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眼睛睁开又闭上,云岫疼的几乎昏死过去。从脸上到身上,从肌肤到骨髓,那感觉就像是被人从天上到地下来来回回扔了八百遍。云岫睁开眼睛,看见酒囊正守在自己身边,手里抱着个酒葫芦。
“你怎么样?”看见她顺利醒来,酒囊明显松了口气。
“还……好……”这一张嘴说话,云袖便感觉自己的嗓子像是被塞进了一箩筐的干辣椒,喉咙又辣又呛,干痛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就好。既然你已经顺利还魂,我也要回地府去了。只是临走前再嘱咐你一句,莫忘了许诺。”
云岫整个人如一滩烂泥一般在地上瘫了好久,直到身体周围爬满了毒虫,这才艰难的起身往外走。
一只沉睡了五百年的女鬼,乍一醒来,浑浑噩噩。对于她来说,这人间的夜晚跟地府并无区别。一样的黑暗,只是还要冷上那么几分。
遍体的痛楚不疼的在啃噬着云岫的意志,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意识已经逐渐开始模糊。这片树林,来时并没用了多久时间,去时却变得格外漫长。
终于,她体力不支昏倒在路旁。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清晨时分,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马蹄声答答靠近,赶车的车夫见路边横着的女子立刻便勒住了缰绳。下车查探一番过后,那车夫重回车旁低首请示:“公子,前面倒着一个女人。还活着。”
片刻之后,车厢里响起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于我何干。不救。”
“可是……那女子遍体鳞伤,小奴刚才给她探过脉了,她身体里,似乎也有那个东西。”
“前面是什么地方?”须臾之后,车里的人再次发问。
“万鬼山。”
“万鬼窟就在这山里?”
“是。”
“……扶我下车。”车帘掀起,一只枯瘦修长的手伸了出来。探出车外的是一名年纪约在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五官硬挺,眉目阴沉。时值秋末,他却已经十分畏寒,整个人都被一件裘皮大氅包裹的严严实实。那车夫见状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双手将人扶住。
主仆二人走到昏倒的云岫前,那车夫拿出一个酒葫芦给云岫嘴里灌了几口药酒。不多时,云岫便苏醒过来。入目的第一眼,她便看见了披着大氅的男子。恍惚间,心念电转,胸中一口浊气蠢蠢欲动。也不知是秋雁的,还是她自己的。
“你是天瑶族的人?”不待云岫发问,男子便很没耐性的率先开口。他眯着眼睛看着云岫,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不是。”云岫摇摇头,气息微弱。那男子并没有要搭救的意思,而是再一次冷着脸道:“可是你身体里有他们的东西。”
重返人间之前,秋雁已经事无巨细的将自己过往交代清楚。云岫自然知道男子口中的“东西”是什么。只不过这男子远道而来,却又对天瑶族的事情表现的如此感兴趣。一时拿捏不清楚他的目的,云岫谨慎的没有开口。
男子见状似有不悦,他紧紧拢了一下衣服,后退几步居高临下的睨着云岫道:“你如此重伤,这里又鲜少有人经过,我若不救你必死无疑。若不想死,最好说点什么。”
云岫心思微动,仰头看着男子:“我是白藤族人。”
男子冷哼:“光凭一个氏族,还不足以有价值到让我出手相救。”说罢,便真的失去耐心般转身要走。
如此没有慈悲心肠的人让云岫颇有些恼恨,若此时她身怀法术,定要将这个男人狠狠敲打一顿才是。
但为了活命,她不得不再一次妥协:“我虽是白藤族人,但却在去年被卖给了天瑶族。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是拜那些天瑶族人所赐。你既知天瑶族,定然也知道这四面的村落里住的都是天瑶附属族群。如果没有熟人引荐,恐怕你连天瑶族的大门都看不到。”
一番说辞下来,已是心力交瘁。云岫一阵猛咳,一歪头,竟吐出一口黑血来。
那男子行走在雨中头都没回,命令车夫道:“把她抬到车上。既然她是白藤族的人,那我们今天就在白藤族留宿。”
“是,公子。”那车夫闻言立刻将云岫扛到车上,却并未放入车厢,而是横放在车辕处。偶有白檀香气从车内传出,云岫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觉得雨水浇在身上更冷了。 阴阳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