“来,五年不见,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继续说。”
谢婷看中我拿着的那只Burberry的牛血红,大喊一声,“那我是最喜欢的颜色!”
我毫不犹豫拧开来,我说,“我就喜欢抢人家最爱的。何况老娘当初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用你一支口红怎么了?”
谢婷气得浑身哆嗦,“你今天突然间过来到底是干什么来的?你再这样,我可把谢京喊过来叫他赶你出去了!”
黎悯站在门口没动过,我听见谢婷这句话,才轻轻笑了一声,随后黎悯上来,将花篮放在台子上,谢婷看见花篮愣了。
我挑眉,“怎么,不是花圈,嫌弃啊?”
谢婷抓着粉底就要冲我砸过来,“滚!谁要你的贺喜了!”
我没说话,就这么站起来,随后冲谢婷摆摆手道,“这支口红我拿走了。”
谢婷在那里破口大骂,我勾着脚把门一关,声音终于听不见了。
房间里谢婷坐下来,看着那个花篮,又觉得不解气,刚想把贺喜的花篮弄得一团乱,却发现似乎有什么东西藏在花束后面。
她过去一看,发现是一个崭新的红包,里面是厚厚一叠钱。
谢婷红了眼睛,又狠狠推开了花篮,颤声道,“谁稀罕你的花篮,谁稀罕你的贺喜了!”
另一端,我在走廊尽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下意识上前打招呼的时候,那个身影正好也转过来看到了我和黎悯。
辛妲微微一笑,“你们也来了啊。”
美人就是美人,笑起来能让我这个女人都想躺在她怀里。
黎悯说,“今天网剧的主演是她妹妹。听说你在里面有客串?”
辛妲开口道,“也算是客串了。其实我有戏份,但是戏份比较少。”
我有些好奇道,“你也会缺戏啊?”
辛妲笑了,“所有人都说我不会演戏,就是一个花瓶。”
我啧啧感慨,“我也想做花瓶。”
黎悯立刻接上道,“来,我成全你。”
我当做没听见。
二十分钟后,我们在前台集合了闲聊着,这个时候下面走来一位摄影师,扛着5D3还加了长长的镜头,冲着我们打了个招呼。
我没看懂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但是别人看懂了,于是我脸上的笑都还没来得及摆好的时候,就被人直接推到了黎悯旁边,黎悯也赶紧站直了搂住我,下面摄影师咔擦一下,一边咔擦一边说,“感谢各位股东今天来参加剪彩仪式啊。”
狗日的黎悯果然入股了!
狗日的还骗我说是来看我妹!明明是换了个法子让我出席剪彩!还好我在谢婷的房间里画了个淡妆出来,不然都不知道出洋相的是我还是她。
一群人看到拍完照了刚要散,摄影师又说,“哎等等,左边那对小夫妻怎么笑起来杀气那么重,能不能拜托大家再重来一次?”
“……”我和黎悯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里看到了杀气两个字。
剪彩活动结束的时候,我和黎悯走到外面散步,我说,“你其实就是想让我过来出席对不对?”
黎悯没说话,那双眼睛沉沉的注视着我,像是无数情绪起了又熄灭,最后化作一片虚无。
我在想,他那双眼,到底要计算我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我叹了口气,我说,“什么时候起你连喊我出去都要这样千方百计骗我了?”
黎悯不说话,很多时候他其实都是沉默的,不管我声嘶力竭地逼问他什么,他都冷漠地站在那里,如同雕像,绝不开口说一句。
所以我觉得,声嘶力竭都是徒劳无功的。
到了现在,我甚至已经,开始失去了追问的力气。
我抬头看了眼黎悯,男人深刻凛冽的眉目在傍晚的黄昏下渡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如同笼罩在光芒中央,可饶是如此,那眼里依旧是一片麻木和冷血,任何光都照不亮,冷漠地如同是坟地。
我想,那双眼睛可能就是我最后的坟地。 暗里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