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马车一路颠簸晃荡,驶入村子的时候已经是又一个夜晚。车停时,云岫已经变成了一只完全的落汤鸡。浑身湿透不说,期间又吐了几口血,脸色竟比被救起之前还要苍白那么几分。
可叹那车里车外的主仆二人心肠竟硬如磐石,任由云岫一个姑娘家死去活来的折腾,无一人出言安慰。完全的自顾自赶路。
马车停在村头一户人家前,车夫下车叫门。白藤村隶属天瑶族,世代避世而居。
一百多年前,曾有皇帝大肆派兵进攻,天瑶族死伤大半,自此过后,这里的人都个个心存谨慎,若非熟人引荐,外人连半只脚都踏不进来。
那车里的男子恐怕也正是因为知晓这一点,所以才勉强同意带云岫入村。
但他不知道的是,天瑶族还有一个不能拿到明面上的规定。但凡是各村进献给族中的女子,一旦离村,从此便再无关系。即便惨死异地,这村里的人也不会过问半句。正因如此,那连叫了三家门的车夫才会次次都吃了闭门羹。
云岫闭着眼睛假寐,耳朵灵敏的捕捉外面的动静。那车夫即便报出秋雁的名字还是接连失败,免不得有些颓丧。如此小小的报复一番,云岫心里终于痛快了几分。
可她终究还是小看了车里的人。
那男子见车夫丧气而回,立刻掀开帘子对着外面道:“让秋雁去叫门。若还是无用,立刻哪里来的把她送回哪里去。”
云岫不敢再装睡,懊恼道:“救人觉得麻烦,送回去倒是说得侃快。只是不知公子心里尚且有几分怜香惜玉之心,慈悲为怀之情?”
车里人没再说话,吧嗒一声扔出一面铜镜。云岫拾起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照,被烧得惨不忍睹的脸让她自己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遂偃旗息鼓,下车叫门。
其实看了镜子之后她心里倒也有了底,脸被毁的亲娘四舅姥姥都未必识得,又怎能期盼这些村民认得出秋雁这张脸呢。果然,接连拍开几户人家,惨叫声不绝于耳。比车夫更惨的是,她不仅没能成功,反而还把村子里的护卫兵招了出来。
“夜闯白藤村有何贵干?若不说清楚讲明白,休怪我们不客气。”为首领头的人自称村长,约五十上下的年纪,脸上抹着一道道彩色的泥巴,看不清本来面目。
云岫本打算置身事外再看一场好戏,岂料那车夫甚是机灵,几步退到云岫身后不说,忽然摇身一变哈巴狗般温顺的道:“村长莫动怒。我主仆二人本是赶路经过这里,哪知在途中看到姑娘浑身是伤昏倒在路旁。我主人心生怜悯将姑娘救起。闻得姑娘是白藤村人,这才匆忙赶来叫门。”
言毕,袖子一甩退到一旁,再也不发一言。
“既然车里有人,为何不出来一见?”那村长万分警觉,竟第一个盯上了车里的人。
他本欲挥手命令身后的卫兵将车里人拖出,哪知车夫快人一步开口道:“夜晚天气寒凉,我主人又久病未愈,请恕不能下车见礼。更何况他这病不仅难治还会传染,不下车也是为了在场的兄弟们着想。还请见谅。”
几句话言明利害,那些卫兵闻言竟个个害怕的后退。想起那公子孱弱的身躯和苍白的脸色,云岫都有几分心惊,这一番想来,又很幸亏当初没被放在车厢里。
“既然如此,便也算了吧。”那村长也松了语气。他转头看着云岫,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个仔细,而后开口问:“姑娘自称是我白藤村人,请问姓甚名谁,又出自哪一门哪一户?想我为村长数十载,似乎并没有见过姑娘。”
云岫抬眸沉沉的望着这位看似正气凛然的村长,秋雁能有今日结果,恐怕这位村长也是要记上不可磨灭的一功。遂唇角微扬,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道:“您真的不认识我了吗?白善伯伯。”
那村长蓦然睁大双眼,竟似见了鬼一样连连后退。一边退一边声嘶力竭的命令身后卫兵:“快将她拿下。拿下!” 阴阳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