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不详?”
岑老爷子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明显是岑家人长相的孩子,脸色沉了下去,沉默了片刻,他沉声跟岑让说:“老九,你跟我到书房聊聊。”
“好。”
岑让瞥了下老爷子,知道他现在心里一定有满腹准备疑问准备问他,于是点点头,轻手轻脚地把小团子放到沙发上,吩咐了佣人让他帮小雁拿条被子盖上。
岑老爷子深深看了一眼自己分外关心小团子的儿子,转身脚步沉重的上了楼。
岑让看看老爷子背影,又安抚的跟奚念诗说几句,才随老爷子的脚步走进书房。
“那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刚关上书房门,岑老爷子就迫不及待地发问,“老九,你跟我实话实说,小雁,是不是你的私生子?”
“不是。”岑让直截了当地回答他。
“撒谎!”岑老爷子怒拍桌子,板着脸说:“那孩子可是长得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那孩子要真是在三年前被奚念诗捡回来的,怎么可能跟你长的那么像?”
岑老子子对儿子冷哼,“他要是真跟你没什么关系,那可真是见了鬼了!不然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你单身二十八年,为什么这次千里迢迢跑去Z市做项目,回来就给我找了个儿媳妇,然后你这一见钟情的媳妇身边还正好养了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
“岑让!你是不是当老子傻?这么拙劣的谎话,都能说得出口,你逗老子玩呢吧!”岑老爷子暴脾气上来,血压就有点不稳,抚着额头,胸口剧烈的起伏两下,站不大稳的晃了两晃身形。
岑让皱了下眉头,伸手要去扶他,岑老爷子不领情,打开他的手,自己扶住身边的办公桌勉强站稳,依然是追着小雁的事说:“你给我把这个事解释清楚,不然,咱爷俩儿今儿个没完。”
“爸,小雁的长相是跟我很相似,但是我跟他并没有血缘关系。”岑让清楚,老爷子执着,在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前,肯定不会情意罢休,他又忧心老爷子的高血压,于是只能缓声跟老爷子解释。
“我没骗您,小雁确实是被念诗捡到的。三年前,念诗捡到小雁,他刚出生没多久,那时候,我还在Y国,处理那里的生意。几年,天天挣扎在生死线上,连命都保不住,怎么可能还有功夫做别的。”
岑让面色淡然,“您如果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调查,Z市的市医院还有当年小雁的住院记录,三年前的报纸,网络上也有她帮小雁寻找亲生父母的消息。”
岑让说的很清楚,岑老爷子跟着他的思路走也觉得,小雁不可能是他的儿子。
虽然岑让提起的那些可以调查出来的证据能作假,但是过去的时间线是单凭人为就能更改的。岑让在Y国是怎么在刀尖上舔血活下来的,岑老爷子知道的清楚,于是并不怀疑他这是说谎。
可是,奚归雁的样子确实有岑家人的影子。
如果他跟岑家真的没有关系,为什么跟岑让长的如此相像呢?
难不成这真是所谓的缘分……
岑老爷子沉思了片刻,抬头看了一眼还站在自己眼前的岑让,扬手示意让他先下楼去。等门被关上了,他则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老徐啊,是我,微霜在你那治疗的怎么样了……我有点事想拜托你……”
——
岑老爷子下楼的时候,小雁已经睡醒了,正奶声奶气地跟奚念诗说着话。
“妈妈,这里是什么地方?”小男孩的童声软软甜甜问。
“这里是那个我们要拜访的爷爷他的家。”女人用温柔的声音回答。
“这就是那个爷爷的家呀。”小雁哇了一声,“爷爷的家怎么这么大,真的好漂亮呀。”
岑老爷子下楼的脚步慢了下来,站在楼梯的拐角处,正好岑让俯下身以跟小团子说话,“小雁喜欢这里吗?”
“嗯,喜欢。”小雁点点头,窝在奚念诗的怀里,很自然的就伸出手指拉住岑让的一根指头,很依赖他的态度。岑让也伸出大手包容住他小小软软的手,目光温柔。两人亲昵得俨然就是一对真正的父子。
岑老爷子皱紧了眉头,心情略有些复杂。
岑让蹲下了身子,看着小雁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轻声问他:“那我们在J市这段时间就住在这里好吗?”
“住在这里?”小雁歪了歪脑袋,很知道礼貌地问:“可是这里不是那个老爷爷的家吗,我们是老爷爷的客人,没有经过他的同意,能住在这里吗?”
“当然可以。”岑让笑了,语气轻而温柔,“爷爷是爸爸的爸爸,这里是爷爷的房子,也就是爸爸的家,爸爸的小雁可不是客人,而是这里的主人,当然可以住在这里了。”
小雁被爷爷,爸爸,爸爸的爸爸这些绕口令似的称呼给绕晕了,前半句根本听懂,只是模糊理解了后两句,于是点点头,“那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吧,我喜欢这里,这里真的很漂亮。”
“嗯,小雁喜欢就好。”岑让揉揉他的小脑袋说。
小雁笑眯眯地“嗯”了一声,跟小猫似的蹭蹭他的掌心。
小孩子细软的头发蹭的他手心发痒,岑让低低的笑了两声,目光忽地瞥见楼梯上站了个人影,眼神凝了凝,他站起身朝这那个人影喊了句,“爸。”
岑老爷子见自己偷听被儿子发现了,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收起五味杂陈的心情,讪讪从楼梯拐角走下来,看向小雁,柔声问:“小家伙睡醒了?”
小雁从小就被奚念诗叮嘱过,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易跟陌生人说话。他以前没见过岑老爷子,自然是不会轻易开口,只是朝他腼腆地笑了笑。
奚念诗知道儿子这是把自己往常告诫他的话记住了,奖励似的拍拍儿子的小肩膀,放把从怀里放下来,轻声跟他说:“岑爷爷不是坏人,他是你爸爸的亲人,小雁是可以和他说话的。小雁,去叫爷爷。”
小雁听妈妈的同意他跟眼前这个陌生人交流了,这才开了口,走到岑老爷子身边,软软糯糯地叫了声,“爷爷。”
岑家人大都长了桃花眼,小团子还小,五官都没长开,眼睛还是圆圆的可爱,平时瞧着是看不太出来什么眼型的,但是一笑起来,两弯月牙儿似的,桃花眼的特征就出来了,就更像是岑家人了。
岑老爷子看着小团子,听到他甜甜地喊“爷爷”,心顿时就软了,笑着应了一声,蹲下身子揉了把他毛茸茸的脑袋,关心地问:“已经快到晚饭点了,小家伙现在饿不饿?想吃什么,爷爷都可以让人去做。”
“我想喝鲫鱼汤,想吃松仁玉米,炒青菜……”
小雁说了几样自己喜欢吃的菜的菜名,都是少油盐的菜品,多清淡的蔬菜少见油腻的荤腥,跟一般小孩子喜欢的红烧肉糖醋排骨大相径庭。
岑老爷子不禁想起了前几天才来过家里的老徐家的外孙,那个白白胖胖的,活泼调皮的小子,在餐桌上可是非大鱼大肉都不动筷子的。
再看看瘦瘦小小的奚归雁,岑老爷子心里不是滋味,更觉怜惜他,跟小团子说话的声音都放柔放缓了许多,“嗯,爷爷这就让厨房给你做,今天晚上不让他们做别的,就专门给你做你爱吃的。”
小雁礼貌地道谢:“谢谢爷爷。”
“不客气。”对小团子笑了笑,他将揉着小团子脑袋的手收回来,握成拳头背在自己身后,他起身走到厨房跟佣人吩咐了一声。
岑老爷子的身体也不是很好,所以家里的佣人都多少懂一点医,厨子做得一手好药膳,得了老爷子的吩咐,迅速就将原本准备好的晚饭菜品就换了换,撤了几道油盐重的菜品,换上小雁刚才提的那几道菜,厨子特意炖上了一盅有益于心脏的药粥。
因为药粥是临时加上的,要煮的软烂,又必须将药性煮出来,难免就耽误了些时间,所以今天岑家的晚饭就吃比平常晚了半小时。
晚饭还没上桌,岑家就来了客人,是岑家的世交陈家现任当家人陈德带着自己儿子陈奕上门来拜访。
佣人将两人迎进来,岑老爷子跟陈德陈老爷子两个人寒暄了两句,就去了书房说话,陈奕则在楼下跟岑让聊天。
两个人说的都是些J市上流世家里的事情,奚念诗初来乍到,连人都不识几个,听不懂,也不打算插嘴,便抱着小雁去院子里玩。
岑家的院子里,栽种了很多花草,品种名贵,又有专人打理,是极漂亮的。
奚念诗陪小雁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借着机会给儿子上了趟课,讲了不少关于花草树木的知识。
小雁很聪明,她说过一遍的东西,基本就能记得七八分。
两人像课堂提问似的,一问一答,寓教于乐的效果不错,小雁玩得很开心,一直到佣人出来叫他们进屋,他还意犹未尽地缠着奚念诗不停地提问。
岑老爷子跟陈老爷子说完话,看看时间,顺势就留了他们在这吃完饭。
餐桌上,陈老爷子看看奚念诗,笑得有点意味深长,“老岑啊,你们家除了小霜什么时候有多了个姑娘,你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
岑家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饭时说话也随意,岑老爷子喝了口粥,慢悠悠的挑了下眉头,语气中不乏得意的炫耀,“是我儿媳妇,Z市人,姓奚叫念诗。人好,长得标致,名字也好听。”
“老徐,你之前还笑话我,说我岑延之是个大老粗,教育出来的儿子也是个情商低的,不懂讨女孩儿喜欢,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岑老爷子嗤了一声,看看陈奕,跟徐老爷子半嘲半讽地说:“现在怎么样?我这个没情商的儿子可都结婚了,你那情商高到爆表的儿子,身边还不是连个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
“姻缘自有天注定,我儿子这是缘分还没到,你个没文化的懂什么。”陈老白了他一眼。
两个加起来快两百岁的人,当着小辈的面就开始斗嘴,跟小孩似的。
奚念诗一顿饭没吃多少,但热闹倒是看了个够。
暗笑着摇摇头,她放下自己的碗筷,抽了张纸巾,俯身温柔的替小雁擦他嘴边残留的饭粒子,“小雁吃好了吗?”
小雁饭量本来就小,因病之故,奚念诗又不敢让他吃太饱,于是小团子喝了半碗的药粥,就乖乖地放下了碗,扬起小脸任由奚念诗帮他擦嘴,“嗯,我吃好了。”
母子两人亲密的互动,是以,并没有注意到对面陈老爷子别有深意的眼神……
晚饭过后,客人也离开了,岑老爷子领着小雁在院子里消了会儿食,回来看了眼时间,大手一挥,就让岑让跟奚念诗上楼去休息了。
岑让上楼在客房里洗漱过后,回到主卧,发现自己特意空出来的主卧浴室还没有被征用,奚念诗没洗漱,就维持着他出去之前看到的动作,托着腮站在床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像个雕塑似的,一动也没动。
他挑了下眉头,一边拿毛巾擦着自己湿哒哒的头发,一边走到她身边沉腔问:“怎么还不去洗澡?”
一股男士洗发水的清爽味道飘来,奚念诗颤下睫毛,转过头,有点艰难地问:“我们必须要睡在一起吗?”
“嗯,当然。”岑让看看那张那床铺了正红色的床单,很有几分新婚喜庆感觉的大床,眸色深了些,淡淡点头,他说:“你来J市是配合我做戏的,那在老爷子面前,我们就是名副其实的夫妻,夫妻同住一室,有什么问题吗?”
“夫妻同睡一张床,当然是没有问题……但是,你不也说了,我们这是在演戏。演戏而已,完全可以不用这么逼真的吧?”
奚念诗不是没跟岑让躺在同一张床上过。可那时候,他们中间还隔了有一个小雁,而且,每次躺在一起的时间也实在不长,岑让等小雁睡了就会很自觉的下床,去睡沙发,所以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压力。
但是,现在不一样,他们中间没有了小雁。奚念诗一想到她可能要跟岑让睡在同一张床上,整整一个晚上,心里就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别扭。
她想了想,提出了解决的办法:“我们终归不是真正的夫妻,睡在一起不合适。不如这样,我先在这屋里坐着等会儿,等到差不多半夜,老爷子睡熟了,偷偷去小雁的房间凑合一晚上,等早晨了,再趁老爷子没醒之前回来这个房间?”
她抬头看了眼岑让的脸色,试探地问:“这样,我们既可以不用睡在一起,两相尴尬,也不会被岑老爷子发现我们的关系,一举两得,你觉得成吗?”
岑让闻言,垂眸子深了瞳色瞥向奚念诗一眼,语调凉凉地回她:“我觉得不成。”
“为什么?”建议被驳回,奚念诗拧起眉头,不解地问。
头发上的水差不多已经被毛巾吸干了,岑让随意地丢开了毛巾,用手将凌乱的头发一齐背到后边,露出英气的剑眉,和黑沉如墨的眸子,“老爷子睡眠浅,一有动静就会惊醒,给准备小雁的儿童房就在他卧室旁边,你要是开门进去,他不可能听不见。”
迈着步子,他朝奚念诗走近了些,“就算,你进了小雁的屋子里,老爷子听到动静没被闹醒,别墅里还这么多佣人,那么多双眼睛,你能保证自己的行动不被他们发现?”
岑让扬着浓眉,沉着腔朝她质疑的“嗯”了一声,身上沐浴乳淡淡的味道跟男性强势的荷尔蒙气息朝她逼近,奚念诗看着五官深刻,轮廓线条硬朗,气势陡然锐利逼人的岑让,脸不争气地红了。
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她敛了眸有些不敢去岑让深邃的眼睛,伸出手不自在地推了推他的胸膛,开口有些结巴,“那,那我可以在你房间里打地铺,屋,屋子里有暖气,睡在地上也不会着凉。”
这里是岑让的家,他的卧室,她作为客人,总不好意思让他这个把床给她让出来,然后,让他一个主家在自己家还得委屈地睡地上。
奚念诗瞥了眼床上铺着唯一的一床被褥,咬着唇说:“你去帮我拿床被子,这样我睡在地上晚上就不用出去,不会惊动老爷子,也不会让别人发现我们没睡在一起。”
奚念诗退,岑让就近,你退两步我近三步,一直将她抵在门后,退无可退。
伸手摁在门板上,岑让俯身,对上奚念诗躲闪的眼睛,炙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侧,烧的她耳朵红的几乎要滴血,“早晨佣人回来收拾房间的,看到两床被子,也会多想的。”
“我,我可以起来之后,就把那床被子收拾起来,趁他们不注意再放回原来的地方去……”
奚念诗略狼狈地偏头躲开他的气息,心跳砰砰如雷。
岑让的目光落在她修长白皙的脖颈处,眼神暗而沉,“奚念诗,就算我们睡在一起,只要我们还不算是真正的夫妻,你不愿意,我就不会动你的,你这是在紧张什么?”
“我,我没紧张……我,我就是觉得,我们两个睡在一起不太合适。”奚念诗嘴上这么说着,但在岑让看来,她慌张的神色确实没有什么说服力。
奚念诗手僵硬地抵在岑让硬而温度滚烫的胸膛,就像是摁在一盆烧的正旺的炭火上,她长睫跟蝴蝶翅膀似的颤动不停,心里又慌,心跳又快,紧张的一阵胜过一阵。
“有什么不合适的?又不是没穿衣服。”岑让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胸膛上移开,声音低哑的说,“只是睡觉而已,奚念诗,我不会动你的,你不用那么害怕。”
他粗砺的指腹有意无意地在她的手腕摩挲了两下,奚念诗浑身一颤,觉得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仿佛有一道电流蹿过。
“床很大,你如果实在觉得不适应,可以睡得离我远一点。”岑让松开她的皓腕,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上了床。
掀起被子,躺下,他背对着她睡在了床边,语声淡淡的,“我累了,先睡了,晚安。”
看着他躺下依然颀长的身形,奚念诗情不自禁的抚上自己的心口,感受到那里的躁动,抿了下薄唇,轻轻地说:“嗯,晚安。”
话音落下,岑让拉了下被子,沉默地阖上了眼睛,将眼里所有的暗潮汹涌都压了下去。
卧室里安静了片刻,奚念诗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从门边由远至近,到了床尾停止。然后是行李箱的拉链被拉开的声音,在一阵悉悉索索的翻找声过后,岑让听见她的脚步声又响起,然后是由近至远。
“咔哒”一声,浴室门落锁的声音。
岑让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目光深邃地凝在干净的空无一物的墙面上。
浴室里响起有水声,哗啦哗啦的。
岑让抿了下唇,少顷,蓦地从床上坐起身,掀被子下床,他拿起桌上的烟盒,走到了阳台。
夜色浓重,月明星稀,阳台上冷风徐徐。岑让靠着隔开卧室和阳台的那扇玻璃门,点了根烟,修长的指夹着朝嘴边送去,他就着冷风吸了一口,微仰头,徐徐吐出一口烟气。
烟雾缭绕,渐渐模糊了他眼前那轮弯月,他眯了下眼睛,眉头像是被谁打了一个结,皱得紧紧的。
指尖的一点猩红明暗,他薄唇轻启,一股灰蒙蒙的烟雾从他唇齿间溢出,像是一声轻飘飘地叹息。
伸手抚在额角,岑让的眼睛里映着的清冷月光,在眼前渐渐变成了女人的一双笑眸,弯弯的,柔柔的,明明亮亮的。
岑让闭了下眼睛,唇角尝到了一点涩然的苦味,他声音低低地响起,在风里,没被任何人听到,一吹,就散了。
他说:“奚念诗,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闪婚老公很霸道